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的夜空,出现在三人头顶上。徐子陵探头一看,不由暗赞地道设计者的匠心独运,原来出口设置于御花园核心处大鱼池中心一座假石山内,出口在其中一面平滑的斜坡处,四周有山石阻挡视线,出入均不虞被发觉。三人钻出去,把出口关闭,再套上头罩。
徐子陵低声道:“御花园似乎没有人,这可能是李渊为方便出入,故意不于此布设巡卫。”
寇仲深吸一口清凉的夜风,低笑道:“长安最好的游点该是大唐宫才对,我们是来观光的,来吧!”
带头急窜,横过七、八丈的水面,足尖一点池旁石栏,腾身斜掠,落在池旁一株大树横枒上。徐子陵和侯希白如影随形,追掠而至。
居高望远,张婕妤的凝碧阁所在处仍是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不论是妃嫔聚居处或是李渊的后宫,都是一个又一个以回廊围成的庭院殿阁,各以高墙把连绵的建筑组群和中间的御花园分隔开来。此时除凝碧阁外,大部分建筑物只透出暗淡的灯火,廊道却被十步一个的宫灯照得明如白昼,隔远瞧去,宛如灯阵,蔚为奇观。正北的玄武门方向有高墙阻隔,看不清楚,高达二十多丈的后宫墙外西内苑所在处灯火辉煌,若想从那边离开,只有硬闯一途。
侯希白皱眉道:“如何可以潜越高墙?”
寇仲胸有成竹地地说道:“只要我们找得李渊溜到御花园来的惯常路线,可学李渊般来去自如,李渊总不会每次出巡都惊动整个后宫的御卫吧?来!”
三人借着夜色和树木亭阁的掩护,迅速往花园东后宫的高墙掠去,到跃上另一株大树,后宫景况尽收眼底。后宫共有九座庭院,布局方整,四角各有一座高达三十丈的望楼,上有守卫。照侯希白手绘的唐宫详图,李渊的寝宫居中,书斋位于寝宫之西。宫内树木婆娑,景色极美。看得见有四组御卫军每组二十人在各回廊巡逻,不过他们担心的是布于暗处的岗哨。
徐子陵以目光扫视远近,说道:“无论我们身法有多快,只要望楼的守卫没有打瞌睡,我们休想逾墙而入不惊动人。李渊会不会另有出入门道?”
寇仲以他建筑土木学大师的姿态细视分隔后宫和御园的高墙,除正式出入有人把守的门道外,表面看全无异样。
侯希白指着后宫正西处道:“那里的树木特别茂密,再过去是李渊的御书房,李渊若要出宫,可诈作到御书房办事,然后从秘门进入御花园,我这猜测合情合理吧!”
寇仲欣然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忽又色变,侧耳听道:“是什么声音?”
徐子陵正把耳力集中收听那方向的动静,皱眉道:“该是犬只走动的声响。”
<!--PAGE 6-->
寇仲叹道:“那我们可更肯定秘门设在那里,李渊是不想手下晓得他行踪,故书斋只以恶犬守卫。我的娘,纵使能进去却怎避得开狗大哥们灵锐的狗眼和狗鼻。”
徐子陵笑道:“你好像忘记我们并不怕有限度的张扬,索性由你老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逢狗点狗,把各狗儿的穴道全体制住。”
寇仲哑然失笑道:“兄弟又来耍我!”转向侯希白道:“你石师教过你如何点狗儿的穴道吗?可不许伤害它们。”
侯希白苦笑道:“江湖上恐怕没有人懂得这类奇门制狗法,不知曹三的迷魂弹能否为我们达到同一的效果?”
寇仲道:“可惜你的迷魂弹亦是烟雾弹,试想若有一团浓烟从御书房升上高空,后果如何?”接着又拍拍额角道:“不过或可变通一下,来!先找到秘门再说。”
经过一轮推敲探索,果然天如人愿,于分隔御花园和隔壁御书房的墙壁发现一道活门。三人不敢弄出任何声息,怕惊动隔邻的恶犬,寇仲和徐子陵再次合作,以奇异的长生气对活门展开查察。此墙厚达半尺,若真是砖石砌成,恐怕两名大汉推之仍难动分毫。寇仲指指墙脚,表示活门只能从下掀开,同时探手入怀,取出一颗迷香弹。徐子陵和侯希白在寇仲点头示意下,蹲低试推活门下方。果然活门由下方往内移,露出寸许空隙,三人同时运功收敛毛孔,防止气味散播,否则狗儿狂吠起来他们将功亏一篑。
墙内群犬发觉有异,齐往活门处奔来,说不定会以为是主子大驾归来,至于是否如此,他们当然永不知道。寇仲把手中迷香弹捏破微缝,迷香以烟雾状逐少溢出,在他真劲控制下,有节制的透过缝隙往隔壁喷去。不片刻另一边传来狗儿闷呜和倒地的声音,寇仲大喜,硬把迷香弹按进土里,笑道:“大功告成。想不到这么容易,幸好有树荫遮挡,否则教望楼的人看到狗儿躺满一地会是个大笑话。”
静心细听,肯定狗儿全体中招,忙把活门从下推开,钻将进去。
李渊的御书房是一座别致的建筑物,四周林木环绕,以回廊把它与别的楼房分隔,分前中后三进,前进是个议事厅,四壁摆满放卷宗文件的红木柜,中进是书斋,置有两组可休息看书的桌椅书几,内进是李渊处理重要事务的龙桌,挂有字画,饰以古董珍玩、民间巧艺,布置清雅,充盈书卷气息。
寇仲走到龙椅坐下,面对两人叹道:“能到此一坐,不虚此行。”
侯希白像没听到他说话般,两眼放光的迅速扫视,然后一股劲儿的开始对任何可藏放东西的柜子进行搜画行动。
徐子陵忍不住笑的移到龙桌的另一边,说道:“若真给他找到《寒林清远图》,你负责把他捉着,我负责把画抢回来。”
<!--PAGE 7-->
寇仲索性把双脚架在书桌上,探手拿起放在桌面的玺印,说道:“就偷李渊这枚玺印如何?保证李渊暴跳如雷,把整座长安城翻转过来搜捕曹三。”
徐子陵摇头笑道:“皇帝的玉玺怎会这么随便放在桌上,恐怕只是个普通的印章。”
寇仲试图细看印章上的刻文,片晌后立即放弃,摇头道:“这比《长生诀》上的甲骨文更难辨认,侯小子快来解读。”
侯希白嚷道:“我哪有这种闲情,还不快来帮忙?我会怨你们一世的。”
寇仲正要笑他,蓦地头上瓦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异响,接着是金属摩擦瓦面的嘈吵声音,最后是不知名的金属物从瓦脊掉到地上,发出另一下惊心动魄的触地响声。在沉寂庄严的大唐后宫,如此响声可传遍远近。三人你眼望我眼,头皮发麻,一时间掌握不到发生什么一回事。叱喝声在御书房范围外响起。三人大叫不好,就像忽然陷进一个噩梦去。他们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寇仲沉声道:“是石之轩!他怎办得到?”
前一句是结论,后一句是疑问。只石之轩有可能晓得他们从地道潜进来。可是除非他一直由地道追蹑他们来到这里,否则他怎能如此准确地把东西抛在御书房的瓦顶,摩擦滚动掉到地上,惊动禁宫的守卫。
为防范石之轩刺杀李渊,大唐宫城早就像一条绷紧且蓄势待发的弓弦,石之轩这一手立即使得大唐宫中强大的防御力量像骤涨山洪般引发。首当其冲的是他们。他们虽不时把入宫后会被人发现挂在嘴上,事实上是谈笑的成分居多,今晚来纯是探路,从没想过会陷身如此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情况中。
徐子陵断然道:“把迷香弹全给我,你和希白由短地道潜往太极宫,再由太极宫设法离开,我会引开敌人。”
一手接过两人交出的迷香弹,另一手脱下头罩,弄散头发,戴上面谱。寇仲和他心意相通,此刻更没时间说废话,这是没有选择中的选择,若寇仲和侯希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而另一方面徐子陵亦能脱身,当算功成身退。
侯希白低声道:“子陵小心!”
此时御书房外火把光芒处处交织闪动,显示敌人从四方八面赶来。徐子陵穿窗而出,同时掷出两弹,在箭矢及体前一个倒翻,跃至御书房瓦顶。
浓烟团团冒起,最精采处是随风四散,把御书房隐没进烟雾中。居高临下,徐子陵刹那间掌握到整个形势,赶来的禁卫仍未对御书房形成合围,最先赶至的两组亲军分从南、北两门拥入,刚才向他发箭的是南门来的禁卫,其中两个轻功较高明的,纵身斜掠而至。远方四周全是往这里迅速移动的火把光,只要稍有迟疑,肯定是被千军万马围困的死局。徐子陵不让敌人有交锋或合围的机会,掠上瓦脊,腾身而起,横空而去,落往书房中进,单足轻点即起,再在前进瓦沿借力,投向御花园。再掷出两弹,整个御书房的范围被涌起的烟雾迷香笼罩,神奇的效果连徐子陵这使用者也感到难以相信。
<!--PAGE 8-->
远近均有人从瓦面或地上往他奔来,看身法其中不乏高手。徐子陵越过高墙,落在御花园的碎石径处,又发两弹,登时浓烟四起,随风势往广阔的御花园蔓延,四周如虚似幻。八弹已投六弹,对徐子陵本身作用不大,但对寇仲和侯希白却是必需的掩护。
“杀无赦!”徐子陵百忙中往发声处瞧去,只见十多人从御花园另一边朝他追来,带头者赫然是李渊,喝叫出自他御口。此外徐子陵认得的尚有宇文伤。数以百计的亲卫军分由太极宫和玄武门的方向拥入,如非烟雾弥漫,火把光可把他照得纤毫毕露,无所遁形。
弓弦声响,后方数以百计的劲箭从强弩发射,以他为目标暴雨般洒来。徐子陵笔直弹起,令所有箭矢射空,直达近十五丈的高处,右手一抹腰际,取得牛筋勾索,往后方贴近隔墙的一棵高树射出,同时借力横空而去,离开御花园,重投向李渊寝宫的范围内。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再无法把他围困于御花园处。不过徐子陵心知肚明仍未脱离险境,因为李渊寝宫乃皇宫内警卫最森严的处所,外宫墙更是飞鸟难渡,只要有人阻延他片刻时间,给李渊和一众高手追上,他将是有死无生之局。而他最后的法宝,就是怀内仅余的两颗迷香弹。
当徐子陵甫掷出迷香弹,寇仲和侯希白不敢迟疑,从正门窜出,通过活门进入御花园,再借烟雾和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徐子陵身上,从花树丛中潜往假石山。当他们进入地道,御花园内尽是火把光和如狼似虎的禁卫,险至极点,再迟疑片刻,他们就只好和徐子陵集体逃亡。
侯希白边走边道:“子陵能脱身吗?”
寇仲信心十足地说道:“不要看这小子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其实他比我更狡猾。”“锵!”掣出井中月。侯希白醒悟过来,擦燃火熠。
转瞬两人来至太极宫龙椅下的出口,寇仲着侯希白弄熄火熠,低声道:“若你石师真的吊在我们尾后入宫,那他如今最应该等待我们的地方,就是上面,将我们出一个杀一个,出一双杀一双。”
侯希白点头表示明白,取出袖内美人扇,说道:“启盖!”
徐子陵足尖点在瓦脊,立即旋风般转动起来,使招呼到他身上的箭矢暗器滑脱开去,不能造成任何伤害,他左手勾索同时射出,抓上建筑物旁一株大树,硬是改变投进敌人重围内的冲势,横移半空,再以利落手法收回勾索,往分隔庭院的回廊顶落下去。整座后宫变成沸腾的战场,数以百计燃起的火把光照得处处明如白昼,夜色再无掩蔽作用。楼房殿顶全被禁卫登上把守,若非有救命勾索,他将是寸步难移。大唐禁卫表现出高度的组织能力和钢铁般的纪律,一组一组地对他进行围剿追杀的行动,只要他被任何一组缠上,肯定没命离开。
<!--PAGE 9-->
他尚差一组庭院的距离就可抵达分隔太极宫和东宫高达二十丈的高墙,墙头自是密布禁卫,箭手张弓待发。而他的目标却是东南角高三十丈的望楼,只要勾索能抓上望楼顶,就可避过箭矢,逃进东宫的范围,直闯外宫墙。一组三十多人的禁卫见他跃向回廊顶,忙抢先跃上回廊,刀矛齐举,准备对他迎头痛击。以李渊为首的多名特级高手,像十多道电光锲而不舍的从后追至,若非徐子陵不断改变方向,恐怕早被追及,此时他们离徐子陵只是五十丈许距离,转瞬可至。
徐子陵正往下落,如给回廊的禁卫逼落地面,那将等于投进虎狼群中,必无幸免。他早算计及此,投往回廊纯是惑敌之计,在敌人兵器及身前,收回的勾索再次疾射,抓搭回廊墙外另一株大树,改斜掠而下之势往上斜冲,堪堪避过敌人的拦截,大鸟腾空地往东南角的建筑物顶投去。该处殿顶多名箭手,见他凌空投来,立时射出箭矢,既劲且准,避无可避。徐子陵振起斗志,心忖只要能在殿顶取得立足点,他又可借勾索抓树,抵达目标的望楼,闯进东宫。一声怪啸,徐子陵转换体内真气,从下投变为平射,以毫厘之差避过最接近的劲箭,在敌人第二轮劲箭发射前,虎入羊群的冲入殿顶敌人群中,施出浑身解数,确是当者披靡,交锋者无一合之将,东仆西倒的跌落瓦脊,再坠跌地面,造成敌人很大的混乱。不过只是这一耽搁,李渊等人又把距离缩短至三十丈,形势大为吃紧。
徐子陵左右开弓,把从另一边瓦背拥来的四名敌人轰落地面,正要踏足屋脊,蓦地一男一女现身屋脊,男地大笑道:“邪王往哪里走,愚夫妇恭候多时。”
徐子陵由逃亡开始,从没想过对方会把他当做石之轩,不过此时无暇多想,逃命要紧。这对男女形相独特,男作文士打扮,女穿绣花长裙,前者只持一盾,后者玉手提剑,只是随便站在那里,自有一种稳如铁塔的防守气势,绝非一般普通禁卫高手。男子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可是模样只像中年人,还长得颇为英俊,不过瞧他眼神,应是饱阅世情的老前辈。女子长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鬓角花白,但感觉上仍是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徐子陵眼力高明,知道此关不易硬闯,厉叱一声,拔出腰间飞刀,连珠掷去。
石盖横移,显露出口。寇仲和侯希白屏息以待,外面竟是毫无动静,一片宁静的漆黑。
寇仲皱眉道:“难道我猜错?待我先出去看看!”
人随刀窜,冲天而起。空旷的太极殿平静如前,并没有石之轩的踪影。寇仲心中奇怪,早腾上十多丈的空中,待要转气下沉,异变突起。地道内传来劲气呼啸声,夹杂着侯希白的闷哼和真劲交击的密集响音。寇仲大叫不好,始知石之轩竟蹑在他们身后,从漆黑的地道觑准时机向侯希白偷袭。石之轩不但武功在侯希白之上,更是深悉自己这徒弟的功夫,加上欺侯希白猝不及防,当然占尽便宜。
<!--PAGE 10-->
寇仲收摄心神,不让自己对侯希白的关心和焦虑影响情绪,深吸一口气,人刀合一地重往出口投下去。劲气带起的呼啸声,响彻地道。打斗声倏止。石之轩提着侯希白从地道口闪电穿出,一拳重击在寇仲往下刺来的刀锋尖锐处。寇仲如受雷击,五脏六腑翻转过来般难过,差点喷血。石之轩惊人的气劲洪水般透刀涌来,他身不由己地往大殿中心抛飞过去,双脚触地时,石之轩随手放下不省人事的侯希白,移到他身前丈许处,负手而立微笑道:“难得难得!竟能挡石某人全力一拳,可见少帅刀法与功力均大有长进。”
寇仲勉强压下翻腾的血气,井中月遥指这魔门乃至天下间最可怕的邪人,沉声道:“我的小命就在这里,看你邪王是否有本事拿走?”
石之轩好整以暇地别头望着平躺地上的侯希白,再回过头来笑道:“希白只是被我制着穴道,仍未丧失视听的能力,希望希白不会看到或听到自己视为好友的人,会是贪生怕死、为自己舍友而逃的鼠辈。”
寇仲差点给气得怒火烧心,深吸一口气道:“卑鄙!”井中月疾劈而去。
徐子陵看得倒抽凉气,他从没见过有人可把一张盾牌用得如此轻似羽毛,灵活如神、千变万化,无论他的飞刀从任何角度或任何手法发射,对方盾牌翻飞,或是硬挡,或以盾沿砍劈,均能把飞刀挡个正着,射出的十把飞刀无一幸免。他的飞刀是以连珠手法掷出,分别射往拦路那对高手夫妇,却给男的以一个盾牌照单全收。所有这些事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那间,忽然盾牌迎头压至,而盾牌右方则剑芒大盛,剑盾配合得天衣无缝下,正面强攻而来,瓦坡上其他战士重整阵势,朝他杀至,顿使他陷入重围之内。李渊等则追至他刚才掠过的回廊处,形势危急至极点。
女子娇叱道:“他不是邪王!”
徐子陵闷哼一声,足尖用劲弹高少许,隔空一拳朝逼至丈许的盾牌轰去。“砰!”劲气交击,毫无花假的狠拼一记。持盾高手全身一震,徐子陵则给反震之力往后抛送,朝李渊那组人落去。此着出乎瓦坡上所有敌人意料,登时阵脚大乱,叱喝震天。李渊等想不到徐子陵会送上门来,见机不可失,十多人腾空而起,凌空截击。地面的禁卫见李渊带头出手,士气大振,齐声呐喊为主子助威,喊叫喝彩声直冲霄汉,震动全宫。
徐子陵当然不会这般愚蠢,勾索横射而去,抓着侧旁的树干,改变方向,往横移开,李渊、宇文伤和一众禁宫高手,全扑在空处。徐子陵改变策略,足尖在近树顶的横枒一点,顺手收回勾索,掠往一座小亭之顶,再一个翻腾,借勾索抓树,从高空往东南角的望楼投去。城墙上和望楼处射来的劲箭,纷纷落空。
<!--PAGE 11-->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以迅疾无伦的身法从地面禁卫群中笔直朝他射上来。徐子陵正在近二十丈的高空滑翔,感觉到敌人来势的凌厉,只看对方能弹上二十丈的高空截击自己,可知对方至少是李渊或宇文伤的级数,甚或尤有过之。低头一看,立时魂飞魄散,大叫不妙。
寇仲终于体会到徐子陵面对没有破绽的石之轩那种无从入手的感觉。他像站在那里,又若不在那里,寇仲根本无法掌握他的位置,更遑论预计他下一步的行动。可是他这一刀已是有去无回之势,变招徒然加速败亡,此刀螺旋劲贯注集中,任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如何厉害,怕仍不敢硬挨。
石之轩淡然一笑,忽往左右以惊人的高速摇晃,像多出几个化身来,虚虚实实,倏地出现在寇仲左侧处,衣袖拂扫寇仲额角。寇仲竟闭上眼睛,旋身挥刀,带起森寒凌厉的刀气,刀锋如有神助的砍中石之轩拂来的衣袖。“霍!”寇仲给石之轩拂得反旋开去,一个踉跄后始能立稳,再向石之轩摆开架势。
石之轩岳立如山,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一刀还像点样子,有什么名堂?是你井中八法中的哪一法?”
寇仲心中大讶,石之轩为何像有很多时间般不乘势追击?此事确不合理,赵德言既开出条件要他杀死自己和徐子陵,他理该不肯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他打的什么鬼主意?石之轩可能想不到他和徐子陵可在那么远的距离窃听到他和尹祖文的密话,因为他并不晓得他两人功力互借的独家本领,所以并不晓得他寇仲已知悉赵德言向他开出的条件。
寇仲哈哈笑道:“这招没有什么名堂,叫作‘身意’,妙在有意无意之间,乃传自‘天刀’宋缺的心法。”
石之轩双目射出凌厉的神色,冷哼道:“‘天刀’宋缺,终有一天石某人会教他晓得他的天刀只是破铜烂铁,代表着失败和耻辱。”
寇仲哂道:“尽管在我这后辈面前吹大气吧!你若肯找他老人家动手,他老人家保证求之不得,无限欢迎。”
石之轩不以为忤的微微一笑,悠然道:“谁胜谁负,可待日后的事实证明,废言无益。念在你寇仲成名不易,一手刀法练至如此境界更是难能可贵,我就予你一条生路。”
寇仲愕然道:“邪王你不是在说笑吧?”
石之轩道:“我哪有闲情来和你开玩笑,我的宝贝徒弟由我带走管教,放心吧!无论他如何反叛顽皮,终是我石某人的徒弟,他只不过暂时不能风花雪月,或陪你两个小子到处惹是生非。只要你们把盗去的《寒林清远图》交出来,希白便可恢复自由。石某人予你们一天时间,于明日黄昏前把画放在希白小厅堂的桌子上,否则协议取消。”
寇仲大笑道:“想带走希白吗?先问过老子的井中月吧!”人刀合一朝石之轩杀去。
<!--PAGE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