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一众人聚集在山门,待清点过人数,便纷纷御起剑,捡了偏僻处行路。
在北宁明这位师叔祖的建议下,顾盼摘了品安城地缚灵作祟的委托牌子,正给小弟子们讲解简情。
“地缚灵,常因执念或外力所致,在死后化为灵体羁留某地,通常力量弱小,不会造成很大伤害。”
“至于这次的委托嘛……有点不同。”顾盼咂咂嘴。
“据言,品安太守旬前大宴宾客,一夜间主宾皆亡,尽化作地缚灵。太守府白日无异,夜间则灯火通明,好似宴席未休。有百姓说,看到死去的人在夜里重现,仍推杯换盏欢笑不绝。”
“有许多百姓似被蛊惑,声称受到太守邀请,于夜里登门赴宴,就此不知所踪。短短五日,已有百人遇害。”
风梳香:“……”
这是什么俗套鬼故事开头。
一个很有探索精神的师弟在旁发问:“顾师姐,太守不是一方父母官?为何死后要害百姓性命?”
其余弟子点头赞同,面色不解纷纷发问:“是啊,我记得人间仿佛有宵禁,那百姓如何前往太守府?头一日也便罢了,后面几日竟接连如此?官府不管吗?”
“若依此言,百姓们应是命丧地缚灵之手,何来不知所踪?”
“地缚灵怎会有这般能耐,其中定有隐情!”
听着师弟师妹们的讨论,风梳香呼唤起自己的开挂神器:“小九,这委托什么情况啊,你知道吗?”
“那当然。”999慢吞吞道。
“哦?”她起了兴趣,兴奋道:“说来听听!”
999拉开数据面板扫了一眼。“地缚灵支线剧情,五积分解锁,现有积分二十三……风风,要兑换吗?”
风梳香一秒收回好奇心,果断改口。“你别讲,剧情我要自己推!”
管他什么地缚灵天缚灵有没有隐情,有这么多修士在,还能翻天不成?
“切,你就是抠。”999嫌弃道。
盯着牌子上混乱的描述,顾盼也搞不清是个什么情况。
“到底是普通人,估计吓得不轻。”她叹口气,收起了委托牌子。“还是去了再看具体情况吧,此行怕是不易,大家多加小心。”
此次历练来了近二十人,其中不乏年纪小的筑基弟子,闻言都认真应声。
风梳香在旁边跟着点头,正发散思维猜鬼故事后续,不想忽然被cue。
“大师姐,你可有什么要嘱咐的?”顾盼示意她给大家鼓鼓劲。
风梳香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大家不用怕,到时候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喊我来帮忙打,有大师姐在,你们只管往前冲就是了。”
她大概找到自己的定位了。
这次,她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救火队员。
周围弟子们“哄”地笑开,紧滞的气氛整段垮掉。
顾盼:“……”
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顾虔安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笑道:“那你们可得争气点,大师姐就一个,可不够这么多人分的。”
“那我们只好祈求师兄,从顾师姐处匀些关注出来,好留意留意我们了。”有胆大的师弟打趣道。
周围的嬉笑声顿时大了起来,顾盼脸一红,直瞪向贫嘴的人。“寇子久是吧,不劳虔安师兄,我亲自关照你,保准不让你伤到一分一毫。”
顾虔安忍俊不禁,又朝寇子久使眼色。寇子久也是个机灵的,忙抱手作揖连声告饶。
一行人对这份委托并不忧惧。众弟子虽是仙门修士,却到底年纪不大,见大师姐只是面冷,并不拘束着他们,慢慢便展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意气来。
热热闹闹地过了半个时辰,眼见品安城在望,他们又自觉整顿了神色,端肃地跟在风梳香后面。
品安城外,郡尉已翘首多时。
郡尉四十出头,原是个精壮健朗的男子,可惜拜他那“死了都不安生”的上司所赐,品安城近来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闹得他焦头烂额心下惶惶,看着竟像苍老了十岁。
见云间落下一行人,他慌忙迎上去,并未因来客皆是少年男女而心生轻视,朝着领头的风梳香便深深拜了下去。
“还请仙长救我等性命!”
“大人切莫多礼。”风梳香一惊,忙把他扶起来。“斩妖除祟本就是修者职责所在,我们既然来了,必不会姑息此祟。”
郡尉连声称谢,消瘦青白的脸上都因激动焕起光彩。众人跟随他进城,一边走一边听他讲起事情始末。
出事那日,正值张太守独子娶妻。
张家是大族,太守又宠爱儿子,婚仪便格外隆重些,不说登门的宾客络绎不绝,单是府外的流水席便摆了三条街,撒出去的喜钱能绕张府好几圈。吹吹打打的声音更是从晨起便没断过,一直响到深夜。
身为同僚,郡尉自然也要登门道一声喜。
“大人登门时,张太守可有异样?”
顾虔安温声问道。
“并无。”郡尉摇了摇头。他抹一把胡子拉碴的脸,向众人苦笑起来。“我晓得诸位仙长想问什么,我们太守大人性情刚直,素有清正之名,决不会做出这等恶事。”
“照例问问罢了,大人无需多想。”风梳香莞尔,尽职扮演一个沉稳可靠的大师姐。“何况,我们也只管除祟,并不好插手人间事……若真有隐情,还得大人多费心才是。”
话虽如此,可照她看,那位张太守纯粹是倒霉,被不知道哪来的妖魔鬼怪给害了。
毕竟这是本修真仙侠文,没道理让一帮修士来客串包青天审案子。
也幸好不必审,不然她这一问三不知的,分分钟就得暴露。
“郡尉大人,您接着讲啊。”顾盼眨眨眼提醒。
从怔忡中回神,郡尉黯然道:“那日我有公事在身,午后便匆忙离去,待第二日回城,才晓得太守大人家中出了事。”
回想起张家惨状,他脸上不由多了惊惧,声音也艰涩起来:“连同宾客在内,府里死了近百人,皆身首异处;太守大人与新郎新娘则不知所踪……”
哦豁。
难怪顾虔安只问了一句,便引来郡尉一通解释。
这内情乍一看,很像是太守一家丧心病狂,借这大喜之日干阴间事,把来客一锅端了然后跑路。
不是风梳香瞧不起谁,只是太守家总共就三个人,一夜间想砍掉近百颗脑袋,怕是累断手都砍不完。
况且其中还有个新娘子,举不举的动刀剑还是个问题。
好端端的喜事闹成这样,风梳香也不禁唏嘘。
再说起出事那一日,满府红绸高挂,花团锦簇,处处风光喜庆,哪知席宴未休,人便忽然过了奈何口。
郡尉带人到时,粘稠的血正从门槛中溢出,在府前石阶上染出妖艳之色。门内桌翻杯倾,佳肴美味撒了一地,正在一寸深的血里浮沉游弋。
来赴宴的宾客无不衣饰华整,却有不少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跑掉了鞋。
即便如此,他们也未能留住自己的命,个个断颈上皮肉反卷,血色狰狞,甚至因身首异处,都不见得能重归完整。
这情形过于惨烈,明明烈日当头,郡尉却只觉满身发冷。
同他一道来的监御史王大人上了年纪,当即便厥过去,再醒来便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