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坐在梳妆镜前整理高起的美人髻,换了另一套有暗凤纹的绛红色高丽女服,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春情,俏目闪耀着幸福满足的华彩。
坐在一旁的韩柏叹道:“范老头说得没有错,现在我会看了。”
柔柔抛来一个媚眼道:“范大哥叫会了你什么?”
韩柏坦言道:“你的老头大哥叫会了我怎样去分辨有男人宠爱的女人。”
柔柔横他一眼,若嗔若喜地低骂道:“你们都是大坏蛋!”
范良极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道:“浪翻云要到双修府去了,你们不出来送行吗?”
隆隆声中,官船缓缓往码头泊去。韩柏应了一声,走出门外,浪翻云和左诗都站在长廊里。左诗见他出来,垂下了目光,神态有点异乎平常,看得韩柏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浪翻云向他微笑道:“小弟这个午觉睡得好吗?”
韩柏老脸一红,期期艾艾答非所问地道:“我并不是那么习惯睡午觉的。”
这时柔柔走了出来,到了左诗旁亲热地挨挽着她道:“浪大侠定要快点回来,免得诗姑娘挂心。”
范良极冷然道:“只为了清溪流泉,浪翻云自会赶回来。”
浪翻云失笑道:“范兄真知我心。”转向左诗道:“听说双修府有一种叫香衾的特有名花,我摘回来给诗儿插在鬓边上。”
左诗喜道:“你最少要摘三朵回来,让我可送给柔柔和霞夫人。”
陈令方的笑声传来道:“好一个爱花惜花之人,陈某佩服佩服!”
跟在后面的是垂着头的朝霞。韩柏和范良极对望一眼,同时猜到对方所想到的问题。现在陈家实质只剩下陈令方和朝霞两人,伺候陈令方起居的工作,自然落到朝霞肩上,使两人接触机会大大增加,说不定陈令方会对朝霞燃起新的爱意,那样问题便大了。若朝霞不再是怨妇,他们亦失去了“勾引朝霞”的“道德支持基础”。
浪翻云淡淡道:“陈老心情看来甚佳。”
陈令方道:“我的心情本来大大不好,但一见到你们,什么烦恼都给抛诸脑后,甚至变成了乐趣。”
范良极漠然道:“麻烦来了!定是与胡节有关。”
左诗道:“陈公烦些什么事呢?”
陈令方长叹道:“明晚这艘官船,将会比沿江任何一间妓院都要热闹,因为胡节联同了鄱阳五府的府督,召来名妓,在船上设宴欢迎我们,你说我们该不该烦恼?”
浪翻云伸手拍拍范良极老削的肩膀,哑然失笑道:“希望你没忘记曾保证过有应付的方法。对不起!我要失陪了!”
风行烈和谷倩莲踏进忘仙庐的小厅时,烈震北摊开纸墨,运笔疾书。他的手握着长笔管的尽端,手肘离桌,垂直大笔,以中锋写出令人难以相信的蝇头小字,字体秀丽整齐,就若以最细的笔锋写出来那样。
见到两人,烈震北放下毛笔,苍白秀气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眼光落到谷倩莲身上,慈和地道:“在这里一住七年,小莲由一个整天作弄人的黄毛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出众少女,现在夫婿都有了。”
谷倩莲像忘记了烈震北只还有两天的命,不依地道:“先生取笑人家!”
风行烈有点做贼心虚,改变话题道:“今早先生说及道心种魔大法,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烈震北挥手打断他的话,沉吟片晌,长叹一声道:“这是牵涉佛道两家和魔门所传说的最后一招。”
风行烈和谷倩莲愕然齐声道:“最后一招?”
烈震北眼中射出憧憬和渴望的神色,缓缓点头道:“是的!最后一招。”
两人知道他还有下文,静心等候着。烈震北望着窗外阳光漫天下的山峦远景,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无论是魔或道的修炼过程,由入门开始,直至最高深的层次,无不有前人的典籍可寻,像慈航静斋的剑典,藏密的智慧书,传说中的战神图录,少林的达摩诀、净念禅宗的禅书,又或流传下来的佛经道典。唯有这能超脱生死、成仙成佛的最后一着,却不见于任何典籍。”顿了顿,喟然道:“因为知道这最后一着的人,就像找到了这生死囚笼的缺口,飘然逸走,再也不回来,或者根本回不来了,就像我佛释迦牟尼的涅槃,大侠传鹰的飞马跃空,对寻求仙道的人来说,最后一招始终是千古奇谜。”
风谷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古往今来,修仙修道的人多如恒河沙数,但真正悟通最后一招,致成仙成圣的究竟有多少人?
烈震北道:“魔门的道心种魔大法,就是针对这最后一招,竭尽无数智慧人力,凭空构想出来的伟大功法,但能否就此达至破空仙去的境界,却从未有人试过。”
风谷两人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以压下心中的震撼和激动。
烈震北眼中射出缅怀和忧哀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十六年前,我曾摸上慈航静斋,见到言静庵,可惜我比庞斑迟去了七年,否则我和静庵或将不止是知心好友。”
风谷两人对望一眼,均知烈震北原来暗恋上武林两大圣地,至高无上的两个领袖之一的言静庵,也感受到烈震北伤心人的怀抱。
烈震北完全沉湎在当年使他既心醉又心痛的回忆里,长长吁出一口梗在心头的悲郁之气,徐徐道:“静庵告诉我庞斑的魔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化境,只差那最后一着,便可超脱尘世,成仙成圣。”
风谷两人头皮发麻,这个对庞斑的批评,出自言静庵之口,使人没办法怀疑,如此说来,浪翻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烈震北续道:“庞斑虽出身魔门,却非残忍好杀之人,但事实上黑白两道死于他手上的顶级高手,又确是难以计数。”
谷倩莲皱眉道:“先生这话不是有些矛盾吗?”
烈震北微笑道:“行烈!你明白我这些话背后的含意吗?”
风行烈点头道:“当年传鹰大侠决战八师巴于高崖之上,其时情况虽无人可知,但观乎八师巴立即抛开一切,返回布达拉宫,触地成佛,可见在生死决战的时刻,会把决斗者灵力提升至生命的最巅峰,发生一些在平日里绝无可能发生的事,甚至悟破这最后一招的玄虚。”
烈震北点头赞道:“说得真好!六十年来,庞斑一直在寻找一个相埒的对手,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就是浪翻云。”接着一阵狂笑,仰天叫道:“静庵呵!你终于成功了,只有你才可助庞斑练成道心种魔大法。”
两人为之愕然,为何言静庵竟会助庞斑去练那邪异无伦的道心种魔大法?
烈震北沉默下来,待情绪平复后,缓缓道:“道心种魔大法乃魔门秘法里,最诡异莫测的‘锁魂术’,一般的锁魂术就如天竺的催眠法,在某一短暂时间内把两人的心灵连接起来,但道心种魔大法却高了无数的层次,可把两个人的元神锁起来,一个是种子,一个是炉鼎,鼎灭种生,种子吸收炉鼎死亡时三魂七魄散离释放出的庞大能量,超脱生死,离凡入圣,确是勘破生死的千古奇术。”
风行烈蹙起剑眉道:“既然种魔大法古今从未有人成功过,又是凭空构想出来的方法,庞斑怎肯花二十年苦功去追求这么虚无缥缈的功法?”
烈震北哈哈笑道:“世上还有什么比仙道之说更不实在,更难把握的?修仙炼道的人,就像被困在一座没有出路的尘世大监狱里,只要知道某处或有一出口,谁耐得住不去试试看,道心种魔大法正是这样一个可能的神秘出口。”
烈震北不理两人的震骇,道:“种魔大法整个窍要,植基于魔门的魔种和道家的道胎两种极端不同的功法而来,简而言之,就是如何把魔种和道胎合二为一,庞斑虽因行烈体内奇异的生气,不能灭去炉鼎,但却成功地将魔种转化成道胎,获得了元神的再生,只差小半步,便可跨越天人之隔,烈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听得茫无头绪,连问问题也不知从何问起。
烈震北道:“你们感到难以明白个中玄妙,是非常合理的,因为那牵涉到人类神秘的心灵力量。或者我简单些向你们说出道心种魔的过程,或可助你们有多点的了解。”
风行烈虎躯一震,因为他知道烈震北即将要说出来的事,直接和他有关,也和靳冰云有关。
韩柏的房内,陈令方、范良极、韩柏和范豹四人,在商量怎样应付明晚的盛宴。
陈令方道:“我本以安全作为理由,推了按察都检司白知礼安排在他公廨内的洗尘宴,但到他们要到船上来时,我却是再难推搪,因为这是不可废的礼节应酬,我想拒绝也说不出口来。”
范良极瞪他一眼道:“这可好了!数百人涌了上来,叫我们如何应付,范老宗,你有没有办法?”
范豹苦笑道:“有宗兄在,本来我是一无所惧,但胡节如此明来抢人,我们反拿他没法,若我们立即由水路把人运走,又恐逃不出他们势力庞大的魔爪。”
陈令方道:“不如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范良极眯着双眼仔细看了他一会,点头道:“无毒不丈夫,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虽然是可惜了点,总好过泄出了浪兄在船上的秘密。”
韩柏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摇头摆脑往房门走去,道:“唉!有人在浪大侠前夸下海口,我倒要看看那是个怎么样的口。是河口?溪口?还是井口?又或只是一泓死水的臭渠口?”
范良极大怒由椅上跳了起来,在韩柏开门前老鹰捉小鸡般一把将他攫着,正要晓以大义,重重叫训,韩柏及时迅速在他耳旁低声道:“你把陈老鬼拖在这里,我乘机去勾引朝霞。”
范良极微一错愕,松开了手,让韩柏逃出房外,出了一会神,缓缓转过头来,倏地捧腹大笑道:“我想到了个很蠢、很简单,但是又很有效的方法!”
韩柏走出长廊,往朝霞的房舱走去,经过左诗的房门前,忽地听到房内柔柔的声音响起道:“那你是不是爱上了浪大侠?”
韩柏明知偷听女儿家私语是不对的,可恨这句话确有无比魔力,又由于对新认姐姐的关心,硬是迈不开脚步。
一阵沉默后,左诗幽幽叹道:“我也弄不清楚我们之间是兄妹之爱多一点,还是男女之爱多一点,但我知他确是疼惜我,肯为我做任何事。柔妹!我的心很乱。”
柔柔道:“浪大侠说得对,诗姊给自己点时间吧!让一切自然发展,终有一天你会得到最好的选择。”
左诗叹道:“拦江之战一天未分出胜负,我都不会有安乐的好日子过,只是担心就可把我烦死了。唉!这也是我最忧心的地方,在拦江之战前,我绝不想大哥为我的事分心,不想他有任何牵挂。”
听到这里,韩柏本要走,但柔柔忽低声问道:“假若浪大侠不幸战败身死,你会怎么办?”
左诗平静但坚决地道:“我会以死为他殉葬。”
柔柔道:“这正是浪大侠最担心的地方,难道你想小雯雯没有了母亲吗?”
左诗道:“就算我不自杀,也会活生生抑郁而死,我最清楚自己的事。”
柔柔道:“那你为何还怀疑自己对浪大侠的爱?”
左诗幽幽再叹道:“柔妹你不明白的了,我和浪大哥的关系很复杂,他是自幼藏在我心中一个美丽的传说和神话,是我父亲最亲爱的酒友,也是最懂欣赏我酿出来的酒的伟大酒徒,和他一起时,每一刻都是美妙无伦的,但那是否男女之爱,我却不知道。”
柔柔低声道:“那你有没有渴望和他亲热欢好?”
这句话又把门外欲走的韩柏留在原地,不知如何,他确想听听这**刺激的答案。
左诗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大哥有种洒然超脱于男女肉欲之外的气概,即使他碰我的身体,甚至抱着我,我会感到很快乐、很满足,但却从没往男女情欲方面想去,但若他不嫌我,我会毫不犹豫把一切交给他,但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的,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纪惜惜,再容纳不下别的女人。不要以为我在怪他怨他,我绝对没有这意思,只要大哥肯喝我为他酿的酒,我再无他求。”
韩柏听得肃然起敬,因为秦梦瑶也有那种气质,但他仍渴想得到她的身体,叹了一口气后,终迈步往朝霞的房舱走去。
烈震北道:“种魔大法有三个条件,就是种魔者、炉鼎和魔媒。”顿了顿续道:“首先要种魔者达到类似元神出窍的境界,才有资格借鼎播种,以这次来说,种魔者是庞斑,炉鼎是行烈。”
风行烈一呆道:“魔媒是否靳冰云?”
烈震北点头道:“传统的种魔大法,魔媒是某样物件而非人,总之这魔媒无论是块玉牌,又或一条丝巾、一把刀,都带有种魔者的精神异力,使种魔者和活人炉鼎生出微妙的感应和联系,无论活炉鼎去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种魔者的精神感召,邪诡非常。所以历代敢修此法者,莫不是魔门拥有大智大慧、出类拔萃之辈。”
谷倩莲伸出纤手,握紧了风行烈颤震着的手。烈震北现在所说的,无不是超越了一般武功范畴的魔功邪术,叫闻者怎不心惊胆跳。
烈震北仰天一笑,摇头道:“至于以人为媒,以情为引,桥接种魔者与炉鼎的元神,实乃庞斑妙想天开的创举,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若非静庵,庞斑也不会想出这妙绝古今的魔媒。”
谷倩莲看着面如死灰的风行烈,已明白了几分,悲叫一声,顾不得烈震北的存在,上身伏进风行烈怀里,将他搂个结实,以自己的娇躯予爱郎一点慰借。
风行烈搂着谷倩莲火般灼热的身体,舒服了点,深吸一口气道:“言静庵为何要这样助他?冰云与言静庵是什么关系?”
烈震北道:“言静庵看出当时天下无人是庞斑百合之将,若任由他这样逐家逐派挑战下去,不出十年,武林将元气大伤,一蹶不振,而且若任由庞斑如此肆虐下去,当时各地正在努力推翻蒙人的力量迟早也会冰消瓦解,所以唯一之法,就是助他练成道心种魔大法,起码可以使中原武林有了喘息的机会,而事实证明了全因庞斑退出了江湖的斗争,蒙人终被赶出中原,于此可见静庵这一着是多么厉害,影响是多么深远。”
风行烈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来,道:“我明白了!看来庞斑爱上了言静庵,但为何言静庵不以爱情将他缚在身旁,岂非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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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震北摇头道:“静庵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凭着庞斑对她的爱,逼他退隐二十年,而庞斑亦借此良机,退修魔门最高境界的种魔大法。其中再有细节,就非外人所能知了。”
风行烈道:“为何冰云会给卷入其中,成为魔媒?”
烈震北望着窗外,微微一笑道:“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到屋外看看夕阳美景好吗?”
风谷两人的心同时抽搐了一下,想到这将是烈震北这辈子能看到的最后第二个黄昏。
到了门外,韩柏鼓起勇气,轻轻叩响了两下。房内传来衣衫窸窣的微响。
轻盈的脚步声来到门后,朝霞的声音响起道:“请问是哪一位?”
韩柏听到朝霞语气里的戒备和防范,差点临阵退缩,拔脚就跑,但待会范良极必会追问他事情进行得如何,那怎样交代?唯有硬着头皮道:“夫人!是我!是韩柏。”
朝霞在门后静默下来。韩柏见没有动静,催促道:“开门吧!”
朝霞在门后急道:“不可以,专使你快走吧!会给人知道的。”
韩柏道:“夫人不用担心,你先开门再说。”
朝霞沉默下去,但她急促的喘息声却非那道门阻隔得住。韩柏其实亦是情迷意乱,提心吊胆,既想朝霞快点开门,以免给人撞见他在串门子;另一方面,又不知假若朝霞真的拉开房门,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朝霞幽幽一叹道:“公子!求求你不要这样,朝霞很为难哩。”
韩柏大喜道:“你终于不叫我专使了,快开门,我和你说几句话儿后,立即就走,否则我会一直拍门,直至你开门为止。”没有办法下,他唯有使出看家本领——无赖作风。
朝霞怀疑道:“真的只是几句话吗?”
韩柏正气凛然道:“我以高句丽专使的身份保证这是真的。”
朝霞“噗嗤”一笑嗔道:“人家怎能信你,你这专使身份是假的,还能作什么保证?”
韩柏见她语气大有转机,忙道:“身份是假,说话却是真的,这可由韩柏保证。”
“咿唉!”房门拉了开来,朝霞俏立眼前,一双剪水双瞳红红肿肿,显是刚哭过,韩柏很想乘机香她一口,终是不敢,由她身旁挤进房内。朝霞把门关上,转过娇躯,无力地挨在门上,垂下目光,不敢看他。房内充盈着朝霞的香气,绣帐内隐见被翻皱浪,气氛**旖旎;**的兴奋涌上心头。韩柏转身走回来,到身体差点碰上朝霞时,才以一手撑在朝霞左肩旁的门上,上身俯前,让两张脸距离不到一尺,气息可闻。朝霞呼吸急促起来,酥胸剧烈地起伏着,檀口控制不住地张了开来,红霞满面,眼光怎样也不肯望往韩柏,却没有抗议韩柏如此亲近她。韩柏暗骂陈令方暴殄天物,放着这么动人和善良的尤物不好好疼爱,任她春去秋来孤衾独枕,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有损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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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刚想替天行道时,朝霞以仅可耳闻的声音道:“求求你快说吧!给老爷知道便不得了。”
韩柏傲然道:“知道又怎样?有我在,保证你安然无恙,我还要骂他冷落你多年呢!”
朝霞一震,抬起迷人的大眼,骇然道:“你怎会知道的?”
韩柏暗叫糟糕,表面却若无其事,暗忖不如栽赃到范良极身上,道:“是老范告诉我的,他的棋虽然下得差,但看相却是功力深厚,连你平时爱穿什么衣服,是否喜欢喂雀他也可以看得出来。”
朝霞震惊地道:“是他告诉你的?”韩柏点头应是。
朝霞想了想,轻咬着唇皮道:“你认为他肯不肯为我看相?”
韩柏轻松地道:“有我专使大人在这里,哪轮得到他区区侍卫长擅表意见。”
朝霞“噗嗤”一笑道:“你现在哪像专使,只像个顽皮的野孩子。”
韩柏见她在眼前近处轻言浅笑、吐气如兰,意乱情迷下,凑嘴往朝霞香唇吻去。朝霞大骇,慌急下伸出手掌,按上韩柏的大嘴。却给韩柏的嘴压过来,掌背贴上自己樱唇,两人变成隔着朝霞的纤纤玉手亲了一个吻。朝霞另一手按在韩柏的胸膛上,想把他推开,总用不上半分力气。韩柏见只吻到朝霞的掌心,已是一阵销魂蚀骨的感觉,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先吻个饱再说,想要拉开朝霞护嘴的玉掌,忽感有异。两行清泪由朝霞的美眸滑下来。韩柏手忙脚乱下,掏出了一条白丝巾,为朝霞拭去泪渍,叫道:“不要哭!不要哭!”忽地呆了一呆,想起这是秦梦瑶的丝巾,登时像给冷水盖头浇下来,欲火全消。
假若自己如此半强迫地占有朝霞,那自己和采花**贼有何分别?秦梦瑶也会看不起他。这时朝霞掩嘴的手已无力地按在他胸膛上,若他想尝这美女樱唇的滋味,只消稍微俯前,即可办到。韩柏心中充满歉意,拭干她俏脸上的泪珠,见再没有珠泪流出来后,移开身体,珍而重之收起秦梦瑶的香巾。
朝霞的手因他移了开去,滑了下来,垂在两旁,缓缓睁开美目,以幽怨得使人心颤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垂下头去,低声道:“你是否当我是个喜欢背夫偷汉的**,否则为何这样调戏人家,不尊重人家?”这罪名可算严重极矣。
韩柏知道自己过于急进,唐突了佳人,忙道:“我绝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请相信我!求你信我吧!”说到最后,差点急得哭了出来。
朝霞抬起俏脸,责备地望着他道:“你刚才不是曾保证过只说几句话便走吗?现在看你怎样对人家,叫人如何信你?”
韩柏充满犯了罪的懊悔,叹道:“是我不好,你责罚我吧!”
朝霞见他神态真诚,气消了大半,幽幽一叹,把门拉开道:“妾身哪来资格责罚堂堂专使大人,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独自安静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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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垂头丧气走出门去,站在走廊里,却听不到关门的声音,愕然回首,朝霞半掩着门,露出艳丽的玉容,美目深注道:“韩柏!”
她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听得他心神一颤,顺口应道:“霞姊!”
朝霞给他叫得垂下了头,好一会才低声道:“告诉我!你对朝霞是否只是贪着玩儿?”
韩柏冲口溜出道:“不!我想娶你为妾。”才说出口,立知要糟,对方怎知自己和范良极有这协议,这样摆明只纳人为妾,谁受得了。
岂知朝霞不但没有立即给他吃闭门羹,还仰起俏脸,幽幽道:“你这样说,我反而相信你,因为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蠢话去骗女人的。”顿了顿又道:“你是否心里一直这么想,所以忍不住冲口说了出来?”
韩柏对朝霞的善解人意,大是感激,抹过一把冷汗后,拼命点头。
朝霞幽怨地望着他,凄然道:“你知不知朝霞身有所属,再没有嫁人作妾的自由?”
韩柏心道,我怎会不知,现在摆明是诱你这个他人之妾。口中却道:“道德礼叫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韩柏绝不吃这一套。”
两人隔着半掩的门,反各自说出了心事。朝霞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她虽是出身青楼,但**却落入陈令方之手,接着由陈令方赎身,所以从未和别的男人有过肉体关系。本下了决心,这一世便从良做这比自己大了近三十年的男人的小妾算了,岂知只过了十多天后,陈令方对她的热情不住冷却,最后连她的闺房也不肯踏足半步,使她独守空房,个中的凄凉伤心,自苦自怜,唯她个人自知。现在遇上了这充满了慑人魅力,但又天真有趣的年轻男子,怎不叫她心乱如麻,欲拒还迎。和这可恨却又可爱的人相对的每一刻,都是惊心动魄,却没有丝毫困苦了她多年的空虚或苦闷。
甚至每当想起他时,内心深处都会充满着既怕且喜的奇异情绪。感情的天地由冰封的寒冬,转移至火热的夏季,但她却要压制自己心中高燃的情火,这感觉她从未曾由陈令方身上得到半点一滴。可是她又怕韩柏只是好色贪玩,逢场作戏,那她就给害惨了,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像刚开了眼的失明人,忽又被迫不准看东西。这仍不是她最大的矛盾,而是无论陈令方对她如何不仁,终是她的丈夫,背叛丈夫使她有很重的犯罪感。但又偏是这犯罪感,使她有向陈令方报复的快意,朝霞的芳心乱成一片,要把门关上嘛,又有点舍不得。
开门声响。韩柏望去,见到被推开的正是有范陈两人在内自己的房门,这时要避开也来不及了,一个人走了出来。“砰!”情急下朝霞大力掩门,韩柏心叫完了,若给陈令方听到看到,和捉奸在床实没有太大分别。定睛一看,来的原来是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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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向他招手道:“公子!你过来。”
韩柏如释重负地走过去,顺口问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柔柔甜甜一笑道:“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