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赤媚微微一笑道:“我刚才的提议,仍然有效,只不知封兄是否接受?”
封寒不解道:“你们其实有足够的力量杀死我们两人,为何仍如此周折,费时失事呢?”
里赤媚道:“其中道理很快揭晓,此事一言可决,你们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戚长征刀回鞘内,向封寒道:“这提议实在太诱人了,假设等在谷外的是庞斑,我老戚便自怨命苦,若等的只是方夜羽和红颜白发,说不定我可捡回小命,至不济便是我给宰了,但却仍可换回水柔晶以后的安全,不会血本无归。封前辈认为我的算盘是否打得响?”
封寒一声长笑道:“英雄出少年,我封寒赌你不会死,去吧!”
里赤媚着众人让开道路,拱手道:“请!”戚长征大步离开。
当戚长征来到里赤媚身旁时,里赤媚诚恳地道:“戚兄!路上珍重了!”
戚长征瞪了他半晌,摇头失笑,道:“你这人挺有趣哩!”然后放开脚步,全速飞驰,转眼间消失在谷口处。
戚长征走出谷外,出奇地看不到半个人影,这时是深秋时节,很多树都变得光秃秃,地上铺着枯黄的落叶。他没有半点欣喜,昨晚追捕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现在见不到他们,只能说他们都被部署起来,将在某一时刻对他发动攻击。
狂奔了几里路后,到了一片平旷野地上,十多名手提长刀的劲装黑衣大汉,由旷地另一方的丛林跳了出来,分散着向他包围过来。戚长征涌起万丈豪情,长刀掣出,幻起重重刀浪,疾施强击,当先的一人运刀挡格,“呛”的一响,那人的刀竟只剩下半截,一怔间,戚长征快刀已至,准确地劈在他眉心处,寒气透脑而入,那人立即命丧当场。哨子声在四方八面响起,无数黑衣人由密林蜂拥出来,刹那间戚长征陷身重重围困里。戚长征脚步迅速移动,使敌人不能完成合围之势,以免对方能发挥战阵的全部威力。只见他忽前忽后,每一刀劈出,都有人应声惨叫,落败身亡,眨眼间已杀了对方十多人,旷野上刀光血影,战况惨烈。
忽然,四把长刀分从四个角度向他砍劈过来,疾若电闪。戚长征心中一凛,知道遇上了对方特别的强手,否则刀势不能使得如此功力十足,忙画出一圈刀芒,护住全身。“叮当”交击之音响个不绝,四把刀全被挡开,戚长征离地跃起,投往两丈之外,落地时扬刀迅劈,又有一人溅血倒下。他知道敌人势众,硬拼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故而希望能闯进旷地外的疏林区,那时闪躲起来,会容易得多。两把刀由后攻至,戚长征看也不看,反手两刀,登时又有两名敌人了账;前面则飞出一脚,正中一持刀者的手腕,那人腕骨全裂,大刀“当啷”坠地,骇然后退。
戚长征一声长啸,刀光潮涌,硬往前方敌人的刀光剑影闯过去。长刀电射下,拦路的两名大汉,仰身倒跌,戚长征哪敢迟疑,长刀护着全身,趁势人刀合一,奋勇狂冲。敌人纷纷倒下,硬是给他破开了一个缺口,两脚用力,凌空往疏林掠去。对方不及阻截,眼看给他落进林内。
一刀一剑由林中射出,迎向他来。戚长征一看来势,心中叫苦,难怪里赤媚有把握把自己留下来,原来对方竟有如此高手,若在平时,他或仍可硬闯过去,但他先前一番厮杀,早耗用了大量真元,现在是强弩之末,唯有一沉气,落到实地上,再深吸一口气,长刀分别劈在对方剑刀之上。“锵锵”两声激响,那两人飘落地上,正是连干罗也要另眼相看的绝天和灭地,十大煞神之首的两人。
攻势停了下来,只是重重将他围在旷野的边缘处。戚长征一边乘机调息,一边感受着绝天灭地刀剑涌过来的森森寒气,喝道:“来者报上名来。”
绝天冷冷道:“我是绝天,他是灭地,今天奉少主之命,来取你狗命。”
戚长征心中凛然,方夜羽手下还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不过仅是眼前的实力,便使他没有信心能逃出去。以寡敌众的最大弱点,就是寡者没有回气回力的空隙,而敌人则可以随时抽身而退,待养精蓄锐后,再行出手。所以一旦陷身重围,结局定是寡者至死方休,而绝天灭地两人一出手,就把戚长征逼进了这等必死之地内。想当日即使以干罗的强横,也要逃走,可知两人的厉害。
戚长征乃天生豪勇之人,明知今回凶多吉少,仍全然不惧,挺刀往绝天灭地两人逼去,刀锋涌起森寒杀气,翻卷而去。刀气到处,以绝天灭地如此强横的人,也退了小半步,刀剑才向他迎来。四周劲气扑来。戚长征暗叹一声,倏地后退,挡了分由左右两侧及后方攻至的两矛一刀,又拖刀杀了一人,绝天的刀和灭地的剑已攻至眼前,他人随刀走,硬生生撞入两人中间,避开其他攻来的兵器,施出精奥玄妙的贴身刀法,眨眼间三人兵来刀往,交换了十多招。绝天灭地踉跄跌退,前者左肩被戚长征的快刀划了一下,衣破肉裂,血光迸现;灭地左额角鲜血不断而下,若再砍深少许,定可要了他的命。
戚长征也不好过,右大腿中了灭地一剑,幸好尚未伤及筋络,但已使他行动大受影响,左臂虽给绝天的刀锋扫中,不过只伤破了皮肉,但失血的问题却不可忽视。他连点穴止血的时间也没有,又要应付四面八方攻上来的敌人。转眼又陷入苦战里,若非他进入了先天真气的领域里,体内真气循环不休,只是这一番厮杀即可叫他力尽而亡。
绝天灭地两人乘隙出手,每次均带起新一轮攻势,不一会戚长征又多添几道伤痕。渐渐戚长征已迷失在激烈的战斗里,不辨东西南北,只知道要杀死四周的敌人,再没有先前通了全局的优势。但他的韧力也叫绝天灭地两人大为惊奇,因为在旷地上最利围攻,他们的手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武士,每队三十人,由一队长率领;十队成一团,十团成一师,组成了小魔师的战斗单位。这次对付戚长征调动了两团共六百人,配以绝天灭地,敢说在这种宽旷的战场,有把握杀死任何高手,但戚长征到现在最少杀了他们四十人,依然未露败象,怎不叫他们大感讶异。
蓦地一声低吟,起自疏林之内,接着寒芒一闪,黑衣大汉潮水般翻跌倒地,来人已到了战场的最内围处。虽说己方之人注意力全摆在圈中的戚长征身上,但来人骇世绝俗的剑术,足令绝天灭地惊骇欲绝。剑到,强烈的剑气使人呼吸不畅,绝天灭地舍下戚长征,刀剑齐往来人迎去。剑芒大盛,而更使人奇怪者,敌剑虽有催魂索命的威势,但其中自有一种悠然的姿致。以绝天灭地两人高强的武功,一时也捉摸不到敌剑若鸟飞鱼跃,无缝可寻的剑路,骇然下各自回兵自保,不敢再作强攻。
“叮叮!”两声清音,绝天灭地竟给对方硬生生震退了四五步,倒撞进己方人里,围攻之势立刻瓦解冰消。剑芒暴涨,围在戚长征旁已呈混乱的黑衣大汉不是兵器离手,便是给点中了穴道,一时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由剑吟声起而到全局逆转,只是眨了几眼的工夫,可知来人剑法是如何超凡入圣。
剑芒消去,来人现出身形,正是淡雅如仙的秦梦瑶。戚长征刀插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喘着气,望向秦梦瑶,眼中射出感激神色。绝天灭地见所有倒地的手下,均只是穴道被点,大生好感,挥手命各人散开,只是把两人重重困在内围。
秦梦瑶来到戚长征身侧,纤手搭在他肩头上,一股真气送进他体内,讶然道:“原来戚兄踏入了先天真气的初段,不过现在有气脉逆行的现象,再不宜动手,否则会五脏爆裂而亡。”
戚长征自家知自家事,点头苦笑道:“我也不想动手的。”
绝天施礼道:“小魔师座下十大煞神绝天灭地,见过梦瑶姑娘。”
秦梦瑶秀眉轻蹙道:“看样子你们还是不肯罢休,这是何苦来哉?”
灭地出奇地恭敬道:“若有选择,我们绝不愿与梦瑶小姐为敌。”
绝天道:“不知梦瑶小姐是否相信,敝上已预计到小姐会来此处,故早有准备。”
秦梦瑶轻叹一口气,向戚长征道:“戚兄请盘膝坐下,将真气好好调息,其他一切有我应付。”
戚长征深深看了秦梦瑶一眼,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进入万缘俱寂的定境。
秦梦瑶对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反应大感欣悦,放下了心事般,俏目扫过绝天灭地两人,然后移往与疏林相对另一边的茅草深处,淡淡道:“四密尊者既已到此,还要等什么呢?”
骡车穿过桂树林。林外是个斜坡,坡底一条小河流过,河上有道石桥,连接着两边的碎石路,通往一个长满苍翠树木的峡谷去。峡内隐见房舍,杂在红叶秋色里,如诗如画,极是宁谧恬静。
风行烈奇道:“为何形势如此危急,双修府仍像全不设防那样,也不见有人走出来打个招呼。”
烈震北道:“这样美丽的景色,使人涤虑忘俗,若有拿剑携刀的大汉巡来巡去,岂非大杀风景?我但愿双修府永远是这个样子。”却没有答风行烈的问题。
骡车驶过石桥。桥下流水淙淙,风行烈胸襟大畅,放眼领略眼前怡神悦目的美景,忘忧去虑。谷倩莲在风行烈怀里醒了过来,这时骡车驶进峡内,两道清溪沿峡流出,溪旁长满树木花草,鸟儿唱和争鸣,好不热闹。转了一个弯,前面有个大石牌匾,匾上凿着“双修秘府”四个大字,牌匾左边两条石柱各挂着一个“囍”字的大红灯笼。谷倩莲皱起黛眉,脸色转白,呆看着那两个代表了婚筵喜庆的红灯笼。
风行烈关心地道:“倩莲!你是不是不舒服?”
谷倩莲咬着下唇,向烈震北颤声道:“婚礼何时举行?”
烈震北道:“明天就是姿仙大喜的日子。”
谷倩莲泪水簌簌留下,悲叫道:“为何这么急,小姐不是说要待到过年后吗?”
风行烈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感到事情似与自己有关,唯有轻轻拍着谷倩莲的粉背,冀能对她有多少慰借。
烈震北平静地道:“姿仙是想我亲眼看到她的婚礼。”
风行烈和谷倩莲两人骇然道:“什么?”
烈震北像说着别人的事般淡然道:“我只剩下三天的命,否则姿仙不会那么急着成亲。”
谷倩莲不顾一切爬了起来,跨到烈震北旁驾车的空位,投进烈震北的怀里,嚎啕大哭道:“小莲自幼没爹没娘,现在你又要离开我,叫我怎么办?”
烈震北把车子停下,伸手爱怜地摩挲着谷倩莲乌黑闪亮的秀发,微笑道:“傻孩子,女大了自然要离开父母,将来有丈夫爱惜你,风世侄!我说得对吗?”他这么说已是视谷倩莲为女儿。
风行烈心中一酸,道:“只要我风行烈有一天命在,定会好好照顾倩莲。”烈震北欣悦点头。
谷倩莲悲叫道:“以先生绝世无双的医术,难道不能多延几年寿命吗?”
烈震北失笑道:“我本应在四十年前便死了,我已偷了天公四十年岁月,到现在我真的感到非常厌倦,罢了罢了。”顿了顿又道:“在这最后三日里,我希望见到我的小莲像往日般快快乐乐,每天日出前到我山上的小屋,陪我去采掘山草药物。”
谷倩莲哭得更厉害了。烈震北无计可施,策骡前进,过了峡口,眼前豁然开朗,梯田千顷,层叠而上,最上面是片大树林,巍峨房舍,聚在林内,气象万千,田间有很多人在工作着,见到烈震北和谷倩莲回来,争着上来打招呼,亲切而没有做作。三人跳下骡车,沿着梯田间石砌的阶梯,拾级而上。谷倩莲平静下来,但红肿的双目,任谁也知她曾大哭一场。烈震北指指点点,兴致极高地向风行烈介绍沿途的草树,原来大部分都是他从别处移植至此的。风行烈感受着他对花草树木的深厚感情,想起他只有三天的命,不禁神伤,谷倩莲默默伴行,一声不响。不一会,三人到了位于半山的林树区,景色一变,另有一番幽深宁远的风貌。
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迎了出来,躬身迎迓道:“震北先生和小莲回来了,小姐在府内待得心焦呢!”再向风行烈施礼道:“这位仁兄相貌非凡,定是厉爷爱徒风公子了。”风行烈慌忙还礼。
烈震北道:“这是双修府总管谭冬,这里每块田的收成,都漏不过他的账笔,人人唤他作谭叔。”
谭冬道:“三位请随小人来。”在前带路。一座宏伟府第出现眼前,左右两方房舍连绵,使人联想到在这偏僻之处,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可建出如此有规模的世外胜景。
来到府第的石阶前,烈震北停了下来道:“我先回山上蜗居,你们若闲着无事,可上来找我,我还有话想和风世侄说。”
谷倩莲眼圈一红,一把扯着烈震北衣袖,不肯让他走。烈震北呵呵笑道:“待会你也来吧!看我有什么礼物送给你。”风行烈劝开谷倩莲,烈震北微微一笑,飘然去了,有种说不出淡泊生死的气概。
府第正门处张灯结彩,几名青年汉子正忙着布置,见到谷倩莲都亲切地打招呼。刚踏上石阶,一名雄伟如山、样貌戆直的青年大汉脚步轻盈、神情兴奋地冲了出来,骤然见到谷倩莲,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神色,期期艾艾道:“小莲!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谷倩莲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不高兴才真吧!”转身向风行烈道:“来!不用理他。”
风行烈大感尴尬,向那生得像铁塔般的青年拱手为礼,随谷倩莲往内走去。
一个响亮清脆的女声由内传来道:“成抗!快多找几条彩带来,这里不够用了。”
谷倩莲听到女子的声音,脸色一沉,走了进去。宽广的大厅内喜气洋洋,一名娇巧的女子,正插着蛮腰,威风八面地在指挥十多个男女仆婢,布置举行婚礼的大堂。风行烈暗忖,难道这就是双修公主?不过他很快便知道自己错了,谷倩莲看也不看她半眼,扯着风行烈的衣袖,径自穿过大堂,往内厅走去。那娇巧女子兴高采烈,竟浑然不觉两人在身旁走过,反而当那随行而至的谭冬走过时,给她一把截着,提出了一连串要求,使谭冬脱身不得。
谷倩莲放开风行烈衣袖,走进内厅,十多名丫环正在整理喜服,莺声燕语,一片热闹,见到谷倩莲,雀跃万分,又拿眼死盯着风行烈,羡慕之情,充溢脸上。谷倩莲情绪低沉至极,勉强敷衍几句,把风行烈介绍给众丫环后,领着风行烈由后门走进清幽的后院去。箫音忽起,吹的曲似有调似无调,就像大草原上掠过的长风,凄幽清怨。风行烈往箫音来处望去,林木婆娑间,隐见有一女子,坐在一块大石上,捧箫吹奏。两人来到女子身后,箫音忽止,但余音仍萦绕不去。女子身形纤美文秀,自有一种高雅的气质。她放下手中玉箫,缓缓转过身来。风行烈眼前一亮,只见女子雅淡秀逸,高贵美艳,令人不敢逼视。一双剪水双瞳,似是脉脉含情,又似冷傲漠然,非常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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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倩莲轻轻道:“小姐!”
双修公主谷姿仙美目落到风行烈身上,大胆直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果是人中之龙,难怪厉门主对你期望如此之高。”
谷倩莲再提高了点声音道:“小姐!”
双修公主美目寒光一闪,冷冷道:“明天是我大婚之日,小莲你纵使不愿帮忙布置,也不得有任何破坏行为,若违我之令,就算是你,我也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