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四周嘈杂的声音一瞬间隐去了,公输班手中的长刀也渐渐垂落下来。
“父亲。”
“家主”
众人恭敬地行礼。
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人群中缓步走出,一旁的公输子弟们纷纷让开了道路。路过家老时,家老神色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老人伸手制止了。
“我不会对此逆子徇私的。”老人淡淡说道,“你方才说的不错,此逆子决心造反之时,便已将全族生死置之脑后,只是为了博取所谓声名罢了。如此逆子,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他?”
家老一愣,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才退到一边。
而老人方才说的话,公输班也都听见了。满腔的怒火正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体中抽离,眼底的火焰也一点点暗淡下去,这一刻的公输班看上去格外疲倦,像是一瞬间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父亲说的没错,刺杀三桓的举动,正是拿着全族人的性命做的一场豪赌,而他公输班赌输了,自然要承受失败者的代价。
只是,今夜他不顾一切赶回公输家,是因为心里还怀揣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公输家至少还保留着一丝敢于起身反抗的决心,他还能从家族中获得东山再起的力量。
现在想来,他真是叫连续的变故冲昏了头脑。在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之战中,哪个失败者有资格去祈求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连堂堂一国之君都已臣服于权臣脚下,他一个不知所谓的小人物,又能改变什么呢?
说到底,公输班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木匠罢了,他唯一能做好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点不足称道的木匠活,却偏偏心比天高。
“父亲……我错了。”公输班缓缓跪下身子,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漫天飞扬的雪花之中,原本心高气傲而满腔热血的公输班,绝望地垂下头。
“昔日我是否曾向你劝诫,切莫参与政事?我是否向你劝诫,公卿之争深不见底,一旦贸然卷入,则必遭倾覆之祸?”老人一步步朝着公输班靠近,刻满皱纹的脸颊上没有丝毫波澜。
“我记得,但我没有遵守父亲的教诲。我知错了。”公输班低声说。
“你没有听进去,一句也没有。”老人在公输班面前停住脚步,瘦弱的身影遮蔽了身后众人的视线。
“想来,你大概从未将我视作父亲。”老人沉声说道。
“逆子……逆子绝无此意。”公输班浑身微微颤抖着,甚至不敢抬头看老人一眼。他在等老人手起刀落,结果他的性命。
“不过,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老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在这一刻压得极低,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落了地,“你的确,并非公输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