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帷只单单扫了一眼,就笑了:“牢狱之内,这盛装打扮不累?关在这儿的可都是求生之人,也无暇顾及你的用心,倒是白费心思了。”
“他们是求生之人,你可不是,有你这洛阳书院四大才子之一的顾公子在,我这身可不算白费。”凌贵妃淡笑看着他,尤显得从容。
“不敢当,小的平日里只懂得赏析些花街柳巷之辈。”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对贵妃娘娘不敬!”凌贵妃身边的宫女忽然凌厉呵斥。
顾成帷不为所动,甚至换了个姿势,若非脚上镣铐沉重,他都能躺下来:“你可真养了几条好狗。”
“你!”宫女要发难,凌贵妃轻轻抬了抬手,并不生气,“顾成帷,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何必逞口舌之快呢。”
“一介草民,可不敢劳贵妃惦记。”他似笑非笑,“何况遭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凌贵妃扫了眼他的囚衣,除了头发凌乱之外,脸庞倒是没什么伤口,想必是凌公公那边下的令,保的这张脸:“这般样子,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顾成帷的脸色微变,置在膝盖处的拳头握紧,很快又松了下来,他垂眸笑出了声:“凌妩,你这是在与我怀念过往?”
凌妩二字,似乎勾起了凌贵妃一些往事,她的目光迷离了几分,很快的清明:“我这是在顾念旧情。”
“我顾家与你可没有什么旧情,我姐姐与你也不过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罢了,你念着旧情连她都不放过,怎么,我还能指望你放了我?”
“黄老上书迷惑陛下,乃是死罪。”凌贵妃显得格外冷静,“黄老门下的弟子妖言惑众,企图用这些文书改变朝纲,更是不可饶恕,顾蓁……她不该参与其中……”
十二年前,黄老上书奏请陛下,请求颁布田改布税之法,陛下本就有意要进行改制,看到这些革新法制,十分的赞同,便在文书上盖了印章。却不想这一改制动了朝中一些固守陈规的大臣,他们既不想对现有的一些制度进行改进,也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损。
盘庚已久的士族之力如同毒瘤一般,早已经扎根深入。在陛下支持的情况下,他们明面上对黄老敬重,背地里却已经开始暗害。
以当时的凌老侯爷为首,几位大臣合力,构陷了黄老一系,将他们送入了大牢。
为了彻底清缴干净,以防后患,这些人还抓捕了黄老门下的学生,但是洛阳书院内大部分的学生都被传去了刑部,而最后放出来的并没有多少。
身为黄老亲传子弟的顾蓁经常以男装示人,并未被发现真实身份,带着改制的文书和师兄弟一些遗物回到了明泽书院。
本以为这样可以安然躲过去,顾蓁至少还留下了老师和师兄弟的一些东西。
可当初与她在洛阳书院结识,还被顾蓁救过一命的凌妩,却将这件事告知了凌老侯爷。
最终的结果,便是顾蓁葬身火海……
“我姐姐最不该的,就是救了你。当时你若死了,栖栖就不会年幼就失去了母亲。”顾成帷的话打断了凌贵妃的思绪。
她抬眸看着他,眸色冷了几分:“顾成帷,难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活命。”
“贵妃娘娘只手遮天,想要一介草民的命易如反掌,我顾成帷从进这牢房开始,就没曾想活着出去,倒是你,屈尊到这污秽之地来,可是有烦心之事?”
“顾家乃至赵家,齐族身亡,你也不介意?”凌贵妃冷冷看着他,“你豁得出去一人性命,能豁得出去全族?”
顾成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这么多年身在宫中,有一样你倒是没变,喜欢威胁人。”
安静了片刻,牢房内响起了顾成帷的一字一句:“可当年,你连我姐姐都威胁不动,今日你又何来的自信,能够让我松口。”
“这么说,你的确知道东西在哪儿。”
顾成帷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拨弄着地上的草芥,笑着叹气:“凌妩啊凌妩,到头来,你还是羡慕我姐姐,可不论你怎么活,你都活不成她的样子。”
“放肆!”
这话触动了凌贵妃心底的逆鳞,她猛地站了起来,眼底泛过了杀意。
“你穷其一生求的是什么?”
几个字的话如巨石,狠狠的砸在了凌贵妃心湖,她冷笑:“本宫穷其一生所求的,就是尽除你们这些逆反之人,还我朝太平。”
说罢,凌贵妃转过身,眼神骤然冷冽,周身掌控一切的气势毕露。
她绝不会输。
牢房内尽是顾成帷的笑声:“那草民就提前恭贺贵妃娘娘,心想事情了。”
凌贵妃出了大牢,便有马车相迎。
只是脸上神情,如冬月里覆着的寒霜,冻人三尺。
“那日法场又是怎么回事?”
伴在马车一侧的蟒袍男子恭敬回道:“能够在法场众目睽睽之下发动玄幻之术,必定是精于此道之人,普天之下,还未曾有过。那人虽然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但齐老已死,那些余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幻术?”
“正是。”凌公公提及时,眼神里难掩的异色,又仿佛是回味那日情形,透露了几分异样,“这样的人若能为我们所用,必是神助。”
凌贵妃掀开了帘子,与他对视:“此事你有数便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