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江上常年有商船行走,供奉、祭祀、香火样样不少,可水君的殿宇却很冷清。这里只有水君一个人,连个作伴的都没有,冷清寂寥得很。
水君领着她走进了一间收拾得很整洁的屋子里,窗台上甚至还用白瓷花瓶插了两枝山茶花。羽烛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两枝山茶花是灰蒙蒙的水君殿宇里唯一亮眼的颜色。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那个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人。
那人在唱歌,唱的是走漕帮的人哄孩子睡觉的小调。那个身影纤细单薄,下巴被幽幽的水光勾勒出一点孱弱的意思来。
羽烛白看清了那张脸,也察觉了那人身上的邪气。神女本人死的时候大概十五六岁,容貌也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神女察觉到羽烛白的目光,转过头来对着她一笑,那笑容像是风里摇曳的一枝桃花,秀美恬静。
“我倒是没想过,”羽烛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喉结,“神女居然是个男人。”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神女起身,缓缓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隔着几步远看着羽烛白,他笑盈盈地说,“我若是个寻常女童,白衣江底的妖邪怎么会大怒之下破江而出,被那守株待兔的修士斩杀呢?”
“有道理。”羽烛白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死的呢?”
“这位神君在问你呢,我是怎么死的,”神女的目光一转,落到了水君身上,“父亲?”
羽烛白诧异地看了身边颤抖不止的水君一眼。
水君是个相貌寡淡的男人,看着跟这位美得雌雄莫辩的神女没有半分相似。
“哦,”羽烛白想通了,“难怪。我看你的魂魄是被人强行拘在这具肉身里的,这肉身想必也是白衣江水君给你重塑的吧?活死人肉白骨,乃逆天而行,是要遭天劫的。水君好魄力啊。”
水君既没有回应羽烛白阴阳怪气的挖苦,也没有回答神女满怀恶意的明知故问。他沉默地立在原地,仿佛一截枯木。
“好吧,我父亲飞升许多年,想必已经忘了。”神女的笑容里像是淬了毒药,“那我来说吧。在用我做诱饵斩杀妖兽之后,白梅镇的人修建了一座神女祠,说是感怀我,其实是为了消除那些白白丧命的女童的怨气。当然,也许他们真的认为我是个女孩也说不定。”
羽烛白心头一动:“在你之前,死了多少个女童?”
神女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十七个。”
十七个,不多不少,正好和镇上丢的孩子数量一模一样!
神女笑吟吟地道出了羽烛白的想法:“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你是要我称赞你吗?”羽烛白没笑,“那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神女便移开目光,神色难明地注视着水君。
“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和父亲途经此地,白衣江发了洪水。”神女的声音凉丝丝的,像是细细的针在人心上扎了一下,“他们有人认出了我和父亲,求我们救他们。可是这次的洪水是天灾,不是妖邪作祟。我父亲哪里能救他们呢?”
“他们发了狂,失了智,效仿当年把我投进了江里。他们大概以为真是当年那些女童的血肉镇住了江底的妖兽吧?”
羽烛白眉心一抽。
“我那心怀苍生的父亲为了救一群被洪水卷走的孩子,放弃了救我。”神女轻描淡写地说完,欣赏着水君痛苦的神色,心里越发快意,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然后我就死了。”
“神君,你在神女祠里看壁画的眼神,我很喜欢。”神女的十指按在那道屏障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悲天悯人、高高在上——跟我父亲一模一样。”
“住口!”水君怒斥道,“你想死吗?”
这是沧雪神君,杀了神帝被天道亲手诛杀,本该灰飞烟灭的沧雪神君!神魔两界都盛传她的凶名,神界厌恶她的离经叛道,魔界畏惧她的剑锋所指。惹怒了她,对两人谁都没有好处。
羽烛白突然抬手,一剑劈裂了水君设下的屏障。水君被她的动作吓得肝胆欲裂,求她饶儿子一命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就见羽烛白掐住了神女的脖子。
羽烛白不再规束自己的神息,神祇的威压当面扑来,压得神女跪倒在地。
“我不关心你们的陈年旧事,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从哪里得来的青铜镜碎片?”
从进入白梅镇那天起,羽烛白就发现了混在邪气里的一缕神界气息。在连京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幻境时,羽烛白第一个想到了神界的青铜镜——世间万般幻境,都抵不过青铜镜镜宫里的一面镜子。
神界的青铜镜、魔界的万度瞳是神魔两界最强大的幻境法器。
连京说的巨蜃和他们相比,只是粗糙的小玩意而已。
青铜镜以眼为媒,镇上的所有人都进入了幻境,因为他们都在不同的情况下看见了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神女毕竟是邪祟之身,羽烛白触碰他的地方被神息灼烧出白色的小洞,还冒着袅袅的白烟。他好似从疼痛里汲取了“不知死活”的力量,竭力仰头看着羽烛白渐渐涌出银色的眼睛,挑衅似的说道:“你猜啊?”
“你闭嘴!”水君又惊又怕地斥责他,“你当真不怕死吗?”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神女嗤笑一声,“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能算活着吗?”
“这还不算死,”羽烛白冷冷道,“等我捏碎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不入轮回,那才是你这条命的终点。”
“求之不得,”神女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我早就过够了这种日子!反正你杀了我,也救不回他们了。青铜镜不是普通的幻境法器,哪怕我死了,幻境也不会破的。”
“殿下!殿下,你答应在下留他一条命在的!”水君对着羽烛白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声嘶力竭,“神祇一言出,既成因果,您不能食言!”
羽烛白有些想笑,她好像不合时宜地扮演了反派,就像白珏给她看的话本子里那些注定不得好死的大魔头。
白梅镇上。
燕娘把院子里晾晒的谷物都收了进来,唤了屋子里的孩子两声,没有人应。燕娘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家的孩子是第一个失踪的,第二个孩子失踪后,她没少被那家人辱骂。
神女庙被烧后,孩子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她拉着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哭了好久。
“啊!”
屋子里的炕上一片水迹,她的男人仰躺在炕上,脖子被咬开了一大条口子,喷了满墙满地的血。
那趴在男人身上舔舐鲜血的小东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整个眼球上爬满了暗沉的墨绿色。小怪物不太灵活地扭了扭脖子,四肢蹬地,猛地扑了上来。
燕娘惨叫一声,转身便跑。就在身后那小怪物即将扑上来咬住她的时候,院门“砰”地碎裂,两把仙剑厉风似的卷了进来。仙剑一红一蓝,死死地把小怪物的两只前爪钉在了墙上。小怪物奋力挣扎着,喉咙里“咝咝”地叫着。
容许先一步冲进来,扶起了软成一摊烂泥的燕娘。
苏若秋走上前,从形似小狼、皮肤发皱的小怪物脖子上勾起了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把长命锁,镌刻着熟悉的“岁岁平安”,背面刻着孩子的乳名。
燕娘明白了什么,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镇上可是有十七个这样的孩子。”苏若秋一张镇压符拍在小怪物眉心,它立刻消停了,“师叔说得没错,回来的不是真正的孩子——或者说,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苏若秋拔下两把剑,将蓝色的纵云剑递给了容许。容许接过剑,不言不语,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水君殿宇里,羽烛白凝视着神女,她头一次遇上这种找死的,心里新奇得紧,但她又不能真的弄死这个疯疯癫癫的神女。
倒不是忌惮水君嘴里的“一言出,成因果”,而是羽烛白从这件事里嗅到了某些熟悉的气味,不愿意放走这次接近真相的机会罢了。
“怎么,大名鼎鼎的沧雪神君不敢杀我吗?”神女盯着她,“你不会还惧怕因果反噬吧?”
“真是稀了个奇的,怎么你也认识我?”羽烛白扔开他,拄着剑不讲究地坐在了一边,老神在在,“那个给你青铜镜碎片的人告诉你的?”
神女怕说漏嘴,咬紧了嘴唇一个字也没说。
“我不杀你,但是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羽烛白抬起手,指尖霜花飞舞,“听过我的尊号,听过冰刑吗?寒气从颅顶灌进去,游走在你的经脉里,然后再一寸寸往外撕——你已经死了,肉身上的经脉也废了,不过没关系,作用在魂魄上道理是一样的。”
神女往后瑟缩了一下,恶狠狠地盯着她。
“有胆子这么看我的人可不多,”羽烛白装小白兔装久了,突然露出獠牙来还有些不熟练,本来冷酷的笑容有点扭曲,显得很瘆人,“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下场吗?”
神女转身欲逃,却被水君堵住。
“把青铜镜碎片给她,”水君疲惫地说,“别闹了。你也知道她是谁,你觉得你逃得掉吗?就算她不动手,天雷也快到了。”
羽烛白没心思看老子训儿子,上前一掌拍在神女的天灵盖上,把他拍得直直地跪了下去。神女背对着羽烛白,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感受着寒气灌注下来,面容微微抽搐。
“沧雪神君,”神女的声音发着抖,居然还带着一丝恶毒的笑意,“那个人让我问你,如果有一天让你杀了昆仑君换天下苍生的命,你杀是不杀?”
水君飞升的时候,羽烛白早就挨了天谴了,关于这位神君他也只听过只言片语。“昆仑君”这个名号更是因为众神讳莫如深,所以闻所未闻。可是这三个字一出,羽烛白身上的戾气突然暴涨,他下意识地拥着神女往前蹿了一步。
羽烛白那一掌正正地拍在水君肩头,震得他魂魄都要碎了。神女也被那透过水君身体而来的神息灼烧着心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水君意识到羽烛白在一步步逼近他们,强行咽下了喉咙里的血沫,试图回头和她周旋。
“我改主意了。”羽烛白手里拎着冰剑,眼底的银色炽烈燃烧,“神界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面镜子都看不住。既然如此,青铜镜碎片又关我什么闲事?我杀了你,再去杀了你背后那条胆敢对着我乱吠的狗。”
水君猛地把怀里的人一推:“快滚!”随即他抽出法器迎上了羽烛白的剑。
羽烛白不愧沧雪神君的凶名,冰剑轻轻巧巧地一格挡,推开了对方的法器,一剑点向他的眉心。水君被那拈花摘叶般轻巧的一剑震得手腕发麻,法器登时脱手。
我要死了。水君凝视着逼近自己命门的剑锋,心里出奇地平静。
沧雪神君弑仙,必定会招致天雷。一道天雷的时间,玉儿能跑多远呢?他要是出去了还作乱,会被人打得魂飞魄散吗?他会迷途知返吗?
他晚来了几百年的舐犊之情,就要把他送上绝路。
第三节神女·水君
“锵”的一声,冰剑划在了一把伞上,剑锋贴着伞骨斜斜地飞了出去。
伞面上绘着云雾和白梅。
羽烛白拧转手腕,反握着剑把剑柄推了出去,重重地敲在执伞人肩头。那人被她剑上的力道震得骨骼都要碎裂开了,却硬生生地站着接了下来,没有动,强硬地挡在她和水君之间,
“装不下去了?”羽烛白看着连京,“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你疯了吗,江画舟一具肉体凡胎,挨得住几下天雷?”连京蹙眉道。
“入戏太深了吧,小师叔?”羽烛白冷笑一声,但她怒火上头,现在没工夫跟连京计较。她眼角一挑,飞掠出去,一把抓住了没来得及逃走的神女。
“殿下!”水君意欲上前阻止羽烛白,却吐出一口血,一步都迈不出去,“求殿下——”
羽烛白刚刚对神女施展冰刑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一只手拎着这个轻飘飘的神女,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左眼上,灵力如蛇一般钻了进去。
“啊——”神女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羽烛白硬生生地把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碎片从他的眼睛里拔了出来,水君腿软地跪坐在了地上,惊出一身冷汗。神女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唯有剧烈起伏的脊背让人知道他还活着——如果肉身腐朽、魂魄被强行锁住能算活着的话。
青铜镜的碎片脱离境主的一瞬间,白梅镇上的幻境轰然坍塌。废墟中身首分离的神女像赫然变成了水神像,江边的水鬼纷纷退散,朦胧混沌的雨雾也清晰了起来,只有那些在民宅里作乱的小怪物依旧张牙舞爪。
“真够不讲究的。”羽烛白皱着眉,把碎片在身上蹭了蹭,试图化解掉上面的邪气。
忽然之间,那碎片化作了一团温暖的光影。
羽烛白睁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那个光影里熟悉的身形。白衣、长发,总是习惯坐在窗边对着茫茫风雪吹笛,笑的时候会低下眼睛——羽烛白在昆仑山上画过无数次他的样子,却始终记不住他的脸。
她照着第一幅画临摹了千万幅,最后越来越不像他。
这一次,羽烛白也没有看见他的脸,可那个身形、气息都是这样熟悉,仿佛千万年来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去。
好像她从来没有失去他。
那个人似乎要在光影里垂首俯身来抱她。
“寒……”那个名字消失在羽烛白唇间。
腥冷的血溅到了她颊边。
神女在刚刚她失神的时候挣脱了水君的桎梏,突然扑向了她。沧雪神君以杀封圣,一身傲骨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面临威胁时下意识的动作直接贯穿了他。神女的身体轻得像是一张纸,轻飘飘地靠在羽烛白肩上。
“我太累了,不和你们玩了。”他轻声说。
神女勾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人啊……心里都是什么呢?”
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白衣江水君。
铺天盖地的陌生画面悉数涌进了羽烛白的脑海里。
几百年前,我出生在南方一座小山的道观里。
道观很小,只有父亲一个修士,也没有香客来添香火钱。母亲生我那天难产而死,我便和父亲相依为命。道观在山林深处,林子里的精怪有时会到道观里捣乱,我自小便胆子小,往往被吓得哭起来,父亲便把我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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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温柔沉默的人,除了修炼便是看书。我根骨不佳,所以从未修炼。
“真正厉害的大修士都是在山外的,”石头精笨拙地爬上窗台,用不甚灵活的四肢比画着说,“譬如山海门宗主、九嶷山掌门,移山倒海、呼风唤雨。只有没本事的人才躲在山里苟且偷生。”
“你胡说!”我生气地把小石头精推下去,“我父亲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你们都怕他!”
石头精是山崖上的一块顽石,几千年前有某位神祇在上头歇脚,它便也沾了几分灵性,修炼了几千年,才笨手笨脚地化了个不伦不类的形,看着很是不聪明。
它跟乌龟似的艰难地翻身爬起来,语重心长地看着我说:“那是因为我们也不厉害!”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
石头精得寸进尺道:“你看你,长得跟个女孩似的,又怕疼又爱哭,比女孩还娇气,日后想必也没有什么出息。以后留在这山里吧,我同你做个伴。我勤加修炼,必定不会让这山里的精怪把你欺负了去。”
“谁要你保护,我阿爹自会保护我!我阿爹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我气鼓鼓地拿手边的核桃去砸石头精,石头精便抱着头跑开了。
我本以为我要在这小道观里和精怪们打打闹闹地过一生,不曾想后来天下大乱,偏安一隅的父亲居然带着我离开了风平浪静的小道观。
我们走过无数城镇,度化厉鬼、斩杀妖邪,无数百姓对着父亲感激涕零。
我满心都是对父亲的钦佩。我很想告诉山里的那个小石头精,你看,我父亲就是不输山海门宗主、九嶷山掌门的大英雄。
后来,便是白衣江上怒浪滔天。
江底的妖兽屡屡作乱,威胁居民月月以童女供奉,否则便水淹白梅镇。十七个稚女哭喊着被推下了水,我看着那些人沉默又疯狂的眼睛,胆怯地躲在了父亲身后,一时不知道是妖兽更可怕,还是他们更可怕。
“妖邪食童女至阴之体,是为了增进他的修为。白衣江已然是他盘踞之地,在江底我奈何他不得,必须得将他引出来。”父亲跟同行的几个修士略一商量,目光无声无息地压在了我身上。
“玉儿,你怕吗?”
我怕极了,然而我说:“我不怕。”
小石头精说得不错,我长得像个女孩。我穿上了女孩的襦裙,父亲给我梳了个漂亮的发髻,烛光下,两人都很沉默。
“别怕。”父亲放下梳子,握了下我的手,一张符纸躺在我手心里,“童子是至阳之体,你对他的修为无益。等他冲出江面,你就捏碎这张符,他会带你回来。”
“嗯。”我紧紧地攥住了符纸,用力点头说,“我不怕。”
其实我怕得要死,可我的父亲是那样一个心怀苍生的人,我若是怕了,他想必会对我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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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伪装成镇民的父亲扶着坐上了小舟,转瞬之间,小舟便被江水吞噬了。
江底的妖邪发现我是童子,果然怒不可遏,立刻就要上去宰了那群不识好歹的镇民。我捏碎符纸之前环顾四周,水底沉着十几具细瘦伶仃的白骨。
白衣江妖邪被父亲斩杀于剑下,白梅镇恢复了平静。
十几年后,我和父亲途经白梅镇,正是白衣江爆发洪水的时候。我站在那座神女祠前,看着姿容婉约恬静的神女像,一时有些瞠目结舌。而外头有眼尖的镇民认出了我,成群的镇民在神女祠外跪着,哀求我救他们。
可我只是个身不由己的饵。
我下意识地去看父亲,父亲只是皱着眉摇了下头。
洪水在顷刻间翻涌上来,我跟父亲帮着慌乱不堪的镇民逃上高处。几个孩子被洪水卷走了,绝望的母亲跪地哀号。
父亲御剑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