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全二册)-第二章 神女祠1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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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女祠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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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幅壁画,是狂风大作、阴云遍布百里,小船被浪卷走的样子,船里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应该是个女孩。岸边的人依然是跪伏的模样。再下一张,白衣的修士负剑来到江边,将一个小小的身影推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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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烛白往下看,只见江底的妖兽破江而出,与修士缠斗。修士将妖兽斩杀,血染红了整片白衣江,白衣江边又恢复了平静,居民们修建了神女祠,供奉那个最后上船的女孩为救世神女。

羽烛白的指尖在墙上暗红色的颜料上蹭了一下,放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她脸色微沉:“是血。”

不是人血,是牲血。

哪怕这个镇子以捕鱼和码头生意为生,牛羊也是极重要的资产,耕地、产奶都要指望它们,没有人会轻率地宰杀牛羊。只有在祭祀供奉神明的时候,他们才会宰杀三牲。而这样洋洋洒洒地用牲血画了大半面壁画,可见信徒虔诚。

但是镇上没有任何神女祠的遗迹和只言片语。

若这神女祠是假的,何以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虚构得如此真实呢?

羽烛白捻着指尖干涸的血迹沉思,抬头看了看连京。他仰头看着那尊含笑的神女像,面色看不出情绪。神女像拈花而立,眉眼秀美,唇若点朱,妩媚流丽得不似神祇端庄,倒有几分妖女的惑人。

“小师叔,你在想什么?”羽烛白在柱子上蹭干净了手指,这才拉住了连京的衣角。

“我在想,布局的人是魔修也好,鬼修也罢,他到底想要什么呢?”连京喃喃道,“神女祠占了水神庙,可神女也没有得到香火。除了侵占庙宇,背后的人也只是诱骗走了孩子,他要做的难道就是让镇民们终日陷在惊恐之中吗?”

妖魔邪物一般饮血食肉,修为稍微高一些的,便是啖其魂魄,最终都是为了增进自己的修为。以人的恐惧、怨愤等为食的邪修不是没有,可孩子心性至纯,一般而言不是此类妖邪最好的猎物。

羽烛白还没来得及跟连京说壁画的事,神女祠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小舟!”

白衣负剑的少年两步冲了进来,神色紧张地拉着她上下打量,后头跟着个红衣的少女。

“师兄、师姐?”羽烛白目瞪口呆。

她就是怕身边这个深藏不露的魔种图谋不轨,到时候趁乱把小师姐和容许这两只白白嫩嫩的小羔羊囫囵吞了,才匆匆忙忙地下山的。可她到这里不到半天,这两人就自己冒出来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没有受伤?你的长命锁戴了吗?你是怎么跑下来的?”容许从稽查司那里听说江画舟跟小师叔都在镇上,当场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小师妹在这迷雾重重的镇子上掉半根头发。

容许见羽烛白安然无恙,甚至还从她身上嗅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奶香,满腔忧心顿时化作了怒火,恨不得拎着这人的耳朵把门规灌进去:“我平日里给你做那么多饭是为了把你的胆子养肥,好过年下酒吗?”

羽烛白忙不迭地蹿到连京身后:“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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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京摸了摸羽烛白的头,出言安抚容许:“好了,无碍的。小舟是担心你们两个。”

容许身后的红衣少女默默端详了羽烛白片刻,这才理了衣衫对连京行礼:“若秋见过师叔。”

小师姐苏若秋,若论辈分,她应当是二师姐。可是跟容许、白珏、上官策三人不同,苏若秋乃是拜在江画舟那英年早逝的父亲门下,又由酒鬼掌门教导长大。这事便有些牵扯不清,因此比她小的三个弟子便不伦不类地唤她一句“小师姐”。

苏若秋平素不苟言笑,清秀的眉眼间便带了几分冰雪的颜色,偏偏她又在眉心点了一抹梅花痕,显得色如春花。

“外面出什么事了?”连京看着两人,微微抬了抬下巴,“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容许沉沉地叹了口气。

几日前,苏若秋从北方斩杀妖兽归来,途经此处,听说了孩童失踪的事。

她一边传信给容许,一边留下来调查这件事,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脱身。先是同行的其他门派弟子传不出去寄音纸鹤,到后来他们发现根本走不出白梅镇。

每当旭日东升,他们便被困在不知何处的围墙里,动不得说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人来人往。而当夜幕降临,那些孩子流窜在镇上,他们才从青砖里解脱。但他们仍然出不去镇子,他们尝试过跟着那些孩子,可小孩子跑到水神庙里便消失了,像是朝阳下的露水。

苏若秋意简言赅地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说完,外头的吵闹声已经压不住了。

“事情还不清楚,尚不能轻举妄动!”稽查司的修士成排堵住了神女祠的大门,门口挤满了举着火把的人。

“这个邪祟侵占了水神庙,要害我们的孩子!你们不去抓妖邪,反倒搜我们的孩子、守着妖女的庙宇干什么!”

为首的修士无奈地解释道:“这庙宇没有邪祟的气息,可见不是妖邪的真身,你们烧了也没用,反倒激怒她!”

然而群情激愤,焦虑、恐惧和愤怒好似一锅热油,把凡夫俗子的五脏六腑翻来覆去地煎了个遍,稽查司冷静的话语像是一瓢冷水——冷水浇热油,当即炸开了锅。

“要不是你们的弟子在这里失踪了,谁会管我们死活!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邪门歪道的东西?”

“你们不是修仙吗,为什么不救我们!”

“我们自己能救自己!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今天我们就要烧了这东西!”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粒撞了锅底的火星子。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出了火把。

羽烛白还在发呆,突然被旁边的连京抱孩子似的一揽,整个人被按在了他怀里,往边上退了几步。

有人把装了桐油的桶扔进了神女祠,木桶砸在地上轰然碎裂。紧接着不计其数的人抛出了火把,烈火一下子便蹿了起来,直接燎着了神女祠梁间悬挂的青色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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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灰暗的神女祠忽地明亮起来,神女唇边的朱砂殷红如血。

仙盟众人不得对凡人动粗,稽查司气得脸都青了,也只能在烈火下退走。连京抱着羽烛白跃上墙头,仿佛一只翩然的雨燕,离开了神女祠。

羽烛白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神女像,熊熊烈火中,那神女像微翘的唇角竟然有几丝嘲讽。

第二节白衣江·幻境

神女祠被烧成了一片灰烬,神女像矗立在断壁残垣间,又被怒从心头起的镇民砸了个粉碎。羽烛白坐在客栈的围墙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脚尖,远远地看着神女漆黑碎裂的头颅,一言不发。

“小舟,别看了,下来。”容许站在墙下,对她张开了双臂。

天亮了,苏若秋和容许、其他门派失踪的弟子、镇上走丢的孩子都没有消失。镇民们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妖女的根,只有修士们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出不去了。

白梅镇四周仿佛被浓重得不可穿透的雾气笼罩了起来,无论他们是引辟邪之火照明还是蒙眼不视景物,都无法走出白梅镇半步。然而镇民们在家里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对滞留于此的修士越来越不满。

羽烛白跳下墙头,被容许稳稳地接在怀里。

“小舟不怕。”容许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会没事的。”

羽烛白仰头看了一眼纸糊似的太阳,笑着对容许点了点头。他们身后,苏若秋安安静静地抱剑站在檐下,亦是抬头望着光芒暗淡的太阳。

客栈里坐满了白衣的修士,每个人都把脊背挺得笔直,衣白如雪。小二被这丧葬似的阵势吓得心里发凉,倒茶水时都差点倒溢出来。

“对不住,对不住。”小二手忙脚乱地把桌面擦干,他盯着这位仙君的手指又看了几眼,心里一声惊叹,只觉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不染纤尘似的。

“无碍。”连京道,“麻烦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们会再叫你。”

“好嘞。”小二赶紧走了,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稽查司的首领坐在最高位,扫视了一眼列座各个门派的人,开口道:“九嶷山玉城君也在,就请他给我们讲讲这镇子的古怪。”

连京起身对着他们拱了拱手道:“只是猜测。整个白梅镇的人应该都陷入了一个幻境之中,包括我们。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有的是假的,有的是真的。在这幻境中毁掉的东西应该在现实中也会相应被毁去。”

有人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几十名修士,包括以阵法符箓之术闻名天下的连京在内,竟然没人发现他们进了幻境?

“此地的水神庙受居民香火供奉百年有余,没有妖邪能侵占神庙却不招致天劫,但这几天白梅镇一滴雨都没有,更遑论雷劫。”连京道,“除非那是假的。而且大家也试过了,我们出不去,如果是阵法,这么大一个阵法,必然有巨大的灵力波动,可我们谁都没有感觉到。我们所有人在进入白梅镇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走进了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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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忍不住道:“有这样的幻境吗?”

能够将镇上的一草一木都临摹下来,分毫不差,自始至终没有人发觉,这该是何等庞大的幻境?

“有的。”连京略一停顿,“东海有巨蜃,可使百人入幻境而不自知,进入幻境的人在巨蜃的胃里化成白骨的最后一刻,眼前都是自己一生最渴望的场景。虽然这样的例子很少,但不是没有。”

“那我们该如何破解?”

“世上每个幻境破解的方法都不同,但有一条是毋庸置疑的。”连京的声音冷淡,“境主死,幻境破。”

“玉城君,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有人问,“众所周知,进入幻境必须触发一定条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那么现在这个幻境的进入条件是什么?莫非走入白梅镇的人都会进入这个幻境吗?”

连京将白瓷茶盏里的茶水泼到地上,道:“可能是水。白梅镇的镇民,先后来到这里的修士人数众多,境主很难让所有人接触同一事物。我能想到的只有水。白梅镇依江而建,镇上的人饮用的都是同一条水渠里的水。”

天上飘起了小雨,羽烛白仰躺在屋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屋子里的人说话。

她被容许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了一身锦罗,但手脚仍是冰凉的——江画舟的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羽烛白听着众人商议要下白衣江查看,决定先行一步。

她踩着蜿蜒的屋脊,身影在屋檐旁的树梢边一晃,便不见了。

连京听见头顶传来的细微响声,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出门抓住了容许:“小舟呢?”

容许茫然地看着他:“小舟不是在房间里吗?”

转角走过来的苏若秋听见二人对话,脸色也是一变,手里的糖人险些被捏碎:“她刚刚和我说想吃糖,在屋檐底下坐着等我。”

三人寻至房间里一看,哪里还有羽烛白半个影子!

容许的头皮都炸了起来,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妹被妖邪叼走了。

连京心知肚明,咬牙切齿——这个惹祸精!

羽烛白站在江边,头发被雨略微打湿了一点,冷得她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怀念起“老妈子”容许来。白衣江已经不对劲了,每一滴水都涌动着邪气,湿漉漉的黑影扒着岸边缓慢地往上爬。

羽烛白审视了一眼缠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发的水鬼,伸出脚尖轻轻巧巧地把脚边一只水鬼踢了下去。水鬼露出獠牙,准备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拖下去,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被一阵银色灵力掀了下去。

羽烛白一挑眉,这可不是她动的手。

她扯出脖子上那根红绳,看着银质长命锁上的莲花纹,终于了然——怪不得江画舟都十六岁了,容许一天还要问她八遍戴没戴长命锁,敢情这是个保命符。

羽烛白不在意这个,天谴都弄不死她,长命锁对她而言没什么用。但这种久违的被人捧着、护着,生怕她蹭破块皮的感觉,还是无端让冷心冷肺的沧雪神君心头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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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感动什么?羽烛白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江画舟说不准都投胎了。

她撇开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抬手拍了拍。

响亮清透的掌声穿透了濛濛的雨雾,白鸟飞掠的翼梢、飘落江心的雨丝、“吭哧吭哧”往外爬的水鬼都停住了。白衣江江心水浪翻涌,一个青衣白发的男子踩在浪头,对着羽烛白遥遥行礼。

“见过神君。”

“快别见过了,天雷快劈下来了。”羽烛白看了一眼乌云翻涌的天空,“也不知道是来劈你的还是劈我的。”

白衣江水君一言不发,他姿容端静,衣着却狼狈,满身血腥。

“那个装神弄鬼的神女呢,叫她滚出来。”羽烛白说,“别和我说你不知道。白梅镇供奉的水神是你吧?”

“神君请再给在下一点时间。”白衣江水君拱手道。

羽烛白的眼角扫过大张着嘴、哈喇子悬停在空中的水鬼,不由得发笑:“从事发到现在十几天,你都没把她摆平。我再给你一点时间,怕是你要被天雷劈死,给这镇子上的人殉葬。叫她出来,我耐心有限。”

“神君——”

空气里“嗡”的一声震鸣,瞬息之间,羽烛白已经执剑架在白衣江水君颈侧。那把剑是寒冰所凝,丝丝缕缕的寒意咬蚀着水君的脖子。他的几根长发在风中起落,擦过剑锋便无声断裂开了。

江上的邪气一时间都被肃杀的剑意镇住了。

“也罢,杀了你再杀她,不过是我多动一次手的事。”羽烛白淡淡道。

“天地一剑,白龙沧雪。这样的剑意,原来是沧雪神君。”水君冷静地看着她,“我可以带殿下去见她,还请殿下留她一命。”

羽烛白振腕收剑,以剑柄敲了敲水君的脖子,没有拒绝:“走。”

“小舟!”

岸上传来男人震怒的惊呼。

羽烛白转头看了飞奔而来的连京一眼,竟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容错认的焦虑。她心口剧痛,但还是回头和水君对视一眼。对方领悟了她的意思,按着她的肩膀消失在卷起的浪花中。

羽烛白坠入江水的瞬间,白鸟振翅至檐下避雨,水鬼们张牙舞爪地爬了上来。

“江小姐被妖邪带走了?”稽查司的修士一边斩落水鬼,一边下意识地去看九嶷山的人。

连京面无表情地在苏若秋的剑锋上划破了手指,以血为媒在地上画下了阵法。

回去了要罚她抄门规,翻倍!

连京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猛地一踩地面,金光大盛,辟邪之火不依不饶地缠上了水鬼。水鬼们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吼声,退回了江水中。

“师叔,小舟她——”苏若秋想要上前,却被连京按着肩膀往后一推,又被容许死死地拉住了。

“你疯了,你去有什么用?”容许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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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京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阵法和水鬼们的头颅,跳进了波涛汹涌的白衣江里。

“交给小师叔,他不会让小舟有事的。”容许沉声在她耳边道,“你忘了听风谷的事了吗?”

羽烛白和水君走在曲折幽静的青石长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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