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倩莲豁了出去,坚决地道:“公主你曾说过没有更佳的选择,现在我将比成抗那小子好上百千倍的选择带来了,你快赶那傻小子走吧!”
谷姿仙怒道:“大胆!”接着向风行烈婉转地道:“公子莫要见怪,这小婢我一向宠惯了她,故敢如此不知轻重,公子远道来此,不如先到外厢歇息,今晚让姿仙设宴为公子洗尘。”
风行烈正尴尬万分,见她如此体贴,心中感激,连忙称谢。
岂知谷倩莲喝道:“不要走!”
谷姿仙脸色一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谷倩莲挺胸道:“想小莲不说话,小姐一掌杀了我吧!”
风行烈僵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谷姿仙秀目射出寒芒,盯着谷倩莲,到连风行烈也在担心谷姿仙会不会盛怒下把谷倩莲杀了时,她轻叹道:“小莲!我的心情绝不比你好,你不想我为难吧?”
谷倩莲出奇地没有哭,平静地道:“小姐为何要重蹈覆辙,把自己终身的幸福孤注一掷地投在一个茫不可知的目标上,就算要选人,也该选个你喜欢的,告诉我!风行烈有哪方面比不上成抗?”
谷姿仙这次反没有发怒,望向两人柔声道:“像风公子这种人才,天下罕有。但小莲你是不会明白的,正因为风公子条件这么好,我才绝不可选他为婿,好了!这事至此结束,由此刻起,小莲你不得再提此事。”
风行烈心中苦笑,他虽然从没想要当谷姿仙的快婿,但身为男人,给人这样当面说他没有资格入选,无论对方说得如何漂亮,亦大不是滋味,抱拳道:“公主无须将此事放在心上,风行烈今日来此,只希望能为贵府尽上一分绵力,应付小魔师来攻的大军,舍此外再无其他目的。”
谷姿仙敛衽道谢,向谷倩莲道:“还不带公子去客厢休息。”
谷倩莲道:“来此之前,小莲曾见过夫人。”
谷姿仙一震道:“她肯见你吗?”
谷倩莲昂然道:“她不但肯见我,还和我说了话,又将双蝶令交了给我,为她向小姐传话。”
谷姿仙淡淡道:“你不用说出来了。”
谷倩莲愕然道:“你不信我有双蝶令吗?看!”摊开手掌,赫然是铸有双蝶纹饰金光闪闪的一个小令牌。
谷姿仙叹道:“据先朝规矩,在大婚的三日前我便自动继承了王位,再不受夫人之令约束,小莲你是白费心机,和风公子去吧!”
<!--PAGE 6-->
谷倩莲手一震,令牌掉到地上,眼泪终夺眶而出,悲叫道:“小姐!为何你要如此作践自己?为的只是一个遥远渺茫的目标,那些事发生在百年之前,祖国现在已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那些人早忘记我们了”
谷姿仙怒道:“住口!他们正活在暴政之下,朝夕盼望我们回去,小莲你放肆够了,快给我滚出去。”接着提高声音喝道:“来人!”四条人影分由左右高墙扑入,跪在谷姿仙之旁。
风行烈留神一看,这四名壮汉背挂长剑,形态豪雄,均非弱者。
谷姿仙平静地道:“给我将小莲带走,若非看在风公子面上,今天便叫你好看。”然后,向风行烈歉然一笑道:“风公子请勿见怪,今晚筵席前,姿仙再向公子请益。”
走出后院时,风行烈仍忘不了她箫声里含借着的凄怨,就像小鸟死前在荒原的悲泣。
秦梦瑶话刚说完,茅草丛内响起数人念诵藏经的声音,悠和一致。四密尊者以哈赤知闲为首,穿过由黑衣大汉让出来的路,来到秦梦瑶面前,一字排开,形成与秦梦瑶及闭目趺坐的戚长征对峙的局面。诵经停止,四人向秦梦瑶合十问好。
秦梦瑶敛衽回礼,平静地道:“四位尊者念的是龙藏的《诛魅经》,是否把梦瑶当作了妖魅?”
秀逸若女孩的宁尔芝兰手抠法印,不愠不火地道:“梦瑶小姐莫要见怪,到头来仙佛妖魅,俱是妄空,故何须放在心上。”此喇嘛一上来便和秦梦瑶打机锋,指出秦梦瑶斤斤计较自己是否妖魅,显是未能通透佛法。
秦梦瑶笑了笑,予人一种毫不在乎的潇洒,淡然道:“执着者虚空不空,反之无不虚空。若我们能放下执着,还有何事须争?”
容白正雅边数着他的佛珠,微笑道:“执着也有真假之分,有执真为假,有执假为真。法虽有千万种,却只有一种是真,若能只执其真,执着又有何相干?”
对答至此,围听的绝天灭地等人均觉得茫然无得,只隐隐知道双方语带玄机,正在针锋相对。哈赤知闲仍是那闲适模样,像个旁观者多过像个局内人。苦别行则苦着脸,好像天下每一个人都欠了他点什么似的。
秦梦瑶黛眉轻蹙,浅浅叹了一口气,“锵”一声拔出了名为“飞翼”的古剑,斜指四人。四密尊者散了开去,形成一个大半圆,围着俏立戚长征旁的秦梦瑶。哈赤知闲双手下垂,苦别行双手将铁钵恭捧胸前,宁尔芝兰手拈法诀,容白正雅手抠佛珠,四人神态各异,但自有一股森严的气势,使人胆寒心怯。众人都不自觉往外移开,腾出更广阔的空地,予来自青藏的四大绝顶高手,与中原两大圣地的传人,一决雌雄。秦梦瑶神色恬静如常,俏脸无忧无喜,有若下凡的仙女,对这尘世毫不动心。
<!--PAGE 7-->
四密尊者心中凛然,他们四人虽一招未出,其实已发动了最强大的攻势,联手催发体内先天真气,一波一波向对方涌去,估计秦梦瑶起码须挥剑破解,因为若往后退,戚长征会首当其冲,全身血管爆裂而亡,但立在原地的话,则只有动剑化解一途。哪知秦梦瑶只是以纤手轻轻握着“飞翼”古剑,便自然生出剑气,在他们真气形成的压力网打开了个缺口,恰恰护着自己和戚长征,怎不叫他们讶异。更使他们烦恼的是,他们势不可永无休止地发放真气,当气劲中断时,若他们没有新的攻势,在微妙的气机牵引下,秦梦瑶的剑将会在此消彼长间,达到了最强的气势,那一剑将会是无人可以抵御的。
所以唯一方法,就是四人须趁势而攻,且必须是全力合击,以图一举粉碎秦梦瑶的剑势,在这种绝无花巧的短兵相接里,双方以强攻强,胜败可能出现在数招之内。其实所有关键都出在秦梦瑶没有先出剑这事上,故而呈现如此局面。也可以说剑一出鞘,秦梦瑶立即占了先机,再像上次那样,牵着四密尊者的鼻子走。重蹈覆辙的窝囊感,使这四个精修密法的喇嘛僧大不是滋味,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她呢?四密尊者无懈可击的强大气势,相应地减弱了少许。秦梦瑶的剑立即出生感应,开始缓缓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小圆周,衣袂飘飞如欲乘风而去的天仙。
当她画至一半时,四密尊者已知要糟,若让她画满整个圆圈,他们的气劲将全被破去。他们的真气甚至会被对方的剑圈吸掉小半,再转过来对付他们。双方间旷地上的野草,混着尘土,连根拔起,在空中旋舞着。哈赤知闲两手拱起,掌心向内,先提起贴在胸前,再缓缓前推,脚下踏着奇异的步法,似欲前又似退,其实仍是留在原地不动。黄袍鼓满,一股强大的气旋,往秦梦瑶卷去,成为对秦梦瑶正面最强大的攻击。苦别行铁钵离手旋飞,来到双方中间三丈的高空处,定在那里急转,发出刺耳的啸叫声,苦别行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秦梦瑶的剑。
容白正雅和宁尔芝兰分别在左右最外围,位于秦梦瑶左右两侧的方位,前者手扬珠飞,珠串中分而断,抖得笔直,一百零八颗佛珠排队般一粒接一粒,成“一”字形,向秦梦瑶左胁下激射而去,既好看又怪异。宁尔芝兰皙白修美的手掌分飞起舞,右掌不住平削直砍,方正厚重;左手圈翻摇摆,却有着强烈的圆灵盈飘的气派,对比下使人有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并生出一重一轻的两股气劲,到了秦梦瑶右侧五步许外,竟融会为一,变成正反交集的狂飙,刮向秦梦瑶,若对方不懂应付,纯以阳劲或阴劲化解,将立刻吃上大亏。这四密尊者,武技早臻先天之境,此时全力出手,均采遥攻,以避去了和秦梦瑶的剑作近距离交接。
<!--PAGE 8-->
秦梦瑶面对如此强大无俦,笼罩了前侧三方的骇人攻势,四种不同方式的进击,仍是那副雅淡宁逸的姿势神态。平静通圆的禅心,使她对整个凶险的形势,没有半分遗漏地看个通透,也清楚对方之所以能把自己陷于这种险境,全是看通了她必须留在该处,以保护趺坐地上的戚长征。从某一角度去看,四人是有些不择手段,务求在这场代表了藏派和中原佛门的决战中成为胜方,也可以说对方没有信心在公平较量下胜过她秦梦瑶。他们的信心已被削弱,秦梦瑶拈剑微笑,剑芒暴涨,往正面的哈赤知闲激射而去,快逾电闪。
四密尊者眼见秦梦瑶仍静守原处,但“飞翼”却像长了数丈般,破入哈赤知闲狂涌过去的气劲里,心中都骇然狂震。至此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秦梦瑶能超越了慈航静斋三百年来所有上代高手,成为第一个踏足尘世的人。她已练成了《慈航剑典》的剑道至境先天剑气,达到剑随意转,物随心运的最高剑道心法。天下间,除了浪翻云的覆雨剑外,她是第一个达到这种道境的人。
寒芒一涨即收,接着绕身而转。秦梦瑶“飞翼”贴体,旋舞急转,层层剑气,将她和戚长征完全包裹其内。“砰!”哈赤知闲的袍袖推劲,与秦梦瑶的先天剑气正面交锋,由肩而下的整截宽袖化作碎片,扬舞于哈赤知闲身前整个空间,这四密尊者之首脸色转白,赤着两手,往后退了小半步。苦别行一声佛号,铁钵由上而下,飞袭秦梦瑶头心,那也是她唯一的弱点和空隙。一字珠串和包含了方圆重轻的气劲亦左右袭至。
“噼噼啪啪!”一百零八粒佛珠撞上剑网,炸成碎粉,绕躯而去,宁尔芝兰的气劲则被秦梦瑶人剑合一产生的气旋所牵引,竟分解还原为方重和轻圆两股力道,也绕过了她,刚好迎上激射而来的珠碎。“砰砰!”两下闷雷般的轰鸣,同时在秦梦瑶两侧响起,容白正雅和宁尔芝兰两人遥生感应,同时一震,不往后退,反踉跄冲前了两步。气劲狂旋,尘土飞扬,四密尊者便若在狂风里逆行那样,袍服向后狂飘。
“叮!”秦梦瑶持飞翼剑冲天而起,点正钵底,铁钵竟粘贴在剑尖上。绕体寒芒消去,露出秦梦瑶优美动人的娇躯。四密尊者受到牵引,身不由己,八掌翻飞,齐往秦梦瑶狂攻而去,他们终于守无可守,唯有改远攻为近击。秦梦瑶剑尖轻颤,铁钵旋起,向哈赤知闲飞去,飞翼剑化作千万道寒芒,洪流般将四尊者全卷了进去。哈赤知闲虽然移前强攻,仍是那悠闲模样,使人怀疑即使被人当场击毙,那悠闲的样子仍不会改变。飞钵已至,哈赤知闲双手一伸,竟将急旋的飞钵拿个正着,铁钵眼看已给他接个结实,竟奇怪地又在他双手内多转了小半圈,哈赤知闲有若触电,一声惨哼,失控地往后连退数步,被逼退出战圈之外。
<!--PAGE 9-->
掌剑翻飞,剑掌劲气交击似爆竹般连串响起,在旁围观的绝天灭地等人看得呆若木偶。只见茫茫剑影里,三尊者以惊人高速倏进急退,但始终逸不出剑圈之外。哈赤知闲脸色转白,额上冒出冷汗,捧着铁钵动也不动,似乎完全不知己方的人正和敌人生死决战,闲适之态再不复见。“嘶……”剑气破空声掩盖了其他一切杂音,功力稍浅者不自觉伸手掩耳。剑影消敛。苦别行、宁尔芝兰、容白正雅踉跄而退,回到原处。秦梦瑶回剑鞘内,神情庄严圣洁,俏脸上闪着动人心魄的采辉,使人生出下跪膜拜的冲动。“当!”铁钵由哈赤知闲手中掉到地上,哈赤知闲脸色恢复先前模样。四尊者齐向秦梦瑶合十敬礼。
哈赤知闲变回一向的闲适自在,从容道:“我们四人输得口服心服,立即返回青藏,永不出世,鹰刀之事,交由红日法王处理。”
宁尔芝兰恭谨地道:“梦瑶小姐使我等得窥剑道之至,获益不浅,请受我等谢礼。”再向她合十致敬。
容白正雅道:“红日法王乃自八师巴以来,我藏最杰出的武学天才,梦瑶小姐遇上时小心了。”
苦别行的苦瓜脸罕有地露出笑意,随着开始往后移的其他三尊者向后退去,道:“我等今日输的非关乎武功,而是输在道法的较量上,战果将会如实带回青藏,不会有半字夸大,也不会有半字低贬。”
藏经颂赞中,四人速度加快,没入茅草丛的深处,由哪里来,往哪里去。
绝天干咳一声,抱拳施礼道:“这若没有小人的事,我等也告退了。”
秦梦瑶温婉地道:“请!”
众人来得突然,退得突然,转眼退得一干二净。
秦梦瑶凝立不动,忽地娇躯一颤,掏出白巾,檀口微张,一口鲜血,吐在巾上。她看着白巾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不自觉地想起落在韩柏手上的另一条白巾。
戚长征呼吸转重。秦梦瑶知他快要醒来,收起白巾,面容恢复平时的清冷自若。
戚长征一声长啸,跳了起来,看到四下无人,不能置信地向秦梦瑶道:“他们走了?”
秦梦瑶点头道:“戚兄现在打算往何处去?”
戚长征道:“大恩不言谢,梦瑶姑娘此番援手,戚长征永志不忘。”
秦梦瑶微笑道:“若非戚兄受伤在前,功力未复,何需梦瑶相助,若戚兄由今天起,闭关百日,功力将可更进一层楼,有望进军刀道至境。”
戚长征眼中射出渴望神色,旋又叹道:“可惜我俗事缠身,不能如小姐般无挂无碍,现在我须立刻赶返朋友处,看看他们的情况,梦瑶小姐仙踪何往,有没有用得着我戚长征的地方?”
秦梦瑶摇头道:“你最好歇息十天,才作他想,否则遇上里赤媚这类高手,必能以种种战略,引发你的内伤,使你永不能成为真正的刀道宗师。”
<!--PAGE 10-->
戚长征透出一口凉气道:“此妖的确非常厉害,小姐有把握对付他吗?”
秦梦瑶摇头道:“他的天魅凝阴已大功告成,令人头痛至极。戚兄!请吧。”
戚长征躬身行礼,依依不舍地离去。秦梦瑶抹过一丝苦笑,四密尊者已败返青藏,她和红日法王之战便在眼前。她叹了一口气,收拾情怀,往双修府的方向赶去。
<!--PAGE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