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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幻梦·结界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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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秋踉踉跄跄地在雨水中跪下,靠雾朱剑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瘫倒。她还是受伤了,被斩断的诡异丝线从她身旁掠过的时候,划过了她的肩头和膝盖。

她鲜血直流,但疼痛也让她清醒。

“容许、上官策,快醒醒。”苏若秋嘶哑着嗓子喊,“要死人了!”

一个声音从傀儡丝尽头传来,带着隐隐的赞赏和惋惜。

“不愧是镜心宿主。”

不愧是神帝选中的魂魄,以凡人之躯,竟然能这么快挣脱他的梦境。

苏若秋完全不知道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今天这场梦境出自声音的主人之手,方才在梦境中回想起的往事让她浑身上下的反骨都竖了起来。

她不再是白雪覆盖的小城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也不是流落街头与野狗争食的乞儿,更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宿主。

从今往后,没有人配写你的命。

言犹在耳,手腕上的伏羲钱似乎在发烫,仿佛男人引着她的手去握剑柄。

她握住了剑,就再也没有软弱的理由!

“什么镜心宿主,”苏若秋一抹唇边的血,恶狠狠地说,“我乃通明剑诀传人!”

院子里的槐花开了,容许浸在满院柔软的槐花香里,仰头凝视着驻足在墙头的日光。

长风游走在紫藤花悬挂的长廊下,拂动风铃“叮叮”地响。小侍女们打打闹闹地从廊下跑过,裙裾飞扬。背后推开的屋子里,男人正在提笔练字。

“阿许,”女人唤他,“在发呆吗?”

容许转过头来看着女人担忧的神情,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俯下身来让他看清里面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看,是妹妹哦!阿许不是更喜欢妹妹吗,要不要抱一抱她?”

容许颤抖着伸出手,指腹细白柔软,没有少年人筋节毕露的力量感。

这是一双没有沾过血的,孩子的手。

“阿娘,妹妹叫什么名字?”容许伸出一根手指,让那个粉嫩嫩的小团子攥住,漫不经心地问。

笑盈盈的女人一愣。

容许宽宏大量地一笑。

“阿娘,我很想你们,也会永远想你们。”

容许话锋一转,踮着脚去拥抱女人,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温暖柔软。女人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仿佛他也是个小小的婴儿,需要被人细心地呵护。

容许直视前方明亮而模糊的光晕,拔下女人发上的玉簪,刺进了她的脖颈。

上官策盯着自己的手指在灯下投出的影子发呆,冷不防被旁边的人用竹鞭抽了一下。

他扭过头去,看见满墙高立的书架,和抖着山羊胡的老书生。他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书本和纸张,油灯并不十分明亮,连带着他的影子也模模糊糊。

老书生捋着胡子,双眼炯炯有神:“抄个书都不专心,你说说你以后能做成什么?还发呆,还不赶紧抄吗?你看看你写的那个字,歪七扭八的,我扔把米在地上,鸡爪子刨的都比你写的字规整!”

上官策怅然若失。

他抄完了十来页文章。老书生见他的字迹端正齐整了起来,又哼哼唧唧地责备他先前态度敷衍,分明能写好字,却故意偷懒。

上官策个子小小的,趴伏在桌案上,脑袋几乎要顶在纸上。

老书生又用竹鞭敲了敲他的头顶:“脑袋抬起来,想变成瞎子吗?”

窗外似有风声,像是野兽的低吼。

上官策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窗外深邃得像是再也不会亮起来的夜晚,轻声说:“爷爷,昨天我看见了一个市井故事。”

老书生瞪着他。

“有个给人抄书为生的书生,在桥洞底下捡到了一个男婴。书生年轻的时候家里也阔过,可惜他的父亲为求长生,被方士骗得倾家**产,书生才落到这个地步。他养活自己都很费劲,却跟街坊领居说,自己已经老了,这副德行也不会有妻子儿女,正好养大这个孩子给他送终。”

上官策的声音轻而缓,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他低垂着眼帘,自顾自地讲述着一个再俗气不过的故事,好似沉浸其中顾影自怜的戏子。

“那个孩子很聪明,也很傲气。他看不上书生只会教他抄书这一点微末的讨生活的本事,跑去书院的墙角听先生讲课,最后竟然也能写出一手好文章。孩子的才气被镇上一家富商看上了,招他去做自己公子的伴读。书生不同意,孩子却一心想要飞黄腾达做人上人,一意孤行。孰不知那家人另有所图。

“富商的儿子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只有一点可取,那就是仿人字迹。小公子仿了那小孩的字迹,伙同官员篡改了试卷上的名字。小孩疯了一样的要跟人讨回公道,小公子选上秀才、神童之名传遍乡里的那一天,他却因为闹事被关进了牢房。”

上官策看着老书生茫然的眼睛,凄楚一笑:“小孩子又累又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只想喝一口水……然后他真的喝到了。书生当了家传的玉佩,拿银钱赎了他出来。书生以前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贵公子,他弯腰求人,自然有无数人要来踩他一脚。他从街头跪到街尾,才换来那孩子的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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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你……”

上官策强硬地截断了他的话音,接着往下说:“书生年纪大了,又是着急上火,又是被人羞辱,把那孩子救出来就一病不起,没几天人就死了。”

他没有说到最后,没有说后来那孩子在富商家办宴席的时候一把火点了他家的宅子;也没有说那孩子没能得手,在酿成大祸之前被一名修士拎回了山门;更没说那孩子后来日日夜夜都在悔恨,恨世道不公,悔自己争强好胜。

上官策只是说:“他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得可怜。他看不清被利剑包裹的真心,也看不破裹着蜜糖的砒霜。他活该孑然一身,失去所有,连做梦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他在老书生惊愕的目光中,抄起烛火掷向满墙的书,灯油泼洒出来,点燃了整个屋子。

白珏坐在台阶上,抱着一只缠了五色丝线和流苏的藤球。

带他的奶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哥哥被先生拎去读书,父亲跟商会的人在商讨新一年的生意。只剩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宅子的后门,看湛蓝的天空中飞鸟掠过。

白珏恶狠狠地想,一定要让他们都找不到我,着急上火,看他们还敢不敢丢下我。

他稚嫩的胸腔里装了幼稚的恶意,只是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因为他抱着那个藤球慢慢地睡着了,夕阳西下,没有人来找他。

他一觉睡到月上中天,远处终于有灯笼的影子和呼唤他的声音。

白珏一声不吭,直到那个素来从容优雅的少年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少年满头大汗,还在询问他有没有受伤,甚至蹲下身来要背他回家。

白珏冷眼看着纡尊降贵的少年,叹了口气:“无论我在我哥眼皮子底下离家出走多少次,他总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找到我,然后让我上祠堂里跪着去。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第三只眼睛,专门盯着我。所以我后来上山被罚跪戒律堂那么熟练,有他一份功劳。”

他一把拧断了少年的脖子。

苏若秋的耳边都是雨声,还有丝线从地面上爬行过的咝咝声。

她伸手握住雾朱剑剑刃,在雪亮的剑锋上留下了自己的血。雾朱剑剑光濛濛,映着苏若秋苍白的面无表情的脸,有几分妖异。

如果上官策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他轻易就能看出这是一门古老的邪术,剑主以血饲剑,唤醒剑上的杀机。

苏若秋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邪气,只有在洛都刑场那一日,她才见过这样浓烈的邪气,仿佛能把人的心肺捏爆。

地面上游走的傀儡丝如蟒蛇般暴起,朝着正中间的人绞了上来,像是蜘蛛吐丝困住猎物。

苏若秋踏前一步,身后却有疾风撞了上来。一个影子从她身侧踏着雨点飞掠出去,旋身拔剑,剑上带着耀眼的火光。背后有人掷出了符箓,符箓黏在剑锋之上,火光便十倍百倍地扩大,劲风扫落叶般摧毁了即将成形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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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许稳稳地落在她面前,横剑阻隔了推移过来的邪气,给苏若秋争取来了一丝喘息的空隙。上官策扶着藏书阁的门框,有些腿软,方才掷出符箓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不免跌坐在地。

空中有白色的光闪过,霜花与龙的纹路在黑夜中碎裂。

苏若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可她竟然还有心思想,小舟出事了吗?

不待她多想,雨幕里燃起了盏盏幽蓝色的鬼火——随即她看清了,那不是鬼火,是眼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眼睛,或是风流妩媚,或是凶狠冷漠,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飘浮在空中,齐刷刷地盯着院子里的人。

容许感觉胸腔里的火焰在燃烧,他咬紧了牙关,低声对苏若秋说:“后山有一条小路,带着阿策和白珏走。”

“走去哪里?”苏若秋和他背对而立,冷冷地振去剑上的水珠,手腕上的伏羲钱“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天下偌大,可除了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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