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山东省内,有座乐安州城。城北处有座大将军府,极其气派豪奢。那将军府主人,正是大明皇叔藩王朱高煦。乃是当朝天子朱高炽的御弟。藩号名为汉王,统治这座乐安封城。
那汉王一体生得彪悍如虎,形象威猛,勇武过人,犹似项羽一般模样,深得太宗皇帝喜爱。
原来在靖难之役时,朱高煦一路立下赫赫战功。多番亲冒矢石,拯救太宗朱棣于危难之中。太宗见此子勇猛,与自己颇为相似,因此喜爱于他。又因太子朱高炽体弱多病,恐其命不长久。太宗便把言语暗示他:汝兄常疾,尔当勉之。意说太子离世后,可将皇位相传于他。
朱棣本是一句励志之言,却让朱高煦为之疯狂,欲望膨胀万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心中对此念念不忘。永乐年间,他便几番加害太子性命,谋夺皇长子大位。
朱棣见他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情义,便对其严加训斥,几番勒令改正。朱高煦却是一介武夫张狂,哪里改得了傲慢之性?自太宗离世之后,更是猖狂至极。公然勾结文武臣将,府上阴养数百死士,毫不掩饰谋反篡位之心。闹得天下百姓尽知。他在封城之中,常以帝王威仪自尊。为此百官多有参奏告发,要治汉王大逆不道之罪。
洪熙帝朱高炽,生性端重温和,言行识得大体,常以仁孝义治天下。减免赋税,劝课农桑,与民休养。文治武功皆足,实为一代明君。他如何会不知道汉王那份野心欲望?只因念于兄弟情义,不忍刀斧加身。故而日常多有富贵功名赏赐于他,以满足他那欲望。
岂料汉王只是一心贪图皇位,欲壑难填,不知收敛。把皇兄的仁慈厚道,视为软弱可欺,越发不知好歹。今见皇兄疾病在身,命不久矣,皇图霸业之心更是日欲高涨。因而派遣无数杀手、刺客,欲把皇侄朱瞻基至于死地。
当日在将军府内,汉王召集麾下两班文臣武将,齐坐于密室之中,商讨如何半道劫杀朱瞻基、谋夺京城皇位之事。
左边文臣十人。为首一名中年汉子,形象斯文儒雅,名叫王文泰,是汉王的首席心腹幕僚,为人多有机谋。
右边武将十人。为首一员青年将军,身高六尺,英姿魁拔。那人名叫曹杰,原是开国功勋曹良臣嫡派子孙,做了汉王麾下一员帐将,武艺精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其后两名猛将,一人名叫章德怀,一人名叫邓云蒲。三十四五年纪,皆是山东英武壮汉,也各有万夫不当之勇。
二人与曹杰义气相投,结为金兰兄弟。只因曹杰是功臣名将后裔,因此二人皆以他为尊。漠北战争时,三人皆在汉王帐下效力,建有不凡功勋。汉王知这三个异性兄弟勇猛善战,因此招至麾下,视为心腹相待。
汉王朱高煦坐在案前饮酒,立等回报。忽有京城八百里书信传来。朱高煦急忙拆信观阅,须臾间,面色勃然欢喜,直把右手往桌上拍。
王文泰问:“大王为何如此欢喜?莫非是有天大的好事?”朱高煦笑说:“据宫廷太医给我密报,说我那皇兄病势沉危,天命难保。十天半个月内,便要驾崩朝野,这可是天赐的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众文武听了,面色一片欢喜。
王文泰笑说:“朱高炽继承太宗先皇之位,这还不到一年功夫,怎么就如此摇摇欲坠了?如今看来,这可都是天意。是上天在帮助大王,要把失去的皇位给夺回来。”
朱高煦狠狠点头:“这话有道理。我那皇兄是嫡长子,为人慈善,惯以仁孝道治理天下。生性虽然懦弱了些,毕竟还是一位圣明君王。如今他天命不永,也该是让我这个皇弟来继统大位了。兄终弟继,这倒也合我朱明江山祖制。”
王文泰拱手说:“大王血统纯正,又有雄才伟略,更有永乐先皇之武烈风采。我等不才,愿助大王一臂之力,拥护大王坐上九五至尊。”众人尽皆拱手祝贺。朱高煦欢喜不尽。
王文泰说:“大王,此事还得细细谋划,小心在意,切切不可泄密出去。自古欲求皇冠,先谋其道。李世民有玄武门之变,赵匡胤有陈桥驿加袍,这可都是酿芸已久的事,绝非朝夕之间促成。咱们既要效仿唐宗宋祖,也要借鉴刘濞、司马玮之失败遗训。此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成功。
朱高煦连连点头赞可。他虽然在日常里性急鲁莽,但在这等节骨眼上,眼下正要小心处理,不敢太过得意忘形。
王文泰说:“皇帝驾崩之前,必有一道圣旨诏书,发往南京陪都,召返太子朱瞻基进入京城继承大统。子承父位,更是符合皇家定制。如果先让朱瞻基进入了紫禁城,那我们可就空忙活一场了。”
朱高煦回答:“言之有理。趁皇兄诏书还未下达南京之前,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派人在路上除掉朱瞻基,造成皇位中空的局面。到时在诸多王爷之中,唯有本王最是劳苦功高,皇位的最佳继承人选。只等走过登基仪式,昭告天下,那本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明天子。”王文泰拱手喝彩庆祝。
朱高煦说:“王幕僚,你乃是本王的心腹智囊。现在机会来了,你即刻派人前去联系江湖帮派、杀手、武士。或以重金收买,或以名爵利诱。总之要什么就给什么,绝不可吝啬半分。只要能把朱瞻基除掉,本王就是与他结为异姓兄弟,那也未尝不可。”王文泰遵令应允。
曹杰建言:“末将觉得,为了防止万一,大王还要多谋几个计划。江湖上的人固然要收买联络,那些将相王侯,也不可错失结交。此事需要多管齐下,方能万无一失。”
朱高煦答复:“本王帐下自有心腹密探数百,已散布于南京通往京城的要道上,严密把握太子动向。如有异常情况,他们必有飞鸽传书。”
曹杰说:“末将也会派人密切监视山东地面,如果遭遇朱瞻基人等,末将即刻带兵截杀。”朱高煦说:“将军对本王忠心耿耿,待本王继承大位之后,必不相负于你。”
曹杰拱手垂问:“末将日前所求一事,恳请大王垂恩应允。”朱高煦点头:“这是自然,将军乃是开国名将曹良臣之后,属于根正苗红。如今饱受了数十年屈辱,实为不公不正。事成之后,本王必会旨令三司六部,下达一道赦诏,通告全国,为将军的祖上沉冤昭雪。”
曹杰欢喜谢恩:“承蒙蒙大王关爱,末将义不容辞。”
众人正在商议半道截杀皇太子朱瞻基一事,金陵那边有飞鸽传书来报。一个侍从拿来一卷纸条,朱高煦拆阅过后,眉目变得忧虑,嘴里唏嘘不堪。众文武见状,皆面面相觑。
王文泰询问:“大王有何忧虑?”朱高煦把纸条递与他看:“据金幕僚飞鸽传书,这回出师不利,第一场刺杀行动失败了。东瀛武士佐藤石郎,在皇宫里授首伏诛。迫使朱瞻基连夜离开金陵,北上京城而来。”
王文泰看罢信条,满面疑问:“刺杀计划,乃是金总管一项绝密任务,除了当事人,并无外人知晓。太子却似乎提前有了准备,这是怎么回事?”朱高煦说:“佐藤石郎大意轻敌,这才被人瓮中捉鳖了。据我们在皇宫里的密探所报,那石郎在御书房里,与一个名叫蝮蛇的人决斗失败,血染了门窗。”众人皆惊愕不已。
朱高煦询问:“曹将军听说过蝮蛇这个人吗?”曹杰点头:“末将曾在江湖上风闻过他,说是一介杀手,颇有一些智勇。”
朱高煦挠头纳闷:“奇怪。朱瞻基一向深居简出,从没听说他结交过任何江湖人士。那个杀手蝮蛇,是个拿钱办事的人,怎么突然会出现在御书房里,还给他立下一个救驾之功。这不是次序颠倒了吗?”王文泰唏嘘:“此事确实匪夷所思。”
原来那金幕僚,是朱高煦身边一个情报总管,名叫金承月。被汉王派往南京一带布控策划一切刺杀朱瞻基的事。他那夜本来在金福楼收买了蝮蛇,把他派入皇宫里去行刺太子,却不知他为何突然叛变了,反过来斗杀了佐藤石郎,着实纳闷不解。他派人去金福楼查看情况,发觉那五百两金丝毫未动,省悟自己已被蝮蛇给利用了,心中悔恨莫及。他自然不敢把收买蝮蛇的事如实告知汉王,只说佐藤石郎被蝮蛇斗杀,隐瞒自己所托非人之罪。
曹杰忽问:“这个杀手蝮蛇,会不会是我们派出去的人?”朱高煦回答:“金总管又没在信上说,想来不是。”
王文泰轻笑地说:“曹杰将军多虑了,如果蝮蛇是我们的人,必然是收了金总管的重金厚礼。那他又怎么会帮着朱瞻基做事,去把佐藤石郎给杀了呢!那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曹杰答复:“也有可能是蝮蛇叛变了。不然凭他一个杀手人物,没有内部人员接应,他怎么可能混入大内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