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喂!大家看着呢!”
“看就看吧!当时我问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高兴地连声说‘把绳子割断!快割断!’这些你都忘了吗?”
尽管阿通说话时据理力争、毫不相让,但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却发出炽热的光芒。
武藏自知理亏,无言以对。阿通的一席话使他的心理斗争异常激烈,他十分矛盾,不知该如何回答。
“把手放开!大白天的,来往的路人会怎么看!”
阿通温顺地放开了他的袖子,然后伏在桥栏杆上,抽泣起来。
“很抱歉,说了一些难听话。之前说过的那些敷衍之词,就请你忘了吧!”
“阿通姑娘!”武藏偷偷望了一眼阿通。
“其实,在你等我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被关在白鹭城的天守阁,从未出来过。”
“我听说了。”
“咦?你知道?”
“是的,泽庵师父告诉我的。”
“这么说来,那个和尚什么都告诉你了?”
“当初,阿杉婆他们追赶我,我在三日月茶馆附近的竹林山谷里昏倒了,是泽庵师父救了我。后来,他又介绍我去那家竹器店干活——昨天,他来店里喝茶的时候,说了一句‘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哟’!这句话真令人捉摸不透。可能,他指的就是男女之间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武藏回头望向西边的道路,刚刚分别的那个人,今后还能再见面吗?
此时,他再次深切地感受到泽庵心中蕴藏的爱是如此博大、如此崇高。他原以为泽庵只对自己有恩,看来是自己心胸太过狭窄。不只是对姐姐、对阿通,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他都会及时伸出援手。
三
“男女之间的事,未来不可预知。”
听说泽庵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对这个意料之外的“负担”,武藏毫无心理准备。
整整九百天,他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陪伴他的只有数不清的中日书籍。但是,并没有哪本书讲到这件人生大事。对于男女之事,泽庵表现得事不关己,总是故意避开这个话题。
不知他是否在暗示——男女之事,只能由自己解决。
或者,他在试探武藏——如此小事,你自己完全能够处理。
武藏陷入了沉思,他凝视着桥下的潺潺流水。
于是,阿通悄悄地观察着武藏的表情。
“好不好?”她哀求着。
“我跟店老板说好了,随时都可以离开。现在,我就去跟他讲明事情的原委,准备一下就来!一定要等我哦!求你!”阿通手扶着桥栏杆,急切地问着武藏。
武藏把手放到她那白皙的小手上,说道:“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我还考虑什么!”
“刚才我说过,我在暗室里苦读了三年,经过痛苦的挣扎,好不容易才领悟到人生的真谛。现在,我决定要重新踏上人生之旅,我的名字也改成‘宫本武藏’。此刻正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候,我一心只想好好磨炼自己。如果你跟我一起走,就是踏上了一条曲折而艰辛的不归路,你是不可能幸福的。”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要跟你在一起。我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世间独一无二的男子。”
“无论如何,我就是不能带你走!”
“可是,我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我不会妨碍你干大事的……这样还不行吗?”
“……”
“我一定不会妨碍你的!”
“……”
“你答应了?如果你不告而别,我会生气的!请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阿通说完后,就立刻跑回桥头的竹器店去了。
武藏很想利用这个空当转头就走。可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他的脚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要是走了,我会生气哟!”阿通回过头对武藏喊着。望着那白净俏丽的脸庞,武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到武藏终于点头同意,阿通才放下心来,闪身走进竹器店。
如果要走,就趁此时!
武藏的内心这样说着。
然而,他的脑海依然闪现着阿通那张纯真的笑脸,还有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抬脚离去。
多么可爱的姑娘啊!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姐姐之外,还有人如此爱慕自己。
并且,他对阿通也毫无反感。
武藏闷闷不乐地抱着桥栏杆,望着天空和流水沉思,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不久,他把胳膊和头靠在栏杆上,似乎用剑刻着什么东西。只见白色的木屑从栏杆上纷纷落下,随流水漂远。
阿通换了一身打扮,小腿上绑着浅黄色的绑腿,脚上穿着崭新的草鞋,头上带着女用的斗笠,红色的斗笠丝带系在下巴处,鲜艳的红色把阿通的脸衬托得更加晶莹剔透。
可是——
武藏已经不在那里了。
“啊!”那声音是如此绝望、哀伤。泪水顿时模糊了她的双眼。
刚才,武藏站过的地方,散落着木屑。阿通看到栏杆上刻着两行小字:
请原谅我!
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