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十九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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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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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进了宫。感觉好像是走进了一片茂密的荆棘。无尽的痛苦,看不到希望,但还要走下去。

他在御书房面见崇化帝。这位皇上对他的态度一如以往:称他是“小鬼”,关心他的身体,又说,知道太子早先曾到他府里闹了一场,很是过意不去。“灵恩这孩子,几时能像你一样懂事,那就好了。”

杜宇接不上话。

“这两天又不知道他跑去哪里荒唐——就在这内忧外患的节骨眼儿上——”崇化帝皱眉,“蛮族已经突破了边疆的防线,战事不容乐观。朕想,德庆那老狐狸最近也应该会出现了。”

杜宇还是不置一词。

“听张公公说,方才黄全去找你?”崇化帝问,“做什么?”

既然皇上提问了,他就不能不回答。“也是为了蛮族入侵之事,他有些抗敌的策略,要臣交给皇上。”

“他的策略?”崇化帝接过杜宇呈上的折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末了,丢在一边。“他说的这些人,倒的确都是智勇双全的战将。不过,既然他特别提出来,那就一定不能用了。他还说什么?”

“还说要集结京畿附近全部兵力向西北方向堵截,再调动北方和南方的兵队两面夹击。”杜宇照实回答。

“还有呢?”崇化帝问,“有否让你替他求情,让他披挂上阵?”

杜宇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会自己向皇上请求。只要能够上阵杀敌,不求做领兵的元帅。”

崇化帝冷笑两声:“是么?朕倒想看看他怎么做一个军中小卒——咱们不说黄阎罗了。这两日便要出兵,朕已经布署好了。虽然你的身子还未大好,不过统兵的位子一定得你来坐。只有你带兵,黄全的那一党才不能出来说三道四。这次将德庆狗贼铲除,所有的恩恩怨怨就彻底了结。你也可以……恢复身份,拿回你应得的一切。”

我不在乎,杜宇心想。

崇化帝唤太监,让他请等在外面的几位将军进来,共商西征大计,又让他去差人去撷芳园问问,太子究竟上哪里“胡天胡地”去了。

太监答应,不时就把列位将军请入御书房——都是杜宇在朝堂上见过的人,可是名字一个也叫不出。不过,他不会再为此事感到烦恼。因为并非他忘记了同僚。而是他原本就是假冒的,原本就不认识这些人。

崇化帝开始说起西征的安排,谁打头,谁押后。杜宇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反正,他们只是需要他坐在统兵的位子上——他们只是需要“杜宇”坐在统兵的位子上。如果没有他这个人,只怕他们会雕一樽栩栩如生的杜宇像摆在军中。

他只想救朱砂。与其傻站着听那些他听不懂的用兵策略,倒不如回忆一下《一飞冲天》的心法。他想着,就虚起了眼睛,不再看御案上的地图,也不再听崇化帝和众将领的谈话,默默在心里回想秘笈心法。他一字一句地默诵,依照法门引导气息。起初,身体毫无反应,那些经脉仿佛不是他的,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可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当他将第一重的口诀练到第三遍的时候,忽然从不知什么地方升起了一股微弱的暖流。他不由大喜,细细体味着那力量,好像要用意念伸手手来,将其抓住似的。先开始,那力量微弱却滑溜,犹如泥鳅,时时溜走。但他不放弃,努力了约莫一个时辰,那力量变强了,他也可以牢牢抓住。再过一会儿,丹田中竟奇迹般地涌起一股热潮——好像昨夜穆雪松所注入的那股真气又回来了似的。一瞬间,他四肢百骸无不顺畅。力气如滚开的水,蒸汽鼓胀着,冲击着。甚至可以感觉到颈后银针在颤动,好像随时可以逼出体外。

心下怎不狂喜:照此看来,他应该可以很快炼成《一飞冲天》,朱砂也就有救了!一时兴奋,未控制好体内的力量,忽然脚下使了些力气,只听“咔咔”数声,御书房地上的花砖被踩裂了。

众人都不由回头看他。将领们嘴里虽然不说,但都知道“杜大人”这一年来有些反常。也有人听说过他曾经在宫里狂性大发杀死了太监。不由自主,大家都退后了一步。崇化帝最知根知底,以为杜宇身上的菩提露又要发作了,便道:“杜爱卿身子还未大好,又这么操心西征的事,太过劳累了。让胡太医给你瞧瞧吧。”

见胡杨!杜宇求之不得。当即遵旨到偏殿的暖阁内等候。没多一会儿功夫,胡杨便来了。把了把脉,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的脉象怎么这么奇怪?昨夜你说是因为穆雪松老贼注入一股真气在你体内,难道现在还未散去?”

“徒儿也不知道。”杜宇回答,又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可修练了《一飞冲天》吗?”

“我只看了看。”胡杨道,“那后半部心法与前半部迥然不同,有几个地方我始终无法参透——穆雪松当时让你修练,可有告诉过你什么窍门?”

有,在吉祥客栈里,穆雪松曾经详细地向他解释第七重心法,只是他没有听。不过这会儿,若是不装做知道些窍门,怎么骗胡杨把秘笈拿出来?因点头道:“说过一些,不过……徒儿也不知道记得全不全。”

“哦?”胡杨不知是计,从怀里拿出秘笈来,“你且说来听听,记得多少说多少。”

他翻到了第七重心法,推到杜宇的面前。

那一段段的文字,一幅幅的经络图,在杜宇看来,简直好像庙宇里的祥云和飞天,无限美好——他们律动着,勾起他的记忆,同时也让他感到希望。“这个地方……”他指着开头的一段解释了几句,三分是穆雪松提点过的,七分是乱编。“还有这里……以及这里……”一气解释完了整个第七重。

“果真如此?”胡杨虽不怀疑,但听了却愈加糊涂,“真气从脚底的涌泉穴冲上头顶的百会穴……奇经八脉这么多的通路……该走哪一条?”

“这个……徒儿不记得了。”杜宇道,“我练到这里的时候,太子冲了进来……不过看这经络图上画了三条红线,好像应该是同时从三条通路运气。徒儿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好像有些道理。”胡杨沉吟,“我试试——你帮我把守,不要让人进来。”

杜宇求之不得,立刻答应。待胡杨盘腿到榻上坐了,将第七重心法念了几回,开始修习,他就悄悄地探过头去,一遍一遍默诵心法,务求将其背个滚瓜烂熟。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胡杨仍在练气,似乎到了一个紧要的阶段,脸上一时红一时紫,杜宇猜他必不能分神,便大着胆子将心法又翻过几页去,开始记诵第八重的口诀和图解。凭着一股豁出去的信念,那无论如何要把朱砂治好的欲望,他几乎摒除了一切杂念,只专注于心法。很快,第八重也背熟了,又背第九重。如此,一直背完了第十一重,就只剩最后的几页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胡杨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他一怔——方才太过忘我,竟未发觉胡杨已经睁开了双眼。连忙掩饰:“徒儿……徒儿只是想看看后面的口诀,也许可以帮师父做些注解——师父修练第七重心法,还顺利吗?”

“依然有些地方不太明了。”胡杨道。

“哪里?徒儿看看能否想起穆雪松的解释……”杜宇只想再找个机会看完最后的第十二重心法。

可是胡杨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御书房,不能老在这儿练功……皇上不是还有要事交代你做吗?你快回去帮皇上办事吧!为师自己先琢磨琢磨——等你助皇上平定了西疆又铲除了德庆老贼,那时再来帮为师不迟。咱们师徒一起参详,必定能悟透这心法。”

“可是……”杜宇心中焦急,但又怕太过坚持引起胡杨的怀疑,唯有点了点头,暗想:穆前辈曾经说过,练成第七重心法,就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菩提露毒素,也可以解开仙人拉纤。虽然治疗自己和治疗他人不同,但我已经背熟了十一重新法,或许已足够找到救朱砂的办法了吧!

当下,便要退出偏殿去。恰此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尖厉的呼喊:“有刺客!”

杜宇和胡杨都是一惊,连忙夺门而出。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外面天色暗沉,廊檐下点起灯来,光影朦胧。几只受惊的鸟儿冲霄而上,宫院里不见一个侍卫,只看到御书房窗户上映出混乱。看来刺客已经冲进御书房了。

“坏了!快去救驾!”胡杨一边招呼杜宇,一边已飞身朝御书房跑去。

杜宇先也跟着跑了几步,可又忽然停住了——秘笈还在暖阁的榻上,在胡杨的药箱旁边!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他非得抓住不可!

于是,故意脚下一个踉跄:“师……师父……我……我好像岔了气……”

胡杨回头看了他一眼,跺脚道:“唉!你这毛病发作得还真是时候——你回去调息养气,不要来帮倒忙!”说着,自己又向御书房奔去。

杜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就快步走回暖阁。岂料才进门,即有一条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他一骇,赶忙侧身闪开。来人穿着夜行衣,蒙面,只有一双眼睛路在外面,手握一柄弯刀,反射着灯光,直晃人眼。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假冒的杜大人!”对方冷笑,“枉我们还一直等着你,又想办法搭救你,谁知你是瑞王老贼一伙儿的!今日就把你一并收拾了,省得你出来招摇撞骗!”说时,手腕一抖,弯刀铮铮有声,顷刻间,万朵银花已将杜宇包围。

杜宇并未料到有此一变,有些措手不及。被对手逼得连连后退,几乎进入死角了。手摸到旁边架子上一柄金如意,就抄起来朝对方抡了过去——这金如意也不知到底是何材质,竟出奇坚硬,和弯刀撞击,火星四射,如意未损,弯刀的刀刃却起了卷儿。

“好奸贼!”对方怒了,“叫你瞧瞧爷爷的厉害!”话音落下,又挥舞弯刀攻了上来。

这一次,寒光点点,密集得犹如一场暴风雪,让人简直无从破解。杜宇向左边防卫,右边即被攻击,要护住上盘,下盘又遭暗算。只不过支撑了十来招,已经满身大汗。虽然曾经见红,但衣服已经被划破多处,行动之时,布条乱飞,几次险些遮住他自己的视线。

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他想,秘笈没有学成,却命丧于此,那朱砂岂不是没救了?非得闯出一条生路来!他凝神观察对方的招式,见刀光凛凛,舞得滴水不漏,要想找出破绽,实在是难上加难。不过心中忽然又是一闪:这样快如疾风骤雨的刀法似乎在哪里见过?是了!东方白!东方白的刀法和此人颇为相似!

曾几何时,他和东方白切磋,起初都是打成平手,后来有一日,东方白哈哈大笑,说:“我不拿出点儿真功夫来,就要被你小瞧了!”于是施展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那一日,他不敌东方白。此后几日,也未领悟出破解之道。直到有一天,两人去喝酒,喝到七八分醉的时候,东方白嘿嘿笑着道:“兄弟,你真以为我那套是厉害的刀法吗?其实不过是江湖骗术而已!”因向他解释如何用虚招障人眼目,迷惑敌人,使得敌人不敢贸然进攻,最后耗尽力气,被轻易击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此时无暇深究自己究竟何时何地与东方白有如此切磋的经验,只是看准对方的来势,不再去推挡咄咄逼人的弯刀,而是飞起一脚,直向对方的下盘扫了过去。那对手本已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取胜,哪里料到杜宇竟忽然变了招式。不防备,竟被一踢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杜宇既然扭转局势,便求速战速决。将那金如意提着,当成流星锤一般,朝对方兜头盖脸一番痛击。对方已然懵了,挥刀抵挡,却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只不过十来招,弯刀“当”地一下被打飞了,杜宇的金如意则迅速地扫过他胸前几处大穴。他再也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杜宇喝问。

“你假扮杜大人,却不知道我们是何人吗?”对方的声音全无畏惧,“你不知道我们七瓣梅花,就是为了要铲除你和你的主子吗?”

七瓣梅花!杜宇想起来了,小翠已经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七瓣梅花。

“杜大人!”外面响起了焦急的呼声,有几个侍卫闯了进来,“杜大人,有刺客,您还安好吗?”

“刺客在这里。”杜宇指了指被制服的黑衣人,“皇上……还安然无恙吗?”

“幸亏胡太医及时赶到,已经制服了刺客。”侍卫们回答。“皇上毫发无损。不过几位议事的将军都受了些轻伤。胡太医正帮他们诊治呢。”

“那就好。”杜宇道,“我也去御书房瞧瞧——你们把这人押下去吧。”

侍卫们得令而行。杜宇就去收拾胡杨的药箱。看到《一飞冲天》的秘笈就在旁边摆着,他的心不由一阵狂跳——可不是个好机会么?就抓起来往怀里揣。不过背后却响起胡杨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杜宇一惊,险些把秘笈掉在地上。“师父……您……”他看到胡杨面色青白,走进来的时候,甚至连跨门槛都有些困难,要扶着门框。“师父,您……不舒服吗?”

“方才修炼秘笈又忽然和刺客交手,可能气息不顺。”胡杨回答,“我回去歇歇就没事了——你去保护皇上吧。”边说,便上来,拿过秘笈,收进怀中,又跨上药箱走了出去。

杜宇无法,也只能跟上,搀扶他走了一程。见到有侍卫经过,就放开了。自己到御书房里来。但见地上血迹斑斑,书架、摆设一片凌乱。有几个黑衣人倒毙在地,还有两三个也是奄奄一息,正被侍卫们架出去。崇化帝倒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龙袍也被鲜血沾染,但神态镇定,更亲自拿帕子替一位将军按住额头的伤口。

“皇上,臣护驾来迟!”杜宇下跪请罪。

“起来吧。”崇化帝道,“这里的刺客已经都解决了——杜爱卿没有遇到刺客吧?”

“有一人,不过被臣制服。”杜宇回答。

“都是七瓣梅花的逆贼!”崇化帝指地上的一具尸身给杜宇看——那人的肩膀上有七瓣梅花的纹身。“这群人莫非还在做大梦想要杀了朕,拥立敬逸侯吗?”当着诸位将军和侍卫的面,崇化帝显然不能提出中宗还活着这一事实来。“你们把敬逸侯带来见朕!”他吩咐。

侍卫们应声去了。

杜宇不好意思闲着,便也上前来接过崇化帝手中的帕子,替那位将军止血。这便离胡杨很近了,注意到他面色苍白泛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不禁担忧道:“师……胡太医,你……莫不是太过劳累了吧?”

胡杨一向稳定的手有些打颤:“多谢杜大人关心……老朽……老朽毕竟年迈,和刺客过了几招就喘不上气来了。”

崇化帝也注意到他的异常,皱眉道:“胡爱卿面色骇人,快坐下歇歇——你们还不去传太医院的其他大夫来?不,还是叫人来,把诸位将军送去太医院诊治,那里针药都齐全些。”

“是……”太监们一个个都像是木偶,发动了机关,却不识得自己辨别方向。三个人同时朝门口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真是蠢材!”崇化帝摇头。

太监们见皇上沉着脸,更加魂飞魄散,一边自称“该死”,一边退出去。未几,招了十多个小太监来,每两人扶着一位受伤的将军,出门上了肩舆,抬到太医院去。而那两三位没有受伤的将军也向崇化帝告退,自言会依计行事,准备迎击蛮族。余下几名太监要帮着侍卫们把刺客的尸首抬出去。但崇化帝却阻止:“放着,好让敬逸侯看看!”又吩咐:“你们方才说抓了一个活的?把他也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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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着的时候,满面迷惑与颓丧之色的敬逸侯也被带到了御书房。

他本要跪下行礼,不过一低头,瞧见地上的尸首,就吓得打个踉跄,直接跪倒了,颤声道:“万岁……这里……这里出了什么事?”

“贤侄,何来此问?”崇化帝冷冷道,“这些刺客——七瓣梅花的逆贼,岂不是贤侄的部下吗?”

“万岁……”敬逸侯以首触地,“臣惶恐……臣……臣从来不知七瓣梅花为何物。”

“贤侄不知道?”崇化帝冷笑,“那可真是奇怪了!他们可都是打着贤侄的旗号,说要恢复中宗正统——贤侄却说不知道?若是今天他们真的得手,贤侄黄袍加身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说‘不知道’?”

“万岁,臣若有此心,天地不容!” 敬逸侯连连叩首,“万岁乃是臣之长辈,论才智,论功业,臣不及万岁百万分之一。先帝传位于万岁,乃是社稷之福,臣岂有异议?”

“你没有异议?”崇化帝盯着他,接着笑了起来,“是了,贤侄吃斋念佛,朕其实也不相信你会参与这些大逆不道的阴谋。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这些逆贼总是打着贤侄的旗号出来行刺朕,朕也寝食难安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白象发疯的事情,朕还记忆犹新。你说,要朕怎样绝了这帮逆贼的念想?”

“这……”敬逸侯想来想,“万岁勤政爱民。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时日久了,哪儿还会有人支持什么七瓣梅花呢?”

“时日久了……”崇化帝笑了笑,“时日还不够久吗?朕登基已经快一年了,大半的时间都在忙着应付这群逆贼。”

敬逸侯不敢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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