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墨翟显然没打算再吃第二次亏。他的正面猛冲不过是迷惑石祁的障眼法,在两人即将交错的瞬间,墨翟收在腰腹的右拳猛然探出,径直挥向石祁的小腹。宁吾兴奋地跳起身——这是一计漂亮的声东击西!若是偷袭得手,石祁必将当场失去再战之力。
但没等宁吾的笑意显露在脸上,野地上的战局陡然逆转。墨翟突袭的瞬间,石祁以绝不符合体型的灵巧姿态猛侧过身去,墨翟的拳头有惊无险地贴着石祁的衣摆擦过。没等墨翟反应过来,石祁又是重重一掌拍在墨翟胸前。这一次墨翟飞得比上一次还要远,倒地之后又接连翻滚了几圈,沾了满身尘土,可谓狼狈至极。
一片混乱之中,墨翟眼底流露出几分怒意,伸手在腰间翻出一方精致小巧额木盒,对准了面前的飞扬的尘土。这是足以取人性命的机关弩箭,也是墨翟隐藏许久的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使用。此刻全然是他的下意识动作,若是尘土后边窜出了石祁的人影,墨翟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但好在石祁并没有对着落水狗穷追猛打的兴趣。待到呛人的烟尘渐渐散去,一道黑影浮现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来。
“可曾伤及筋骨?”人影问,声音低沉沙哑。
“我没事,不过挠挠痒而已。”墨翟剧烈地咳嗽着,抓住了伸来的手。
接着他微微一愣,手中的木盒迅速收起。那手掌满是老茧,枯瘦如柴,分明不是宁吾的手。
一个身披黑袍的老人出现在眼前,满脸的皱纹层层叠叠,一双眼睛却锐利如剑。
“多谢。”墨翟站起身,有些狼狈地向老人行礼,“老人家您是?”
“偶然路过此地的闲散村夫,不值一提。”老人淡淡说道,“你们这是?”
“怎么又停啦?到底还能不能打?”一旁又传来好事者们的叫嚷。
“小儿之间嬉戏玩闹罢了。”墨翟微微涨红了脸,“叫老人家见笑了。”
“不然。”老人正色道,“我见你们之间的斗争,与大国武卒间的厮杀并无分别,岂能视作简单的玩闹?我见你此前应对极为吃力,既然明知难以匹敌,为何仍旧坚持?”
墨翟回过身,看着不远处趾高气昂的石祁,又看向他身后的米袋,低头陷入沉默。
“墨翟!石祁没伤着你吧?”宁吾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把墨翟上下一顿打量,“你看你都打成这样了,咱们还是放弃吧——这次是真的替你担心!”
墨翟一愣:“国君赏赐的布帛不要啦?”
“不要了。”宁吾一咬牙,“人只要还活着什么都有指望,咱们总不能守着一块没用的破布到入土对吧?”
墨翟眉头微皱,陷入思索中。身后的老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墨翟的神色,默默退到一边,不作言语。
“不,我们可以再试一次。”墨翟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凝重。
“还来?你不要命了么?”宁吾瞪大了眼睛。
“我已经有了破敌之计。”墨翟低声说,“你没有发现么?石祁的全部招式已经用完,他的动作已经开始重复了。”
“所以……之前两次你都是在引诱他出招?”宁吾隐隐反应过来。
“对付强敌,既然蛮力不可取,不如先让他露出破绽。”墨翟淡淡道,他已然被连续的挫败勾起了好胜心。
“可我方才见你手中那方木盒,分明是你的机关弩箭,旁人认不出,我会认不出么?”宁吾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压低了声音道,“墨翟你不会是起了杀心吧?”
“你倒提醒我了。”墨翟拍了拍宁吾的手背,将木盒塞在宁吾手中,“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是拿着它,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人之举。”
说罢,墨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空地。
宁吾握着木盒若有所思,一旁的老人却低笑起来。
“有趣,有趣。”他看着少年的背影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