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全传(壹)-美少年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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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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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大部分货物是蓝色的燃料和纸张,而船底则藏有违禁品——烟草。虽然他们做的秘而不宣,但浓浓的烟草味却出卖了一切。

这是一艘往返于阿波国和大阪之间的货船,每个月都要来回好几趟,这艘船除了载货也搭乘客人,其中绝大部分乘客是常年往来于两地的商人。

“怎么样?又大赚了一笔吧?”

“没赚到什么钱。大家都说边境很繁荣,但钱真是不好赚哪!”

“听说现在连打造枪械的工人都不好找呢!军火生意也不景气了。”

另一个商人说:“我一直做军需品生意,卖一些旗子、鞋子等物品,但最近生意可大不如前了。”

“可不是嘛!”

“这些武士的算盘打得越来越精了。”

“哈哈哈!”

“以前那些流浪武士把抢来的武器卖给我们,我们经过整修、加工以后又可以再转卖出去。如果再开战,那些流浪武士还会四处掠夺武器,我们稍加翻新就可以出售,只要花费少量手工费就行了。”

商人之间谈论的多是这一类的话题。

另一个人说道:“内地几乎没什么钱赚了,现在必须像吕宋助左卫门和茶屋助次郎一样,开拓海外市场啊!”他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滔滔不绝地说着异邦的富裕繁华。也有人说道:“即便如此,我们这些生意人还是让那些武士非常羡慕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依附在将军旗下的寄生虫,表面看起来很风光,一旦开战他们就得披挂上阵,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为了维护武士的尊严,平时得事事小心,根本无法自由自在地生活,太可悲了。”

“就算形势不好,我们商人也不会受到影响。”

“即使有影响,我们还是照样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只要善于看人眼色,就能平安无事——至于心中的委屈,完全可以用金钱来弥补嘛!”

“所以要尽情享受人生啊!”

“我真想问问那些武士:‘你们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呀?’”

可以看出,这几个商人都属于中上层的富商,他们铺着进口毛毯,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自丰臣秀吉去世后,桃山时代的奢靡之风已渐渐从武者身上,转移到商人身上。他们所携带的酒具、旅行用品、服装等物都非常昂贵,可以说,一个年饷千石的武士还比不上一个吝啬的商人。

“哎呀!真无聊呀!”

“太没意思了,我们开始玩儿吧?”

“走吧,我们去里面。”

于是,这几个商人走进一个幕布围起来的格子里,他们叫侍女送来酒,玩起了一种外国传来的游戏——“纸牌”。

他们每次的赌注就是一把金子,这些钱足以拯救一整村的饥民,可是这些人却毫不在意,挥金似土。

在全船的商人中,这样的有钱人仅占百分之十左右。其他的乘客还有僧侣、浪人、儒学者、武者,等等。在商人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不知生命意义的庸人。

此刻,这些人坐在货物下面,面无表情地望着冬日的海面。

在这群神色木然的人中,有一个少年。

“嘿!坐着别动。”

他背靠着货物包,面朝大海,把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放在膝上。

“哇!好可爱的小猴子!”旁边的人一眼看见。

“好像很听话哟!”

“嗯。”

“你是不是养了很长时间了?”

“不是,是前些日子我从土佐赶往阿波时,在山里抓到的。”

“你能抓到猴子呀!”

“为了抓它,我被猴群追得狼狈不堪呢!”

交谈中,少年并未抬头,他把小猴放在膝盖当中,帮它抓跳蚤。

少年额前的头发系着紫色的飘带,身穿华丽的窄袖便服,外罩是亮红色的长款羽织,他看起来像个少年,却又让人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就连他身上佩戴的烟袋也透出丰臣时代的格调,如此华丽的打扮,曾经流行一时,完全是桃山时期的遗风。那时,很多男子过了二十岁还不穿元服1 ,二十五六岁还梳着童髻、系着金丝发带,甚至还会经常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表情。看来,这种风气遗留至今。

1 元服:日本古时男子成人礼时穿的服装。——译者注因此,仅凭打扮不能判断他是否还是少年。此男子身形健硕、仪表堂堂,并且肤色白皙、唇红齿白,浓眉向眼角处微微扬起,一脸严肃的表情。

看得出,他仍然童心未泯——

“嘿!你还动。”

他拍了一下小猴的脑袋,仍旧专心帮它抓虱子,真是一身孩子气。虽然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有多大,折中看来可能有十九、二十岁的样子。

另外,这个美少年的身份也令人猜不透。他虽然脚穿皮袜、外套草鞋,可怎么看也不像个武士,从年纪上看也不应是藩臣。如果猜得没错,他很可能是一个浪人。在他周围坐的都是一些僧侣、木偶剧演员和形同乞丐的落魄武士,然而在这充满汗臭的人群中,他却显得怡然自得。

如果真是浪人,他身上背的那件东西未免太过扎眼。那是一把用皮绳斜背在身后的大型战刀。这把刀没有护手牌,刀身足有一根竹竿长。

因为身背一把长刀,再加上考究的打扮,所以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很多乘客都被那把高出他肩膀的刀柄所吸引。

“真是一把好刀!”

离少年不远处,祗园藤次也出神地望着他,心想:真是一把京城里都少见的宝刀!

仅凭这把刀就可以想象出,它的主人曾经非常风光。

于是,祗园藤次想找机会和少年搭讪几句。

冬日的午后笼罩着一层薄雾,阳光普照的淡路岛渐行渐远。

伴随着阵阵海浪声,乘客头顶的巨大风帆也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藤次显得有些疲倦。

他打了几个哈欠。

祗园藤次早已厌倦了这样的长途旅行,以至于周围任何人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因为他已在船上待了十四天。

“不知信差把信送到没有……要是她收到信,一定会来大阪码头接我吧!”

他借着对阿甲的思念,来排解旅途中的无聊。

自从吉冈家供职于室町将军的兵法所之后,可谓名利双收。可到了清十郎这一代,却放纵无度,以致倾家**产,现在连四条武馆都被抵押了。搞不好年底左右,武馆就会被那些商人收走。

年关将至,各处的债主纷纷登门,因为清十郎无力偿还债务,只得将父亲吉冈宪法的遗产变卖一空。如今,吉冈门已是家徒四壁,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清十郎来找藤次商量。吉冈家破产,除了因为自己挥霍无度之外,藤次这个师兄也负有一半责任。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妥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是很有把握。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在西洞院西边的空地上修建一座“吉冈派振武阁”。纵观当今形势,武术仍然非常盛行,各地诸侯不断四处招揽武士。吉冈门可以趁此良机大力培植新人,以使原先的武馆规模得以扩大。这样一来可以保住先师的基业,二来可以将吉冈派武功发扬光大。

“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后辈门生的应尽之责。”

然后,他叫清十郎将建造“振武阁”的重要意义写下来,并亲自分送给九州、四国等地的吉冈派门人。其实,他的目的就是要筹集建筑经费。

先师吉冈宪法所培养出的弟子任职于各个藩国,而且大都身居要职。虽然祗园拿着清十郎的亲笔信函四处游说,但捐款的情况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大多的回答是:“我们会给您回信。”或是:“稍后上京时再谈。”

现在,藤次所带回的经费都不及他当初预想的百分之一。

因为这笔钱的多少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他索性不再去想清十郎的事了,而是努力回想着久未谋面的阿甲。可是,想的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无聊,所以他一路都在打哈欠。

现在,他看到那个一直帮猴子抓跳蚤的美少年,心里很是羡慕,因为对方找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差事。于是,藤次走近少年,开始攀谈起来。

“年轻人,要去大阪吗?”

少年摸了摸小猴的头,抬头看了藤次一眼。

“是的,要去大阪。”

“你家住在大阪?”

“不是。”

“那是在阿波国吗?”

“也不是。”

那少年不易亲近,他回答完就又接着低下头帮小猴子抓跳蚤。

双方的对话似乎无法继续下去。

藤次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真是把好刀!”

他夸奖了少年那把战刀,这次对方终于露出了喜色。少年一下子转向藤次说道:“是吗?这是家传之物。这把刀原是战刀,这次我想去大阪请一位有经验的兵器师傅把它改成佩刀。”

“就是改成佩刀,好像也太长了。”

“是呀,它足有三尺长呢!”

“真是个长家伙!”

“我想让他改成这么长——”

少年的语气很是自信,说话时露出浅浅的酒窝。

“要把它改短些也不是不可能,无论是三尺长还是四尺长都可以改,只要你使用时能完全发挥出刀的威力。”

藤次想进一步试探对方的虚实,便接着说道:“背着这样一把长刀的确很威风,但要是背着它逃跑,可就贻笑大方了。能否请教一下你的武功流派?”

一谈到武艺,藤次不自觉地开始轻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美少年扫了一眼对方那副狂妄的表情,说道:“我师从富田派。”

“富田派用的应是小刀呀?”

“没错!是小刀。但并没有谁规定学了富田派刀法,就只能用小刀。我不喜欢效仿别人,所以就别出心裁练习长刀,结果惹怒了师傅,被他老人家逐出了师门。”

“嗯,年轻人就应该标新立异。然后呢?”

“我离开了越前净教寺村。因为我身为富田派门人,所以又去拜访了中条派的鼻祖钟卷自斋老师。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便收我为徒,我在那里学了四年。后来,老师也认为我学得差不多了。”

“听说,那些久居深山的武师总是很轻易就颁发剑谱和印可。”

“可是,自斋老师却从不轻易颁发印可。听说他只给一个人颁发过印可,就是我的师兄伊藤弥五郎一刀斋。为了能得到老师的印可,我可谓卧薪尝胆、日夜苦练。可是,由于故乡的母亲病故,我不得不暂时返乡。”

“你家乡在哪儿?”

“周防岩国1 。回乡后,我不敢有丝毫懈怠,经常去锦带桥畔以燕子、柳枝为练习对象苦练剑术。母亲临终前,将这把祖传宝刀——长光刀交给了我,并要我好好爱护。”

“哦!原来是长光!”

“刀上并未刻有铭文,是口口相传而知。在我的故乡,它还有一个名字——‘晒衣竿’。”

本以为这个少年不善言辞,没想到一谈到喜欢的话题,他竟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反应。

1 岩国:位于日本山口县东端。——译者注从这一点,以及刚才他提到的种种经历来看,他有着与外表并不相称的强烈个性。

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露出淡淡的忧伤。他不无伤感地接着说道:“可是,钟卷老师已在去年因病去世了。”

“当时我在周防,同门的草雉天鬼师兄将这个噩耗告诉我时,我悲痛不已。草雉天鬼师兄比我入师门早得多,而且一直侍奉在师傅的病榻前。他虽然和自斋老师是甥舅关系,但也未能获得印可。师傅一直惦念着远在他乡的我,听师兄说他在生前就写好了印可及剑谱,打算亲自颁发给我。”少年自顾自地说着。

此时,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祗园藤次虽一直在听这个多愁善感的美少年讲述自己的经历,但对于年轻人的伤感,他却很不以为然。

他想的是,有人聊天总比一个人待着好些。

所以,藤次只是应付性地说着:“哦!原来如此啊!”

他故意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由此,美少年心中的伤感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接着又说:“当时,我要是立刻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就好了。然而我人在周防,师傅却远在上州的深山,两地相隔有几百里。尤其不凑巧的是,我母亲也在那段时间去世了,所以我赶不及见师傅最后一面。”

此时,船身轻轻晃动了一下。冬日的云层遮住了阳光,海面立刻变成一片灰白。时时冲上甲板的浪花,更增添了几分寒意。

美少年似乎要一吐为快,语气十分哀伤。他又说起自己变卖了祖产,因与师兄草雉天鬼相约于某处见面,所以踏上了旅途。

“自斋师傅几乎没什么亲戚,他将微薄的遗产留给了天鬼,另外还让师兄将一部分钱和中条派的印可及剑谱交给远在他乡的我。目前,天鬼正四处游学,我们信上约好要在明年春分时去三河的凤来寺山见面。

这座山正好位于上州至周防的中间。到时,师兄会将师傅的遗物转交给我。在此之前,我想去近畿一带四处看看,多长些见识。”

他终于把要说的话全部讲完了。接着,美少年再次转向一直在旁聆听的藤次。

“阁下是大阪人吧?”

“不,我是京都人。”

简短对话之后,两人沉默了一阵。耳中不断传来阵阵涛声,藤次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么说来,你也是以武立于世喽!”

打从一开始,藤次就没瞧得起这个少年,现在更觉得无趣。最近总有很多这样的小白脸,打着学武的旗号,动不动就用印可四处炫耀。对他而言,这些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难道当今世上的高手已经多如牛毛了?就连自己也是在吉冈门熬了近二十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藤次暗自比较着。

“若果真如此,那我们将来还怎么混饭吃!”

藤次心里想着,双手抱膝,凝视着灰黑色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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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美少年自语着,又瞥了藤次一眼。

“听说京都有一个叫吉冈清十郎的人,是吉冈宪法的长子。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当武师。”

听到这儿,藤次心想,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气还不小!

他又一想,对方一直不知道自己就是吉冈门的高徒——祗园藤次,因此才会口无遮拦。如果他知道,一定会羞愧难当。

可能是太过无聊,藤次便想捉弄一下这个少年。

于是,他说:“是呀,那个清十郎开办的四条吉冈武馆规模可不小哟!你去拜访过吗?”

“如果有机会去京都,我一定会登门拜访。我一直想跟吉冈清十郎切磋一下武艺,但苦于没有机会。”

“噗……”

藤次很想笑,他歪着头,脸上尽是轻蔑之色。

“你敢担保自己不会缺胳膊少腿吗?”

“你说什么?”

少年立刻反唇相讥。他心想:“你的话才可笑至极呢!”

“吉冈门属于武学大家,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尤其是创始人吉冈宪法,可谓武功盖世。可是,现在的掌门清十郎和他弟弟传七郎的武功可就不怎么样了。”

“可是,你不去比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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