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与狐叔介整队出城之际,宋国的大队兵马已经在都城脚下列队完毕了。他们也无意对撤退中的鲁军穷追猛打,今夜鲁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却并未完全崩溃,若真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这剩余的数万鲁军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眼下滕军显然无力发起追击,宋国也无意提滕国出头做这个冤大头,这原本就并非是他们的战争。
国君来到宋军阵前,只见一名仪表堂堂的宋军青年将领朝国君迎了上来,略一行礼,仪态得体大方。
此人正是如今宋国国君的幼子子杵臼,国君早年向宋国国君贺寿时,曾在商丘宫殿中见过他,只是那时的杵臼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如今竟然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领兵出征的将领了。
“父亲见滕国有难,便令我领兵来援。临行之前,父亲曾对我叮嘱,滕国是宋国多年来的盟友,这份情谊他会一代一代传递下去。而盟友有难,决不可见死不救。”
“感念宋国鼎力支援,我代滕国子民谢过诸位了。”国君也客气地回话。场面话虽是如此,可实际情况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滕军耗尽了国力和军力,将鲁军抵挡在泗水以北一月之久,此时无论是滕军还是鲁军都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对宋国而言便正是绝佳的出兵时机。根据近来的探马回报显示,宋国大军在滕国边境整顿已久,但却迟迟未见行动。他们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战机,不然何以解释今夜宋军竟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
“子大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原来是要骊热情地迎上前来,看上去与子杵臼相识已久了。
“要骊公主。”子杵臼双眼一亮,似乎也颇为惊喜,极为纯属地牵起要骊的双手,“自商丘一别,你我也有数年未见了。你……你出落得越加貌美啦。”
“子大将军也是仪表堂堂,都已经一军之将啦。”要骊笑了笑,默默抽出了双手,“今夜若不是你们出手援助,我滕国将士还不知要死伤多少呢。”
“滕国的将士也非常英勇啊。”子杵臼的言辞忽然有些磕磕巴巴,“我军不过是行举手之劳罢了。另外,也别叫什么大将军了,听着多生分?”
“好了,野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随我去大帐一叙。”国君平静地说道,目光在要骊与子杵臼身上停留了片刻,“都城内廷今夜遭了兵灾,死伤枕藉,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长兄客气了。”子杵臼微微涨红了脸,随着国君一同朝大帐走去,目光却不住地回头朝要骊张望。
一旁的狐叔介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不由为远方的墨翟捏了把汗。
远处忽然又有探马来报,称鲁军北撤途中,忽然遭到一支滕军小股兵马的袭击,鲁军无心与其作战,只是将其驱逐。眼下这支部队已经穿过了鲁军的封锁,朝泗水北岸赶来。看旗号,似乎是边境三城中右城军的旗号。而狐叔介早已通过战报知悉,这支部队正是由吴子桓和墨翟共同指挥的。想必他们是通过某种途径知晓了今夜的危机,因而星夜兼程前来救援,恰好赶上了鲁军大举退兵的一幕。
“你是说,墨子回来了?”要骊双眼一亮,也不顾身后子杵臼如何一步三回头,兴奋地对探马追问道。
“这……来的既然是右城军,想必墨子也在其中吧?”探马一时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这支兵马在北岸停留了片刻,在确认都城平安无事之后,又率部北返了。”
“又回去了?”要骊微微一愣,“可……为何?”
“右城军派来的信使说,边境三城的使命尚未完成,鲁军彻底退出滕国之前,他们要继续坚守城池,直到国君召他们来见。”
“这个墨子……真是古板。”要骊微微噘嘴,似乎有些不开心。人都到了北岸,甚至都不愿先留宿修整一夜再回去么?南岸就没有他在意和想见的人了么?
就在此时,探马忽然从身后摸出一个包裹,对狐叔介和要骊说道:“这个,是右城军信使交给我的。里边有一份军情报告是给老将军你的,另一份……”
探马将沉甸甸的包裹递给要骊,“这一份是给公主的。”
“给我的?”要骊一愣,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跃入眼帘的是一封短信,字迹一看便是出自墨翟的手笔,字迹铿锵有力:“要骊姑娘亲启。前日敌情不明,尚不敢做乐观的预计。眼下敌军已呈现疲惫之态,在下终于可以自信地告诉要骊姑娘,我这里一切平安。与姑娘的冬日踏雪之约,想来可以成行了。深陷敌阵之中,有时闲来无事,做出改良疾射弩,配适姑娘。”
果真是简洁直白的一封信,符合要骊心目中“木头”的评价。要骊接着打开了信件下的木盒。里边竟然是一张缩小后的疾射弩,不过巴掌大小,做功极为精巧,看起来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