没了旁人跟着的李孝北独自登上剑山,道路两边各种各样的剑或竖或横,明明有些只是断剑,可其上弥漫而出的剑气剑意,甚至要比周围好几把剑加起来都要强烈。
而随着李孝北踏入剑山的一瞬间,周围那些无主之剑仿佛都活了过来,无数剑气交织汇聚,最终朝李孝北撞去,而早就知道剑山规矩的李孝北只是推剑出鞘半尺,一股青色剑罡环绕着李孝北身躯,将那不断撞来的剑气尽数隔绝在外。
李孝北一路向上,最后在一座断崖边坐下,将手中那坛酒放在地上,摘下腰间的三尺平竖在身边,打了打袖子后双腿盘膝坐下,揭开那坛酒的泥封,一股酒香弥漫在整座剑山之上。
而那些被困在剑山,下山不得,求死不得的人,或者说已经不能说是人,而是孤魂野鬼嗅到酒香之后,尽皆来到李孝北身后,各自用饿狼一般的目光盯着李孝北手中的那坛酒,但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已经,多少年了。”李孝北看着身旁的三尺平,开口问道。
“二十七年。”身后那群孤魂野鬼中传来一个回答。
“已经二十七年了啊。”李孝北眼神恍惚。
“你还回来做什么,难得能堂堂正正的当一回人,又干嘛回到这里,难不成你也想着当一回不人不鬼?”那道声音出声问道。
“其实本该一年一来的,只是以前太过贪恋当人的滋味,以至于不敢回来。”李孝北轻笑一声,随口回道。
“你不该回来,她知道了,会怨你不知轻重。”那道声音再度说道。
“她才舍不得,倒是我现在有些怨她了。”李孝北手指划过三尺平的剑鞘,语气平淡。
“怨她!?你李孝北有什么资格怨她?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恨她怨她,你李孝北也没这个资格,因为你的命,是她给的!”忽然那群孤魂野鬼中窜出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双手死死揪住李孝北的衣领,透过丝丝头发,能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带着化不开的戾气。
“就是因为我的命是她给的,所以我才恨她,凭什么痛苦的人是我,明明该死的人,是我。”李孝北面色默然,眼神却尽是悲悯。
那双死死揪住李孝北衣领的手缓缓松开,衣衫褴褛的男人仿佛被李孝北这一句话抽空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只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李孝北的那把佩剑三尺平上,目光复杂。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带酒,当人的感觉真的很好,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就算是死,不得死的体面一点吗?”李孝北将那坛酒递给狼狈男人后,起身将三尺平重新悬挂在腰间,转身下山去了。
身后,捧着酒坛的男人发出一连串疯癫的笑声,随手将酒坛丢给那群孤魂野鬼之中后,整个人飞身跳下断崖,落地之后朝着剑山最高峰,大步狂奔而去。
而李孝北从始至终却没有看那个身影一眼,只是脑海中仍旧是回想起某一年,三个年轻人在一起把酒言欢,畅想未来的画面,只是又在某一瞬间支离破碎。
“出去看看吧。”最终李孝北还是回过看了眼那狂奔的身影,那些无形剑气在那衣衫褴褛的男人身上留下无数细密伤痕,可那男人仿佛没有痛感一样,仍然是朝着山顶方向狂奔。
走出剑山,前方李家弟子搬来祭灵所用的器物,李文德亲自操办,见李孝北出来之后,李文德更是亲自将三柱清香递给李孝北,接过三炷香的李孝北神色恭敬,朝剑山低头拜了拜,最后,李孝北将香插在香炉之后,转身离去。
身后李文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没走多远的李孝北也忽然停下,回头看着李文德说道:“你如今是李家的家主,你的做法便代表了李家的态度,师父不怨你,放心。”
李文德神色复杂,最终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继续进行祭灵仪式,只是心中某块堵了好些年的大石头,在李孝北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