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春风相伴去-八、莲花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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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莲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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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流里的几棵葡萄树,是天刀主母秋沁好新嫁之时从黄金谷娘家带来、亲手种下的,今年长势很好,透明的果实结满枝头。被阳光一照,七彩琉璃似的,宝光流转,格外诱人。风一吹,老远就可以闻到甘美的气息。

负责看护葡萄树的小官叫果儿,这名字倒是取得合适,他果然是个种果树的好手。自从果儿来了,葡萄树长得越发好。于是果儿很得秋沁好欢心,被派作专门的司果小官。这是个让人羡慕的肥缺,每年可有大笔果肥金自己安排,除去例行花费,还能节余不少。任命一下,天刀流的仆役都很羡慕果儿的运气。果儿自己也伶俐,对秋沁好感激不尽,越发小心。

这日果儿见葡萄熟得很好,心里喜欢,便想采一篮子送给主母。特意精选了最大颗的,每一粒都滴溜滚圆,透着毫光。收拾妥当,他不放心手下手粗,用五彩线络通花盘盛了,自行送去。

天刀流中传言,主母能统掌天刀,除了娘家黄金城财力强大、主母自己学养深厚、处事得体,另有一个缘故。据说主公少年时便对主母一见钟情。后来主公帮务繁忙,夫妻甚少见面,不过对主母的礼遇还是隆重,是以主公过世之后,主母能一力掌控天刀,天下第一大帮气象丝毫不堕。

这些掌故,果儿也听仆役们偷偷议论过,隐约说主母多亏了童年遇合,成就一生富贵。他对主母敬仰无比,自然不敢多想,总之忠心勤恳,就算本分事情。

果儿一壁想,不觉走到听香别院,正正看到左清风慢慢出来,不觉心头一愣。

左清风地位尊崇,他出现听香别院,定有大事。可这是上头的事情,果儿不过一个低下小官,不敢多想,弓着身子向左清风一礼,左清风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缓缓去了。果儿把通花盘高高奉在头顶,请值事的外差把葡萄献入。

忽然,他看到秋沁好的使女小珍面色惊慌地冲了进去。果儿心知不对,连忙退下。

这时,秋沁好正在梳妆。小珍慌慌张张进来禀告道:“主母,不好了,锦儿上吊死了!”

秋沁好霍然而起,皱眉道:“怎么回事?”

小珍结巴道:“不知道啊,听说锦儿留了封血书,说是舍不得主公,要以身相殉呢。”

秋沁好发呆一会,长叹道:“如此忠仆,也是难得,将他暂时停灵附近庙中,待修好听潮的衣冠冢,就让锦儿侍葬旁边吧。”说着,轻轻抹了抹眼泪,神情甚是伤感。

她说到这里,身形如花枝微颤,不胜悲凉。小珍赶紧扶住主母,众侍儿纷纷上来劝解。秋沁好伤感一阵,叹息道:“也罢,说这些总然无用,小珍,咱们去收拾一下主公的遗物吧。”

二人到了江听潮旧日居室,秋沁好看着眼前简朴清雅的青竹院落,心里忽然一阵裂痛。

威震天下的天刀流女主人,骨子里也做不到太上忘情。她可以在侍女面前心如止水地扮出一个寡妇该有的伤心模样,也可以面不改色、轻飘飘一个暗示杀死锦儿,可要她如何面对江听潮的旧居?

她慢慢收着江听潮遗物,一件又一件,隐约的伤心却已渐渐麻木。天刀主人心头所爱只是这个天下,到了最后,他甚至连天下也可以不要,却要她如何为这个铁血男子消磨一生?

他的放弃,是否意味着最终承认南朝才是他家国归宿?或者,他毕竟厌倦了这风光无限、血腥无限的权力之路,不愿继续功成万骨枯的霸业?可江听潮已去,他的心事只怕永远成谜了。

她出神一会,悄悄叹息:“听潮,你放手了,可我……不能放!我只有天刀流啦。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不,是我在你身后抢得的唯一东西。我用这个来纪念你,你说好不好?”

小珍一直在帮她收拾东西,忽然惊奇的低呼一声:“这是什么?”

秋沁好一眼看去,心下剧震!

——小珍手中拿的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已被她打开,里面居然整整齐齐叠着一块粉红的布料,细看之下,上面还有一点残余的血渍,想是浸染太深,无法彻底洗涤。

这块布料,秋沁好再是眼熟不过!正是她初见江听潮时,撕下来为他包扎伤口的一角衣裙。

这么多年,想不到他一直小心收藏着这无用的废物。

江听潮,那个冷酷深沉的当世枭雄,为何他的心竟是如此难测?这角衣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为何如此珍惜?

秋沁好从小珍手中接过木盒,小心地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枝枯萎的花,从轮廓依稀看出,那是一朵莲花。秋沁好忽然记起,那是江听潮大醉之日,随手插在她鬓发上的白莲花。后来不知被放到了什么地方,原来却一直被他收在这个小木盒中。

隐隐约约,她明白了那个永远深沉莫测的江听潮。天刀流给了丁珂平,却不给她,为的也是不让她接触权力,不被污染吧?他一直要她做一枝莲花,不染红尘世俗的。可惜,她早已做不到了。她早已成了一朵带毒的黑色花朵。

据说,丁珂平豪情高迈,江听潮虽送出天刀流,他也未必肯收。而且,对这位南朝大将,天刀流更象一个可怕的对手组织。江听潮故意泄露消息,让朱震天狼狈不堪投奔丁珂平,他看了江听潮的遗言和朱震天的狼狈处境,很难不动侠义之心,势必答应接任天刀之主!江听潮算绝了一切,不过要斩断她的权力之路,将天刀托庇给更强悍的新主人。这算不算一种残酷的体贴?

那块陈年衣裙,那朵枯萎的花……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已可以平心做气做好新任天刀主人的时候,让她看到这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虽是孤弱女子,却早已陷身江湖不得自拔,任何柔弱纤细的感情,只会要了她的命。江听潮的安排,要她如何接受?

秋沁好忍耐一会,勉强稳住声音,沉声吩咐小珍先行退下,自己静静坐在江听潮的房中,抱着木盒,将脸埋了进去。

泪水扑簌簌滴在衣料之上,浸出一片鲜艳的桃花颜色。

就这样不知道多久,深思中,不觉夜之将至。

这一夜,寒意恻恻,秋沁好虽然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冷得微微颤抖。

或者,发抖的是她的心,只是她的心,只是她无可安置的心而已……

不久,北国京中传来消息,昔日的北国第一英雄雷泽,已自行设法恢复了武功。他不知如何,说服了北国皇帝再次启用他,官拜平南元帅,领军十万,征讨南朝。

秋沁好听了,心下暗暗惊心。要知道雷泽当日被她派人用狡计废了武功,双方已结下仇怨。本来,雷泽中毒后被废弃闲置,这辈子也没机会翻本,秋沁好自然不怕他。不料他武功和官职都恢复了,偏偏天刀流又失了江听潮。此消彼长之下,后果大是难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泽东山再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南征,看来他一时也顾不了对付她。现在只能希望雷泽和丁珂平斗个两败俱伤,否则,他们任何一个缓出手来,只怕都对天刀流大是不利。

秋沁好一想到丁珂平,又添一桩心事。她担心朱震天投奔此人惹出后患,吩咐手下每日着意打听他的消息。到得第五日上,得到禀报。原来朱震天果然已投奔北天关。不过这时丁珂平与北国雷泽元帅激战正酣,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天刀流之事。

秋沁好闻言松一口气,心想:“总算暂时有点缓冲余地。”吩咐赵风虎、左清风等人赶紧布置准备。那左清风倒也罢了,赵风虎应答间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秋沁好心里有数,知道这人对自己心里有点不服气,她只是暗暗冷笑,也不言明,反而对赵风虎越加亲切。

过得几日,探子来报:北天关激战更盛,雷泽断了南朝粮草,城中爆发饥荒。南朝将士无兵无粮,眼看已将破关。左清风一直担心丁珂平之患,闻言甚喜。不料秋沁好听了回报,反而沉吟起来。左清风见她神色不豫,知道她另有考虑,忙问:“不知主母为何忧心?”

——秋沁好虽已接任天刀流,她平时在人前都是一身黑纱,形容肃穆,以江听潮的寡妇自居。天刀流徒众见了,更多几分敬意。是以众人还是习惯叫她主母,秋沁好也不纠正,觉得这个叫法反而有利于她拉拢人心。

她听得左清风询问,皱眉轻叹:“丁珂平到此山穷水尽之时,定会打上天刀流的主意,寻求和我结盟。若我估计无差,只怕他会亲自来见我。毕竟,我已坐镇天刀流,他武功虽然好,也不能不顾忌形势。”

左清风闻言,双眉一扬,低声道:“那主母意下如何?”秋沁好沉声冷笑:“我辛苦打下的江山,岂由他人侧目。丁珂平若来,我定要取他性命。”声音虽不大,口气也不甚严厉,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沉狠辣之气。左清风虽久惯江湖,听着也觉惊心。

秋沁好低头伏案疾书,写下几道令牌,交给左清风,却是要他依令调动各路人手,在紧要关口设立埋伏,截击南朝来使。左清风见她发号施令之际,言语沉稳、心思狠辣,确是经略之才。他佩服之余,也暗生惧意,只觉这纤弱美人,其实可怕之极。

秋沁好一轮布置已毕,左清风领命退下,劈面遇到赵风虎,左清风连忙抢先施礼,以示恭敬。赵风虎笑得一笑,到前还礼,态度倒比向来客气不少。左清风见了,心下暗暗得意,知道他见秋沁好重用自己,是以另眼相看。

赵风虎在帮中武功之高仅下于江听潮,威望极隆,平时为人甚是高傲,今日他肯对左清风笑颜相向,实是难得之极。别说左清风为此自得不已,秋沁好看了,也是心下惊诧,却也暗暗松一口气,觉得能让赵风虎软下态度,总算解决一件心头大患。

赵风虎淡淡扫了一眼左清风手中一把令牌,微笑道:“左老弟是要调动六大神刀座下子弟么?”左清风听不出他言下之意,想了一下,客气着小心应答道:“不错。在下奉主母之命,正要去调动六坛子弟。”赵风虎还是微笑一下,道:“哦,知道了。左老弟慢走。”不再和他寒暄,和秋沁好闲话一会,施施然告辞而去。

秋沁好心下纳闷,不知道这老狐狸专程过来给自己问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他断无好意。她静静心,本想披阅帮务,却又千头万绪无法定神,在房中烦乱地踱来踱去。就在这时,左清风求见。

过一阵,却见左清风大步远远走来,神情生硬,看来心头甚是恼怒。

她正待询问,左清风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无能,六大神刀座下诸坛主都不肯接令,请主母降罪!”秋沁好长眉微扬,缓缓道:“哦,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想起了赵风虎那句淡淡问话,知道和他定有干系!

左清风道:“他们说,以前主公在生之日立过令约,六大神刀,以上管下,一级只对一级,任何情况不可越级行令。所以他们不能接主母令牌!”

秋沁好一愣,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粗心。今日六大神刀合伙抗令,分明是抓住她的疏忽,要她好看。她原本见事明白,清楚这时候强行下令,只会弄得更加难看,当下忍了气,微笑道:“左大哥,这可惭愧了,是我疏忽。这些令牌该让赵大哥传下去才对。我一时忘记,倒害得左大哥白白辛苦一回,实在对不住。”吩咐重传令牌。

过得一会,赵风虎悠然而来,倒是一脸惭愧,拱手拜道:“啊呀,都怪属下一时疏忽,看到左兄弟传令,也忘了提醒他。害他白白多跑一趟。还请主母降罪。属下已经传令六大神刀,按主母布置行事。”

秋沁好心下暗恨一声:“好老贼,这些话是寻我立威了。今日之辱,我总要找补回来的。”却只是浅浅一笑:“赵大哥说哪里话来,这都是我大意之过。六大神刀严遵听潮遗令,我心甚慰。”

二人客气一番,赵风虎告辞而去。左清风神情愤然,看他走了,低声道:“主母,此人猖狂之极——”

秋沁好沉沉一笑:“这是怎么说?”

左清风小心看着她的脸色,乘机道:“六大神刀竟然如此无礼……这……岂可容忍……”

他见秋沁好面沉如水,越发料定今日之事一定大大令主母不悦,心下暗喜,试探道:“主母……在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秋沁好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烦乱,冷冷道:“你身为天刀流重将,理当持重干练。既然自己都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回去想清楚了再说!”

左清风没想到主母今日如此大的火气,碰了一鼻子灰,不禁出了头冷汗,一横心道:“主母若不尽快制服六大神刀,只怕帮中后患无穷!”

秋沁好摇摇头,悠然道:“帮中如今内忧外患,不宜再生枝节。而且,六大神刀如此同气连枝,也是好事。我很高兴。”

左清风眉头一挑,若有所悟,低声道:“他们确实交情太好了一点。”知道秋沁好已动了杀气,只是这帮人武功绝伦,却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秋沁好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天刀门下,都要如此心志如一才好。前些日子,我听说战六刀为了些许琐事,和其余几个有些疙瘩,我还担心。现在看来,那是流言,不足为信。”

说着,她微微一笑:“不过,听说战六刀和狂刀老五两兄弟贪花好色,常常去甚么勾栏院。这个毛病可不好。赵大哥也该多劝劝他两个。”

左清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礼而去。

“啊!”一声低沉压抑的痛呼从万象楼上传来,在一片**词**笑中显得分外突兀。

天刀流司果小官果儿今日得空,正在楼下猜酒行令,闻声愣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看,却见一个清瘦女子被两条大汉硬生生拖入房中,一路还不断拳打脚踢,鸨母气冲冲地跟了进去,砰地一下关了门。他皱皱眉,有些不安,停杯道:“怎么回事?”

赔酒的红牌阿姑艳飞一撇嘴道:“还不是新来的阳寡妇,又不听管教了。”她在风月场中什么没见过,早就看淡了,虽有些同情,口气也是轻薄的:“小哥儿知道阳端吧?当年倒是城中好一对才子佳人,可惜早早病死,白白把美貌寡妇便宜别人……那女人还有三个月身孕呢,又不肯打胎又不肯接客,妖装作态的,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小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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