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征脸上现出崇仰之色,道:“我所以拣了刀这宝贝,就是因为传鹰是使刀的,所以我也要使刀。”
干罗点头道:“我很明白这种心情,什么武器都没有问题,当你和它培养出感情后,它就是和你骨肉相连的好宝贝。”
戚长征点头同意,话题一转道:“刚才我帮的人来过……”
干罗挥手打断他的话道:“你们说的话我半个字也没有漏过,所以不用重复。”
戚长征一愕道:“长征实在佩服之至,这里离开正门处约有百步之遥,又隔了几面墙,我们又特别压低声音来交谈,竟然瞒不过前辈的耳朵。”
干罗没有答他,贪婪地凝望着窗外阳光下闪闪生辉的花草,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下花草树木的样子。
戚长征问道:“不知前辈伤势如何?”
干罗脸上现出傲然之色,道:“除非方夜羽派出红颜白发这类级数的高手,否则休想有人能活着回去。”
戚长征不能掩饰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但那一刀……”
干罗道:“刀一入肉,我便运功将肠脏往内收缩,又以腹肌夹紧刀锋,兼且易燕媚杀意不浓,一插即放,所以我的伤势绝没有外表看来那么严重。”
戚长征直言道:“但刀锋是淬了剧毒的……”
干罗哈哈一笑道:“我干罗几乎是吃毒药长大的,我的亲叔就是毒医烈震北的三个师父之一的﹃回春手﹄干鹤立,自小开始,我经常以毒物刺激身体的忍耐力和抵抗力,方夜羽那小子的毒药算是老几。”
戚长征放下了心头大石,谦虚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应怎么办才好?”
干罗反问道:“你孤身一人离开怒蛟岛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
戚长征脸色一沉道:“是来找一个没有道义的人,算一笔账。”
干罗呆瞪了他一会,摇头失笑道:“看着你,就像看着以前的我,逞狠斗勇,四处惹是生非。”
戚长征抗议道:“前辈!我……”
干罗拧头道:“你当然有很好的理由,谁没有很好的理由?”顿了一顿道:“我先要在江湖消失一段时间,待方夜羽等人都以为我伤重难以复原时,就是我重出江湖的时刻,那时我会叫想让我死的人,惊奇一下。”
戚长征欣然道:“我也想在旁看看他们的表情。”
干罗莞尔道:“和你这小子说话真是人生快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生个儿子,这刻却想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那就好了!嘿!干罗呵!你是否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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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征闻言一愕,眼中射出热烈的神色。
干罗微笑道:“看你的神情,我便知道怒蛟帮刚才的千里传书中,必提及我曾通知浪翻云往龙渡江头援救你们一事,其实那又算什么。”
戚长征顿时两眉一扬,另一只脚也曲膝跪下,朗声道:“只是前辈这等胸襟,已使长征心悦诚服,义父请受孩儿大礼。”恭恭敬敬地向干罗连叩三个响头。
干罗愕然,伸手先扶起了他,呵呵大笑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两人至此关系大是不同。
干罗道:“方夜羽这小子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照我估计,最迟黄昏时分,他的人会摸到这里来,所以我要找个地方避他一避,而你则可去找人算账。”
戚长征皱眉道:“方夜羽势力这么大,可说是能调动怒蛟帮外大部分黑道人物,义父的山城旧部又落入他手里,我怎能不伴在你身旁,作个照应?比起来,算不算账只是小事一件。”
干罗冷笑道:“我成名足有四十年,在武林里有形无形的力量均根深柢固,岂是方夜羽随便动得了?我有几个非常可靠的人,都可给我提供藏身之所,倒是你要小心一点,因为看来方夜羽要对怒蛟帮发动第二轮攻势了。”
戚长征沉呤片晌,毅然道:“好!那便让我送义父一程。”
干罗眼中射出慈爱的神色,道:“记着!途中即使遇上敌人追来,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动手,免得泄露出我伤势的真况。”
戚长征昂然答应后,耳朵一竖,道:“车到了!”
浓雾里,一艘大船,由弯角处冲出,眨眼间填满了小舟前的空间。谷倩莲一声惊叫,扑过去搂着风行烈,滚跌入水里。“砰!”小舟被撞个粉身碎骨,变成片片木屑。在跌进水里前,谷倩莲隐约听到船上传来叱叫声。谷倩莲水性极精,搂着风行列直潜入水底,游了开去,然后从水面冒出来。
风行烈双目紧闭,全身发颤。谷倩莲悲叫一声,死命搂着风行烈叫道:“冤家!你怎样了,振作点。”刚跌入水时,还没有怎样,但现在江水却似愈来愈冷了,水流带着两人往下游冲去,也不知冲了多远,水流慢了下来,可是四周浓雾漫漫,也不知岸在何方。风行烈一阵抽搐,昏了过去,谷倩莲急得只想哭,若让风行烈再泡在冷冰冰的江流里,后果真是想也不敢想。
风帆颤动的声音传来。谷倩莲想也不想,大叫道:“救命呵!有人掉下江了!”
刚才那艘大风帆像长了耳朵般,破雾而至,速度减缓。谷倩莲搂着风行烈在水浪中载浮载沉,心中一凛,船上的人显是武林中人,否则怎能这么快循声找来,不过这时为了让风行烈离开这要命的江水,什么也不及计较了。一声大喝后,船上撒下一个紫红色的网来,将他们两人迎头罩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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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那人吐气扬声,用力一抖,包着两人的网离江而起,落到甲板上。谷倩莲的心扑扑跳起来,望向甲板。只见上面站了一位中年美妇和四名样貌剽悍的大汉,撒网的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想不到内功如此精纯。当两人快要掉在甲板上时,其中一名年纪约四十的大汉猛地移前,脚尖轻挑,竟就那样凌空接着风行烈的背部,再放到甲板上。
老婆子运劲抖动,红网脱离两人,回到手里,另一只手抹了抹,网立即变成了一束粗索,顺手系回腰际,手法熟练。这时谷倩莲才知道此非普通的渔网,而是老婆子的独门武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回真是上错贼船。
中年美妇走了过来,关切地道:“小姑娘!是不是我们的船撞伤了他?”眼光落在昏迷的风行烈身上。
谷倩莲眼珠一转,已有对策,将风行烈背上丈二红枪的袋子解了下来改挂到自己背上,然后搂起了他的头颈,悲泣道:“大哥!不要吓我,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娘也不想活了。”她的悲痛倒不是假装的。
那四名大汉默默看着他们,神色冷漠,显是对风行烈的生死毫不关心在意。中年美妇和他们大是不同,见谷倩莲容貌秀丽可人,心中怜爱,向其他人怒道:“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小姑娘的大哥抱入舱内,换过干衣。”
四人中两人无奈下耸耸肩,走了过来,便要抬起风行烈。老婆子喝道:“且慢!”抢了出来,俯身伸手去探风行烈的腕脉。谷倩莲一颗芳心狂跳起来,暗忖若让她查出风行烈身负上乘内功,那便糟了。
老婆子眉头一皱,转向谷倩莲问道:“你大哥在小艇翻沉前,是否有病?”
谷倩莲可怜兮兮地道:“婆婆真是医术高明,我大哥三个月前得了个怪病,至今天仍未痊愈,这次我便是和他往澄云寺求那里的大和尚医治,岂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婆婆,求你救救他吧!”
她左一句婆婆,右一句婆婆,叫得又亲切又甜,不但那婆婆眼神大转柔和,连四名大汉绷紧了的冰冷面容也缓和下来。
美妇更是怜意大生,走到泫然欲泣的谷倩莲旁,柔声道:“你只顾着你哥哥,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快随我来,让我找衣服给你更换。”
谷倩莲暗吃一惊,知道差点露出了破绽,连忙逼自己连打几个寒颤,牙关打战地道:“噢!是的,我很冷……夫人,你真好,真是观音菩萨的化身。”
老婆子从怀里掏出一颗丹丸,抠碎封蜡,喂入风行烈口内。美妇安慰谷倩莲道:“这是我们刁家的续命丹,只要你大哥还有一口气,便死不了。”接着一瞪众汉,喝道:“还不抬人进去。”两名大汉依言一头一脚抬起风行烈,往船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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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倩莲待要跟去,给美妇一把挽着,爱怜地道:“你随我来!”
谷倩莲低头装作感动地道:“刁夫人,你真好,我小青真是为奴为婢也报答不了你。”又向那老婆子道:“我娘常说好人都聚在一起的,夫人这么好,婆婆亦是这么好。”
老婆子本身并不怎么敦厚,可是见到谷倩莲不但没有半句话怪他们撞沉了她兄妹的小艇,说话又如此讨人欢喜,心中也大生好感,不过她是老江湖,见到谷倩莲和风行烈两人相貌不凡,也不是全没有怀疑,微嗯一声,算是应过。
这时一个男声悠悠从后舱处传来道:“夫人,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谷倩莲一听下大吃一惊,想不到连这凶人也来了。
那刁夫人应道:“是我们的船撞翻了一对兄妹的小艇,现在人已救起来了。辟情怎么了?”
谷倩莲一听下魂飞魄散,要不是知道说话的男子是双修府的死对头、三大邪窟之一的魅影剑派的派主刁项,她早便冒死也要去救回风行烈,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刁项在后舱内答道:“我刚运功替他疗伤,现在辟情睡了过去,哼!若给我找到那伤他的人,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谷倩莲心中祷告,最好刁辟情一睡不起,否则她和风行烈的两条小命,便冻过长江的江水。
陈令方府上后花园假石山内,在范良极的“藏宝窟”中,柔柔正专心地翻阅那些高句丽使节遗下的卷宗,这时张开在她面前的,是一卷绘工精细的高句丽地理形势图。她身旁是坐立不安的韩柏,范良极却不知到了哪里去。开始时,韩柏还饶有兴趣地陪柔柔一齐翻看,但不到半个时辰,他已意兴索然。韩柏生性好动,要他闷在这里,确是难受至极,柔柔又忙于范良极嘱咐下来的工作,没空陪他说话儿解闷。
再憋了一会,韩柏终于忍不住道:“我要出去透透气。”
柔柔眼光离开了图轴,移到他身上,道:“可是范大哥要我们留在这里等他的呀!”
韩柏一听之下想出去走走的欲望更立刻加烈,心想这死老鬼自己懂得出去散心,却硬要他闷在这里,算是什么道理,不如到韩府走上一遭,看看韩府的三位小姐近况如何,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心头更是火热,挥手道:“不用担心,我出去打个转便回来,我回来时,怕那老鬼仍在外面逍遥快活呢,不过你倒不要走出去,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让我顺便弄些吃的东西回来给你享用。”再不理柔柔的反应,移开堵着洞穴的石块,往外钻出去。
柔柔在后叫道;“公子快点回来呵!”
韩柏应了一声,跳出地穴外,来到假石山的空间处,将石移离原位,才钻往通往假石山外的秘道。才钻了一半,心中忽地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给人在旁窥视着那样。心中一凛,忙停了下来,四周寂然无声。韩柏见识过白发红颜的厉害,成了惊弓之鸟,伏了好一会后,肯定外面没有半点人的声息,才自嘲多疑,试想这么隐蔽的地方,敌人怎能找得到?若说有人一直跟踪到这里,那就更没有可能。要跟踪天下盗王范良极而不被他发觉,恐怕连庞斑和浪翻云也办不到。想是这样想,他仍提高了警觉,挨到出口处,轻轻移开封着出口的大石,先将手伸出洞外,然后探身出去。斜阳下的花园一片宁静,草地上还停着几只小鸟儿,见他探头出来,忙拍翼惊起。韩柏一看心中大定,若有敌人在,怎会不惊走这几只鸟儿?心情一松下,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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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兆再现。他正要作出反应,腰际不知给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半边身立刻发麻。韩柏魂飞魄散,扭头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丝带,贴着假石山壁挺得笔直,直伸过来,戳在他腰穴处,难怪自己看不见。这个念头还未完,彩带灵蛇般卷缠而来,绕了几转,将他的脚捆个结实,内劲由彩带透入经脉里,韩柏心叫“我的妈呀”,一头往地上栽去。
人影一闪,红颜花解语从石山藏身处闪了出来,伸手捞个正着,将他抱了起来,笑脸如花地在他脸颊香了一口,轻轻道:“小心肝你好!娘子现在要接你回家了。”韩柏气得闭上眼睛,暗恨自己轻忽大意,既有警觉在先,仍不能逃过此劫,几乎气得想立即自杀。花解语轻笑一声,离地飞起,韩柏心中苦笑,想不到与方夜羽那轰轰烈烈的比斗,在如此窝囊的情况下结束。
云清回到韩府,已是黄昏时分。本来她应一早回来,可是为了避开方夜羽的人,故意绕了个大圈,弄到现在方抵达韩府。和范良极纠缠不清的关系,是否已可告一个段落?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虚虚****的,总有一份失落的感觉。
踏进大门,由管家升任了大管家的杨四焦急地迎了过来,道:“好了,云清师回来了,老爷少爷们都在正厅,陪着不舍大师喝茶。”
云清对这人素来无甚好感,冷冷应了一声,迳往正厅走去。
杨四追在身旁道:“云清师知否马少爷到哪里去了?”
云清停下,愕然道:“峻声不在吗?”
杨四道:“自今早马少爷出门后,没有回来过,五小姐也不知他到了哪里去。”
云清心下暗怒,自己离开韩宅只是一天一夜,马峻声便乘机不知滚到了哪里去,在这等关键时刻,稍有一差半错,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何况自己还有些梗在咽喉的疑问,要找他澄清。
杨四讨好地低声道:“那不舍大师见不到马少爷,看来甚为不满哩。”
云清最恨这类搬弄是非的小人,闷哼一声,不再理他,走进厅内。大厅里府主韩天德,大少爷韩希文,二小姐慧芷和一向不爱见客、只爱磨在佛堂念经的韩夫人,正和白衣如雪的不舍大师分宾主坐着。原本和不舍一道走的沙千里、小半道人等一个不见。
众人神色凝重,韩天德见到云清回来,像见到救星般站了起来,喜道:“云清师回来真是好了,峻声他……”
云清点头道:“我知道!”面向不舍,从怀中抽出那份得自范良极的卷宗,递了过去道:“云清幸不辱命。”
不舍呆了一呆,大有深意望了她一眼,接过卷宗,顺手摆在椅旁几上,却没有打开来看。云清借着转身走向不舍旁的空椅子,掩饰了尴尬的神色,心中不由暗咒范良极,都是他弄得自己到了这么羞人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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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坐定后,叹道:“峻声做事真是不知轻重,明知大师随时会到,还这样没头没脑走了出去。”
这时慧芷告了个罪,起身出厅去了。不舍大师淡淡一笑,平静地道:“他出去逛逛不打紧,最要紧是明天辰时前能回来。”
云清一呆道:“明天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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