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作声!”
武藏轻轻一夹,抱着他从山路蹿进了杂木林中。
五
武藏悄悄地把他放在地上。
青年浑身发抖,口中却不住地低唤:“猅猅丸爷爷,饶命……”
“我不是猅猅丸,是过路的武士。”
青年映着微微的星月之光,仰头望着俯视的武藏。那是年二十二三岁, 一个朴实的农家子弟。
“噢,不是猅猅丸,突然被夹住了,便一心以为……但你也……”
他见了武藏那奇形巨躯,不觉又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放心,我只是普通的常人,不是猅猅丸的手下。而你,是不是晴山的人?”
“是,不错,我是叫源七的农夫之子。”
好不容易,他才心定下来似的。
“为什么要跳渊呢?”
“死,我想寻死!”
“为什么寻死?”
青年垂头不语。
“不要隐瞒,直说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青年抬起头,露出绝望的眼神。
“但,但,但是武师爷!谁也做不得力,虽然武师爷您也像是很强……”
“为什么呢?”
“对方是可怕的猅猅丸哪!”
“什么,猅猅丸?噢噢……晴山庄司的女儿,听说中了人身供奉的白羽矢。”
青年向四面看了一眼,挨近前来说:“武师爷,就为了这个。可怜照小姐,要让猅猅丸粉身啜血。武师爷,我与照小姐有海誓山盟之约,怎能眼睁睁看着照小姐被抬下山去?倒不如一死了之……”
青年不觉悲从中来,吞声而泣。
武藏注视着青年说:“源七,老实告诉你,我是为剿除猅猅丸来的。”
“啊?”
“我是名叫宫本武藏的浪人,不是自己夸口,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兵法家。在人吉,我见过家老相良清兵卫老爷。在苇北的大野村刀劈猅猅丸的手下以来,与猅猅丸结仇为敌。今天也曾被他的手下用枪炮狙击了。
猅猅丸知道我的名字,而且怕我。源七,你有没有看见过猅猅丸?”
“是的,那天早上,到北岳附近去刈草,突然看见猅猅丸赶着野猪……同传说的一样,全身披着毛茸茸的白毛,脸上像涂了朱砂一般,眼睛像两个火球。”
“源七!”
武藏的声音突然含着异常的威力,青年被吓了一跳。
“是,是。”
“你抬头仔细比比看,我会比不上猅猅丸强?”
青年顺从地抬头望着武藏。六尺的巨躯,长发垂腰,瞪着一双眼睛。铁青的脸,那奇异的眼光,带着杀气,咄咄逼人。天下的任何兵法家都不敢正视的,那股冷酷如冰的气概。
“啊啊,救命……”
看了一眼,青年不觉高喊一声,低了头不住地发抖。
六
源七以为武藏也是同猅猅丸一样的妖怪。不,比猅猅丸更为可怖。
但经武藏温煦地安慰了之后,才知道他真正是一个常人,便鼓起勇气向武藏求助。
“武藏爷爷,您真能扑灭猅猅丸,救救照小姐吗?”
“哦,我一定斩杀猅猅丸,把那女孩儿给救出来。但源七,猅猅丸的周围好像有很多手下,我要不让他们阻挡去接近猅猅丸,需要你的帮助。”
“是,只要您老吩咐。”
“首先,你要找一个猅猅丸一党和村人都警觉不到的地方,让我存身。”
“那不成问题。”
“还有,除你之外,再找两三个年轻力壮的人,可能办到?”
“有的,照小姐的哥哥宗一,昨晚就喊着要去找猅猅丸拼命,全村人好不容易才把他稳了下来。牺牲村的金作,去年未婚妻被猅猅丸所杀,咬牙切齿地痛恨,他也一定肯来!”
“牺牲村是?”
“上流头的村落,离这里只有一二里路,是北岳山山王爷的裔族,自古以来,每年山王爷的祭日,祭品都由这一村负责供奉。所以给猅猅丸的人身供奉,也就着落在他们身上。”
“好,还有呢?”
“初神村的平次、平川的光藏,也一样地痛恨猅猅丸。不,武藏爷爷!
说老实话,村里的年轻人,对于老一辈的人,甚至连领主都怕后患向后退缩,谁都觉得牙痒痒地不服气。所以背后谁都在说,只要领主再出兵进剿猅猅丸,到那时大家都肯向前。我把武藏爷爷的话向他们一说……”
“哦,应该这样。但源七,我的事假如让猅猅丸知道就麻烦了,最重要的,不要让老人家知道。”
“是。一起长大的村中青年,彼此都是推心置腹的同伴,绝不误事。”
“好,那么你先给我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源七带武藏去的,是村落附近密林中的一个小庙宇。
“武藏爷爷,这里叫荒神庙,平时有妖怪作祟,谁也不敢接近的。”
“哦,荒神庙,很好。”
武藏轻轻地推开庙门。
“荒神爷,忝扰了。”
说着,便在神座前坐了下来。
现在球磨郡还盛传着,当时宫本武藏剿除猅猅丸,是这样用意周到、慎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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