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物语-第四章 张灯彩1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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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灯彩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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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姬想了想,说:“我是陪我们馆主出来散心,馆主贪嘴,在小摊吃了东西,身上却没带钱,摆摊的人多势众,围住我们不让走了,馆主只好叫我回去取钱。这样吧,你先随我去明夜楼歇歇脚,等我把钱拿给馆主,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玲珑有些犹豫,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点点头。

玲珑从没去过歌馆,她想,那里一定有许多像春姬一样漂亮的女子,唱着歌,跳着舞,说不定比街上更热闹呢。

可大名鼎鼎的明夜楼今日竟有些冷清,春姬说,馆主给姑娘们放假,大家都出去看花灯啦,自然没什么人在。玲珑睁大了眼四处打量,堂中装潢华贵,摆设物件也都精美异常,整体看来却落落大方,没有一丝聒噪俗气。她不禁好奇,春姬口中所说的馆主,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咣当!”

春姬拿了东西,二人正要走,却被屋后的一阵喧杂引得收回了脚步。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春姬说着,转身往屋后走,玲珑也跟了过去。

刚出后门,春姬就愣住了,那景象让玲珑也吃了一惊。眼前畏畏缩缩站着一个衣着破落的中年男人,那人脚边还有一只银壶正在地上打转。对面是一位壮实的妇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着擀面杖在空中指点划拉,剽悍地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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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全胳膊全腿的大男人,没有点儿正经的营生,跑来偷咱做饭的家什,你可真好意思!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这明夜楼是什么地方,别说我们馆主会怎样待一个贼人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方夜叉的灶房能是你等蠹虫鼠蚁敢来造次的?”

“哧……”春姬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对玲珑解释道,“这位是方雉大娘,我们明夜楼灶房里的一把手,有她在,小偷小摸绝不敢来。今天这贼人也是昏了脑袋,竟偷到夜叉娘的头上了。”

那厨娘见了春姬,对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口中依旧不停地挖苦那人:“你,抬起头,叫咱们春姬姐看看,敢来明夜楼偷东西的人,能长着多俊的脸。”

那方夜叉一咋呼,引得四邻都来看,被抓包的男人脸上愤愤地,又不能发作,只得转身跑,钻进街上的人群里,看不见了。

厨娘挥着擀面杖追了几步,才不甘心地停下,回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壶,嘴里还骂着:“歹命!歹命啊!”

春姬过去扶她,柔声安慰道:“大娘别气了,犯不上为个小偷气坏自己的身子。那贼人见识了大娘的厉害,必不敢再来咱们这儿了。”

“唉,唉……”方大娘摇着头叹气,“那人我认得的,他原先是个锁匠,在东市有个小铺子,当年我儿的长命锁就是叫他打的。后来,他不知怎么的赌了起来,铺子、房子赔光了,还差点儿闹得家破人亡。现在竟还干起偷摸的勾当,真是歹命!”

她缓了口气,看着春姬,有些疑惑地问:“大家伙儿都出去玩了,姐儿怎么还在馆里?”

“嘿,咱们馆主吃东西没带钱,给人扣在摊子上了,我是回来拿钱的。”

“呀!”方大娘惊讶地抬抬眉毛,“馆主出门前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还馋小摊上的吃食?”

春姬无奈地摇头笑笑。

“哦,姐儿快去吧,别耽搁啦!”大娘催促着送她们走。

跟着春姬在人流中向前钻,玲珑有些气喘。

手里出了汗,湿湿黏黏的,那只龙须也不老实,一个劲地扭曲转动,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被它溜走。玲珑有些不放心,稍稍放缓脚步,另一手捂着,右手小心地张开一条缝隙。借着不远处舞龙队的火光,她从指缝看进去,却只看见自己湿漉漉的掌心。

玲珑心头一紧,忙摊开手,那龙须果然已不在。她再回头看来时的路,企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那纤细的龙须早就无处可寻了。玲珑眉头皱起来,有些气愤地鼓起嘴,嗫嚅着:“还是叫你给跑掉了……”

追着它跑了一晚上,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真沮丧。

玲珑在裙上蹭蹭手心的汗水,有些惆怅地抬头,再去寻春姬的身影。还好,那一抹鲜亮的翠,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玲珑正要招呼她等等自己,却惊喜地看到了姬弘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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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子夏!”她愉快地出声,挥手跳着,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玲珑挤到近前,他才看见她。他望着玲珑,眼光犹疑,转而又有一丝惊喜,他笑着出声道:“玲……珑?”

玲珑奇怪地站住。

这不是子夏,她心里说。

不管何时,姬弘总是以冷峻淡漠的面孔示人,即使面对玲珑,偶尔微笑,也掩不住身上淡淡的落寞。而眼前这人,却笑得那么轻易,笑得……那么魅惑……姬弘眼里像有一座雪山,堆积着千年的凉。而他……玲珑打量着他,他面容像极了子夏,眼里却有灼人的火,笑起来勾魂摄魄。

“你是谁?”玲珑被那笑容搅得心中慌乱,用力管住就要逃离的脚步,面无表情地问。

舞龙的队伍已逼到身侧,火光皎皎,照亮那人身上一袭血红的袍。他没答话,双臂仍是懒懒的抱着,轻靠坊墙,笑着看她,样子落拓又妩媚。

“你在这儿呀,我还以为你又跑丢了呢。”春姬的声音响起,“馆主?终于找到你了。咦,你也认识玲珑吗?”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默默对峙的两人。

“馆主?”玲珑转头去看春姬,带着询问的眼光。

“这是我们馆主,姓涂。”春姬说,“我说得没错吧,我们馆主是不是和姬馆主长得特别像?”

玲珑点头,何止是像,面孔、身形、声音,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又那么不同。

那人若有所思地瞥了春姬一眼,站直了,依旧笑盈盈地走过来,“我叫涂离九,你也可以叫我离九。”他弯腰在玲珑耳边低语,热热的鼻息呵得她有些痒。他伸手帮她把松落的发丝拢到耳后,指尖滑过玲珑的面颊,若有若无的凉,却叫她的脸烫起来。

心惊。

玲珑惶惑地看他,那双笑眼中似有妖魅的火,扎进她眼里,把她的脑子也烧着了。“嘶——”玲珑手上刺痛,缓过神来,忙抬手看,掌心处有粒针尖大小的红点,好像一颗新生的小痣,莫名地疼。

“姬馆主,好久不见啊。”涂离九直起腰,看向玲珑身后,眼角始终带着笑意,好似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雾。

玲珑忙回头去看。一袭白衣近了,身边跟着戴着帷帽的小白,果然是子夏。

“还不够久。”姬弘答道,语气比平日还要冷些。

涂离九笑着问:“姬馆主好久不来赏光,迷离馆的珍奇佳酿都无人欣赏,真是可惜了,不如改天送到白龙馆,请姬馆主品鉴一番?”

“不用。戒了。”姬弘眼神越发深沉。

“哦,戒了啊。”涂离九不住点头,他看看玲珑,又看看姬弘,笑容里像有谜题。

玲珑和春姬听得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两位竟是互相认得的。玲珑悄悄问小白:“子夏和涂馆主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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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却摆摆手,“不知道啊,我可没见过这位涂馆主,也从没听馆主提起过。”

姬弘捉起玲珑的手,轻斥:“以后再乱跑,当心被妖怪骗去吃掉。”

“是啊,当心被妖怪骗走,姬馆主就看不到你长成大姑娘的样子了。”涂离九向前一步,托起玲珑的下巴,笑得幽深。

玲珑只觉手上一紧,姬弘的声音里结起霜剑,拉着她就转身,“我们走。”

“玲珑,快些长大吧。”涂离九在身后轻轻地说。

玲珑跟着姬弘和小白走远了,却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人好像还在笑,红袍被周遭火光映得莹莹,好似一滴血,坠进人心底里。

姬弘一路上没说话,玲珑虽有疑问,却也没提起涂离九,只是低头研究手心的红点,这是哪里来的?刚才还痛得很,现在却没感觉了。

“怎么了?”姬弘停下步子。

“哎?”玲珑笑笑,甩甩手道,“没事。手心有点儿痒。”

姬弘揪住她的手,“别动,我看看。”

玲珑看他和小白都没拿东西,想起龙须的事,眼圈一热,“子夏,我把龙须弄丢了。”

“没丢没丢。便是丢了也没什么,它自己会找条江流栖身,协调一方风雨,也是好事。”姬弘摇摇她的手,“不过这回真的没丢,你看。”他指指玲珑手心的红点,“它钻进你身体里了。”

这下玲珑可吓得够呛。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姬弘。

姬弘看她的样子,赶快解释道:“没事的,玲珑。它现在还小,你的血液和精魄会滋养它,等它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你说刚才手心痒痒了吗?”

玲珑点头,“嗯,刚刚我和涂馆主讲话时,有一点儿扎扎的疼。”

“它能感知妖物,妖精鬼怪的灵力越强,龙须的反应就越大。”

“你说涂馆主是妖物?”玲珑有些后怕了。

“涂离九是青丘一只九尾红狐,天生妖力不浅,他靠近你,龙须的反应便会有些强烈。”姬弘安抚她说,“但你不用怕,有龙须护体,任何妖物都不敢轻易害你。你试着摸摸小白。”

玲珑另一只手拉住小白,右手手心里一阵痒。

“小白的灵力弱些,龙须的反应也会小一点儿。”姬弘说。

想到那龙须在自己身体中钻来钻去,玲珑还是不免惶恐,“子夏,你能把它弄出来吗?”

姬弘看看她,说道:“放心,它伤不到你。等过些时日你适应了,便可随心驱使龙须;如果你不想要它,到时找条江河给它安居便是。不过,还是有它在更安全些。”

玲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问:“现在龙须钻进我手里了,要拿什么去换那个人的宝贝呢?”

“东西已经买到啦!”小白抢着回答,“馆主另给了他一根。反正他的头发多,拔不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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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弘从袖中取出一物,是玲珑早就见识过的团扇,扇面上印着缩小的玻璃瓶、建树枝等物。玲珑笑了,这样逛街也真是省力。

玲珑还有许多疑惑,都被她生生咽下了。可还没走几步,心里便被那些问题搔得痒极了,她忍不住出声:“子夏,你说涂馆主是只妖狐,那春姬呢,她也是妖怪吗?”

“不,她是人类。”

“哦,太好了。”她不知为何,感觉松了一口气,“那涂馆主为什么长得和你这么像?”

小白插嘴道:“不仅是像,他的相貌和馆主是完全一样的。”

姬弘点点头,“没错。若不是你们熟悉我的举止动作和说话习惯,也很难分辨谁是谁吧。”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精怪本体多是草木禽兽,它们虽然得天地灵气,有了智识和妖力,可以变化,却没有确定的人形。鬼魂则不同,它们曾经是人,即使死了,大多也会以生前的人类形态出现。而精灵妖怪,就需要找一个具体的人,长年累月观察模仿,记住每一个细节,照着他的样子,才能幻出可信的人形。否则,就会像小白一样,纰漏百出。”

“涂馆主是照着你的样子变幻出来的?”玲珑恍然大悟,可是随之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照这么说,涂离九在化人形前,曾经和子夏有过长时间的接触咯?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恩怨?而子夏也并非人类,他从幼年起,就一直以人形生活,那这副人类相貌,又是从何人处得来?

真是越想越头疼,玲珑甩甩脑袋,干脆不再想了,只是笑着说:“其实,即便是陌生人,也分得出哪个是你,哪个是他。”

姬弘抬抬眉毛,问她:“怎么分?”

“嘻嘻,人家涂馆主长着副笑眉眼,我们馆主呢……长了张冰霜脸!”

“唔,女娃娃说得没错。”小白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

“再说,你穿着白衣,而那涂离九身上是红袍,谁会分不清呢?”玲珑狡猾地笑。

姬弘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竟也轻轻笑了。

“嗒。”

姬弘走到玲珑面前坐下,将一盏素净的方形灯笼搁到桌案上,“好了。”

玲珑面前摊着《诗经》,但与其说她在读书,不如说是在走神。她低头瞅着书页,思绪飘飘摇摇,不知去了哪儿,听见姬弘的声音,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抬头瞧他。

“呀,真不错。没想到,它都破成那样了,你也能修好。”玲珑看着眼前的灯笼,不禁赞叹着。第一次见到这盏灯笼,是三天前,也就是上元节那夜,那时它破得只剩下支架,如今在姬弘手里竟焕然一新了。

那天刚从街上回来,姬弘就一头扎进聚流离,他将团扇交给小白处理,自己却破天荒地进了黑走廊里的一间屋。玲珑因上次误闯遇险,还心有余悸,不敢进屋,只在门口站着。姬弘在屋里翻腾半晌,才听他惊喜地喊了声:“啊哈!”玲珑忍不住伸头窥探,姬弘衣上蹭了许多灰尘,手里还拎着什么脏脏的东西,高兴地向玲珑扬了扬。等他绕过堆积满地的物件,走到门口,玲珑才看出来,那是一盏又脏又旧、没了蒙纸、支架也有些变形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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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修,是重新创作。”姬弘高傲地撇了撇嘴,更正道。

“重新创作?”

“这原是件危险的作品。在它的光芒下,秘密无处遁形,人们本该摒弃芥蒂,坦诚相交,”他叹了口气,“可一切都失控了。”

玲珑问:“出了什么事?”

姬弘的目光沉痛,“我低估了秘密的重量。当所有隐秘的欲望、憎恶和背叛都被一一揭露、展示,伪善被撕破,秩序**然无存,人们变得疯狂……最后,一整个村庄竟化为乌有……”

玲珑有些惊愕地盯着那灯笼,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移了移。

她的反应被姬弘尽收眼底,他缓和了脸色,安慰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现在一点儿也不危险。它已经在我手里脱胎换骨,成了一只仙音烛,一只能回溯记忆的灯笼。来,我教你怎么用。”

玲珑抬了抬眉毛,好奇起来。

姬弘转动灯笼顶部的小机关,再向上一提,内部的机构就整个显露出来。机关连接了轮轴,轴上穿着几重叶轮,在每片叶轮末端,用细若无物的丝线系着珠玉碎屑、金银箔片等物。

乍看起来,那些珠宝碎屑只是随便拿来用作装饰而已,但又好像每一片都经过精心设计,以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它们随着姬弘的动作轻轻摆动,相互重叠又分开,时而构成一些似像非像的图形,时而又回归散碎的表象,真是玄之又玄,让人摸不清门道。

轮轴最底部的灯座,插着半支蜡烛。那烛体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透着淡淡的粉色,仔细嗅来,还有一丝幽玄深沉的气息。不知怎么的,玲珑有些恍惚,连姬弘的面孔也变得模糊了。

这是什么香味?玲珑好像置身春日樱林深处,埋在雪白混着绯红的花瓣下;而在那清新甜蜜的味道下,还有一种浓烈潮湿的苦味,好像仲夏暴雨后被日头熏烤出的草腥气;紧接着,馥郁而干燥的气息又把玲珑笼罩,她沉醉其中,耳边似乎响起枯叶在脚步下轻轻碎裂的声音;不,这气味不全是美好的,还有一股凛冽在里面,一种刺骨的痛楚,好像白雪覆盖下的土壤,那是死亡之气,腐朽之味,玲珑几乎要迷失其中。

姬弘轻轻推了她一把。

玲珑用力地眨眨眼,迷惘地看着他,“怎么了?”

姬弘笑笑,说:“这蜡烛有致幻之气,要集中精神,不然可会沉溺在自己的意识中走不出来呢。”他取下蜡烛,没急着做什么,而是把它递给了玲珑。

“要点着吗?”她有点儿犹豫地接过,细细端详。

“此烛无须用火点燃,只要集中心力盯着烛芯,它会与你的精神连通,自己就燃亮了,你试试。”姬弘又叮嘱了一句,“不管看见什么,感觉到什么,一定要记住,那些只是幻象,要记住自己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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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点点头,试着集中精神,她盯着那烛芯,用力地瞪它,可它就是没有反应。

就在玲珑想放弃时,“呼”,伴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响,火苗蹿了出来,在那蜡烛头上忽闪忽闪地舔动。玲珑惊喜地看着烛火,那香气越发诱人,幻象又出现了,但这次她已经有所准备。谨记着姬弘的叮嘱,她在心里默念:“我在白龙馆,我和子夏在一起。我和子夏在一起。”终于,她抬起眼,穿过那些幻象,看清了姬弘的脸。

姬弘点头,语气里似有一丝赞许:“对于一个人类来说,你掌握得很快。”

他示意玲珑把蜡烛插回灯座,她刚一离手,便见蜡烛上方的轮叶被热气驱动,缓缓转起来,悬着的小碎片也被带动,纷纷旋转起舞。那些珠片玉屑迎着烛光,闪烁出奇异绚烂的色泽,在旋动中,金银箔片与珠宝碎屑时而相触,发出叮叮铮铮的悦耳声响,好像唱起了歌。

姬弘捻着机关,将轮轴沉回灯罩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玲珑感到灯笼的轮轴转得更快了。

透过素白的灯罩,珠玉和金银碎片将五颜六色的光彩投射出来,伴着清脆的金玉撞击声,玲珑的意识好像飞到了悠远的天外,却又好像同时被牢牢钉在她坐着的地方。

这是种十分奇异的体验,玲珑还没来得及赞叹,只觉四周光线变换。她抬眼,屋外夜色蒙蒙,可刚刚还是白天呀?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竟出现了小白的身影。

小白在屋子里飞快地移动,看样子口中也在不停地说话,但声音比平日更尖细,让人无法分辨,玲珑呆呆地望着它,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是你的记忆,仙音烛把它投射在我们周围,你能控制它。”身边传来子夏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莫名让人有了力量。

玲珑努力让小白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女娃娃,你就别担心啦,馆主失踪十天半个月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劲头一上来,他就钻到不知哪间工棚里去鼓捣物件,等东西做好了,他自然会出现的。”眼前的小白终于停了下来,它坐在屋子门口,伸头看看门外,又抖抖耳朵,咂巴着嘴回过头来看玲珑。

玲珑记起来了,这不是三天前的事吗?子夏在聚流离翻出了破灯笼,就像着了魔一样奔出去,连个招呼也没打。玲珑倒也想跟他一起走,无奈跟不上姬弘的步伐,竟被无辜地抛在黑走廊前。她扯着嗓子把小白叫来,才免了迷路的危险。

想起这,玲珑不免有些生气,但此刻的新奇远远盖过了那本就微弱的一点儿怨气,她不禁转头问姬弘:“子夏,你也能看见小白吗?”

这话还没说完,她倒被吓了一跳。就在玲珑与姬弘之间,坐着另一个玲珑,她双手托腮,微微蹙着眉,一点儿也没被小白的话宽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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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点亮时我就在你身边,我与你的精神相连,你看见的,我也能看见。”姬弘对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无奈,“呵,还有人会被自己吓到?”

玲珑没顾上回话,只是着迷地看着“自己”。

“女娃娃别怪馆主有时忘记你,你要知道,他活了上千年,”小白凑到跟前,对三天前的玲珑说,“这千年中,可没什么人陪他,馆主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嗯……我存在前,他就活着了,我死去后,他仍会继续活下去……小白,我死以后,你会一直陪着他吧?”那个“她”脸上有淡淡的忧虑。

玲珑看到,子夏听到“自己”的话时,蹙了蹙眉,神色一瞬间好像摇摇欲坠。

她心里堵得慌,忙伸手去捏机关,把转轴提出来,一口气吹熄了烛火。

一瞬间,好像一直罩在他们四周的盖子被掀掉了,夜色倏忽散去,小白没了影儿,另一个玲珑也无处可寻。她舒了一口气,再偷眼看姬弘,他早就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的神色。

“你会用了。”他点点头。

姬弘吩咐她把仙音烛送去春姬处,玲珑起身拿起灯笼要走,袖子却被他拽住。

玲珑回头,见他面色犹疑。姬弘眨了眨眼,睫毛缓缓覆盖瞳孔,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叮嘱:“玲珑,那狐狸……涂馆主,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平日里,玲珑帮忙取送物件,也与妖精鬼怪打过交道,但姬弘从未表现得如今日一样不安。玲珑看出他的反常,虽有些不明就里,还是慎重地点头道:“我记下了。”

明夜楼真不愧为长安城首屈一指的歌馆,隔着两条巷子,就有隐隐丝竹声,软软润润,随风入耳。

玲珑只在上元夜来过一次,但循着乐声,也顺利找到了楼下。她正要进去,却忽然感到一阵森冷从背后传来,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似的。她慌忙回头,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玲珑摇摇头,想甩掉脑中的不快,她故作轻松地大步进了门,却总觉得有股阴气黏着她,顺着她后脊往上爬。

正紧绷着神经,玲珑只觉得有只手拂过她颈背,扫到脖子根,凉凉的。

她顿时头皮发麻,愣了一愣。

“小娘子,来明夜楼听歌,还是看姑娘啊?”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三分慵懒,两分妖娆。

玲珑木木地转头,才意识到,刚刚那只手的主人,就是那个顶着姬弘面容的涂离九。他散着黑发,靠着一侧廊柱,身上仍是一袭魅惑的红。玲珑刚刚太过紧张,只顾埋头往前走,竟没发现他。

涂离九眼神迷离,似在瞄她,又似还在梦中,脸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了飘飘忽忽的,心脏像踩着棉花,跳得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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