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听到一声轻叹。
灵泽动作轻慢地搂住我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脑袋按到他肩膀上,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因此无比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的节奏。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跳相较我的心跳还要快,他在紧张,甚至比我还要紧张。
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到底什么才是长大。
太多偏僻的细节是当事人无法觉察的,譬如兔子腿上最香最嫩的肉,譬如树梢上最大最甜的柿子,又譬如柔软似山风的目光。他一直是走在我身旁的那个人,他不仅时刻提醒我注意脚下,还替我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我恍惚发现记忆中的灵泽一直是这个模样,我心里隐隐有种直觉,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茬了,还是迟钝了。我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事为我着想,是在中原的时候,抑或更早?我有种想要睁开眼看看他脸上表情的冲动,但又不想让灵泽发现我之前在装睡,只能继续装到底。
一夜难眠。
这天晚上过后,我不敢看他了。
幸好回南峒的路程不远,几天后我们就回到了南峒。
那条上山的路还是跟以前一样,葱茏的草木,嘶鸣的鸟兽,汩汩的溪流,连绵的梯田……时间仿佛静止了,南峒的一切和我离开时一样,山林间的雀儿一看到我就叽叽喳喳扑上来,直到我猛地伸手抓住那只最贪吃的胖麻雀,它们才扑棱着翅膀逃散。天上传来嘹亮的翱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婆婆的海东青在盘旋。
我和灵泽照着海东青指引的方向快步往前,被山林阻隔的前路逐渐开阔,林子尽头影影绰绰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我站定在山林之间,我看到了婆婆、峒主、大长老还有小川,大家满脸笑意地一字排开守在路口等候,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音容如昨。
有人在喊我和灵泽的名字,我分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或许是婆婆或许是大长老。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回来之前无数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把在中原发生的事情隐藏好,不能让大家看笑话,可当我听到大家的声音,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眶也在发热,视线开始逐渐模糊。
我忍不住跑过去扑进婆婆怀里。
“婆婆!”
回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我却觉得委屈难过,眼泪根本止不住。婆婆轻拍我的后背开始安慰我,峒主笑着说回来就好,大长老什么都没说,小川围在我身边啧啧感慨:“天青,咱们那么长时间没见,我知道你很想我,可也不至于哭得这么惨吧?你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对你下黑手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我本来还挺委屈的,但被他怎么一说,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哭的,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现在终于回到家,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我抬起脑袋,睁大眼睛瞪了小川一眼,抽抽搭搭地怼他:“就你长嘴!”
他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