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明白。”
“明白你还让这个小孩儿去扫我们的兴。大家现在都很不爽,踢翻了酒壶,就等着你去问候加道歉了。”
“所谓道歉是?”
“是我不好之类的,给伯乐熊五郎和其他诸位一封这样的道歉信。
若不写,你就到后门处,用马尿洗洗脸。”
“真有趣。”
“什,什么……”
“没什么,你们说话真有趣。”
“少废话,你快选吧,想怎么样?”
熊五郎的脸透着白天的醉意,大叫着。额头上的汗,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让看的人更加觉得天气闷热难当。熊五郎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威吓还不够,顺势又脱下上衣,露出长满胸毛的上半身。
“说吧,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想怎样,快说!”
说罢,熊五郎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短刀插在荞麦箱前,并重新大幅度地盘了一下腿。
武藏继续微笑着。
“是啊,到底怎样才好呢?”
武藏放下捧在手里的汤碗,将筷子伸进荞麦箱内,就像在剔除荞麦上堆积的脏物一样,夹住了什么东西,向窗外抛去。
“……?”
因为武藏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熊五郎的青筋更加凸起,眼睛像要瞪出来了一样。
武藏则依旧默然地用筷子清除着荞麦上的垃圾。
“……?”
突然注意到那双筷子的熊五郎,眼睛又越发地向外冒了冒,一时气短,仿佛被武藏的筷子抽去了魂魄。
聚集在荞麦上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为数不少的苍蝇。武藏的筷子一夹一个苍蝇,就像夹黑豆一样,苍蝇完全来不及躲闪。
“……没完没了了。伊织,把筷子洗洗再拿过来吧!”
伊织拿着筷子,走了出去。趁着这空当儿,伯乐熊五郎也像一阵风一样逃回隔壁的房间。
“咔嚓咔嚓”响了一阵子后,隔壁悄无声息下来,那群人仿佛瞬间换了间房间。
“伊织,这下可清爽了!”
两个人笑着,继续吃荞麦。天已经暗了下去,磨刀店的房顶上出现了一弯细细的明月。
“想去那个磨刀匠那儿磨磨刀。去磨哪一把呢?”
有一把因不注意保养而带了伤的无落款腰刀——提上它,武藏站了起来。
“客官,有一名武士给您送来一封信。”
客栈老板娘恰巧此时拿着一封信沿黑色梯子走了上来。
四
咦,哪里来的信?
信的背面只写着“助”字。
“信使呢?”
客栈老板娘边回答说已经回去了,边朝账台走去。
站在梯子上的武藏打开信封。马上明白了“助”是今天在马市遇到的木村助九郎的简称。
今天早晨遇见您一事,已经告知大人了。
但马守大人吩咐说挺想见您一面的。
请您回复何时可以来。
助九郎
“老板娘,有笔吗?借用一下。”
“这个可以吗?”
“嗯……”
站在账台的旁边,武藏在助九郎的信背面写道:作为一名武士,如果但马守大人肯赐教的话,不胜荣幸。
可随时前去请安。
政名
“政名”是武藏的正式名字。写好以后,将信重新放进原来的信封,在信封背面又添上了几个字:柳生殿府上
助大人
武藏然后从梯子的下面向上叫了声:“伊织?”
“是。”
“可以做一下信使吗?”
“送去哪里?”
“柳生但马守大人的府上。”
“是。”
“知道在哪儿吗?”
“我边问边找吧!”
“嗯,聪明。”
武藏拍了拍伊织的头。
“不要迷路,要快去快回啊!”
“是。”
伊织马上穿上了草鞋。
客栈的老板娘听了武藏一番话,热情地指路道:“柳生大人的府上的话,谁都知道,边问边找是没问题的。出了这条大路后,那条街一直走到头,然后过日本桥,沿河一直向左走——再打听木挽町就行。”
“啊,明白啦!”
伊织因为能出去转转了,非常高兴。想到即将要去的地方又是柳生大人的府上,就更加开心了,挥挥手,迫不及待地向外面走。
武藏也穿着草鞋出来了。目送伊织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沿伯乐客栈和冶炼屋向左转的路口处。
“有些过分聪明了。”武藏笑笑——同时向客栈斜对面的“灵魂研磨所”望去。
虽说是家店,根本看不到格子门窗,而且在这个所谓的房子里,似乎没有一样像商品的东西。
进去以后,首先是间泥土房间,里面有加工场、厨房等。右侧是高出地面一节的装饰横条,共铺了六条。如果这里便是店面的话,有界绳拉在店面周围,使店面和里面的房间分开。
“有人在吗?”
武藏站在泥土房间里——没有再向里走——在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下,有一个支在坚硬的刀箱上像画里的庄子一样打着盹儿的男人。
这位应该就是这里的店主厨子野耕介,从那张瘦削的、黏土似的青色脸庞上,还真看不出这是位磨刀师。他的额头到下颌的距离非常长,从刀箱上垂下来的长长的口水来看,好像他会一直这样睡去,永远不会醒来。
“不好意思。”
武藏又提高了点嗓门,试着叫醒这位睡梦中的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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