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淳于复在临江镇上第一次干那屠户营生,却因不懂买卖规则,任意胡来,结果闹出了一场笑话,险些得罪了所有的屠户。经人劝说后,近来也不好再去镇上做那买卖,便闲住在了刘家村中。
当夜戌时幽静,气爽风清。淳于复躺在江边一把竹睡椅上,看着江水静静流淌,又望着明亮星月沉思。
小莲走来身边坐下,吹着手中一根短笛。淳于复静静听着一曲悠扬笛声,看着月亮微笑。
小莲吹罢一段乡间小曲,询问:“哥哥,你一直看着月亮出神,是在想什么事吗?”淳于复笑说:“我在想李白一首《静夜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小莲笑问:“认识哥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淳于复回答:“我居无定所,天涯漂泊,四海为家,在哪都能混得下去。”
小莲好奇地问:“哥哥是个军人,那你怎么不在军营当差了呢!”淳于复轻笑:“军营里有军法约束,不能随心所欲。还是在外面好,自由自在,没有羁绊。”
小莲指笑:“我猜猜看,哥哥这么有本事,肯定是位将军。最少也是一个校尉,我猜得对吗?”淳于复笑说:“哥哥不是将军,也不是校尉。我连猪都杀不好,怎么能当军官呢!”
小莲看着月亮,突然哀叹:“我以前总觉得这个世界美妙精彩,希望自己像个女侠客一样去闯**江湖,无拘无束。可是现实生活却让人寸步难行。有人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锦衣玉食。我一出生便不知道父母在哪,从小就要忍受别人欺负,一天到晚要看人脸色行事。要是做错了半点事,别人非打即骂,存心拿我出气。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愁着眉头自言自语,淳于复询问:“婆婆、刘叔对你不好吗?”小莲欢笑点头:“对对,除了婆婆、刘叔,还有哥哥,就再也没人真心对我好了。”
淳于复伸手抚摸,正想安慰一些暖心言语,却无意中摸到她左手腕上一条皱疤,连忙拿在眼前细看,心头一阵惊骇,询问:“小莲,这是怎么回事?”
小莲缩手回来,摇头说:“这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淳于复见她眼睛闪躲,猜她定有事情隐瞒,就劝解说:“哥哥要听你说实话,不能撒谎欺骗。”
小莲理下袖口,心不在焉地说:“我以前在杭州城一座擒虎庄里做丫环,大少爷突然要逼我陪房。我不听从,他就撕我衣裳,强迫非礼。后来我就咬了他的手腕,大少爷被我咬痛以后,就来打我,又把烫茶浇我手上。”
淳于复内心忍住怒火,轻轻地问:“那个大少爷,是不是名叫秦少风?庄上有个二少爷,名叫秦阳风?”
小莲惊讶:“哥哥怎会知道?”淳于复继续问:“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莲说:“后来我就收拾行李,逃出庄门去了。那天晚上。我坐在菜市场哭泣,到了深夜里,婆婆路过街道,就把我带在身边。给我治伤,请我吃饭,对我可好了。就这样,我就跟着婆婆住到刘家村来了。”
淳于复怒骂:“秦少风,这个狗东西,竟敢如此伤天害理,真是罪不容诛。”小莲挥着手说:“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手也不疼了。从此跟在婆婆身边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淳于复是个恩仇必报之人,记住了这件事,心中已在盘算如何惩治那秦少风,为小莲找回这个公道。
小莲笑问:“哥哥,你觉得住在这里怎么样?”淳于复点头:“这里很不错。到处山清水秀,就像世外桃源一般。想吃鱼了,就来江边垂钓。想吃肉了,就去山林打猎。日子过得自在悠然。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小莲正要答话,突然看到夜空里有道流星划落下来,连忙把衣角打个结,低头合什,默默许愿。
过了一刻,淳于复笑问:“小莲,你刚才许了一个什么心愿?”小莲笑眯眯摇头说:“这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淳于复说:“只要一个人有愿望,就有机会去实现它。那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望?”
小莲:“我许愿祝福婆婆、刘叔、阿复哥哥,都能长命百岁。我还许愿去坐船看大海。听说大海无边无际,美丽如画。如果能坐大船旅行一次,这一辈子都值了。”
淳于复听到这个心愿,自己却正好能为她实现出来,便说:“这有何难?有哥哥在,别说去看大海,就是去看鲸鱼都可以。”
小莲瞪着眼睛,惊喜地问:“这是真的?哥哥不许骗人,你一定要带我去。”淳于复微笑应允。
小莲见心愿成真了,乐得吃蜜一样欢喜,心中迫切想去,撒着娇说:“哥哥,那我们明天就去看大海,去看鲸鱼,可不可以?”
淳于复微笑:“那我先要准备一下行程。婆婆那儿,也需要找她说说。”
小莲喜得拍手蹦跳起来,就抱着哥哥脸面亲吻。淳于复看着小莲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容,心头甚是欣慰。
小莲迫不及待,返身回到房间,去找婆婆告说这事:“婆婆,我有件事情要和您说。”
刘艳君把针线纳着鞋底,笑问:“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小莲笑说:“刚才阿复哥哥说了,愿意带我去坐船观看大海,替我完成这个心愿。”
刘艳君疑惑:“坐船看海?这是不可能的事。你小小年纪,想这种事干嘛?”小莲苦脸哀求:“婆婆,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有机会您就让我试试呗!”
刘艳君劝解:“小莲,你才十五六岁,天真善良,心性单纯,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险恶。你这心愿太奇怪了,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小莲告求:“婆婆,我从来都没出过远门,更没有坐船看过大海。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哥哥告诉我说,这个心愿不难实现,所以就答应我了。婆婆,您也答应我吧!”
刘艳君正言呵斥:“你在胡闹,任性妄为。”小莲见婆婆生气了,也不敢再说,就低头认错:“婆婆不要生气,我不去就是了。”
刘艳君盯看着她,把手抚摸,忧虑叹说:“小莲,婆婆比你年长四十多岁,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根本不知道外面是好还是坏。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婆婆听了也不在乎。可是你这心愿太不现实了。朝廷早有明文规定,除了官府特许,民间片木不得下海,违者人头落地。阿复没与你说过这条律令吗?”
小莲嘴里嘀咕:“阿复哥哥那么有本事,他应该会有办法的。”刘艳君说:“他是会想办法,可你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那是走偏门、混邪路、做私盐。自来江湖人心复杂,随时可能丧命荒野。海面更是汹涌澎湃,波浪滔天,危险都是不可提前预知。”
小莲点头:“我听婆婆的,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刘艳君心中早把小莲当作亲孙女一般疼爱,怕她心中屈伤,就安抚说:“人有心愿是件好事,但是能做或不能做,那就要量力而为了。女孩子不能异想天开,别轻易拿生命去赌博冒险。”小莲默默点头。
刘艳君劝慰一阵后,让小莲回房歇息,起身走去江边。淳于复连忙起身相迎,扶坐在椅子上。
刘艳君坐下身子,看着他说:“阿复,我刚才听小莲说过了,她有一个心愿,想来已经积压很久了。如果她一心想要变成现实,那你就帮帮她吧!”
淳于复笑问:“如此说来,婆婆并不反对?”刘艳君望月叹笑:“我们都是过来人了,知道外面凶险莫测,可是孩子却不知道。她们总想自由浪漫,不会考虑个人安危。人在山水间,心在天涯外。管得了人,管不住心。你帮帮她也好,让她明白过来以后,就会心无杂念了。”
淳于复叹气自责:“也怪我一嘴快,随口就答应了。当时也没想过这些利害问题。”刘艳君劝说:“这也不能怪你。每个孩子都有好奇心,初生牛犊不怕虎。带她去外面看看也好,否则她会留下人生遗憾。满足了她那心愿以后,就会归于平静了。”
淳于复起身拱手:“我与小莲能遇上婆婆这位高人前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真是平生的造化。”刘艳君微笑:“阿复,你此番前去,我只有一事相求。”淳于复点头:“婆婆但说无妨。”
刘艳君说:“你是有江湖阅历的人,经验无比丰富。假如在外面遇上了危险,你一定要保证小莲的人身安危,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看行吗?”
淳于复跪地起誓:“阿复对天立誓,绝不会让小莲受到任何伤害,更不会辜负婆婆一片良苦用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刘艳君搀扶起来:“阿复,你不用这样庄严立誓,我心里也只是过于牵挂而已。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言出必行,掷地有声。婆婆对你毫无疑虑。”淳于复笑着点头。
刘艳君叹笑:“小莲这个丫头,生世可怜,天真幼稚,就像一片白纸。我猜她此去回来以后,心灵就会变得成熟了。”
淳于复转眼一想,心中已然明白过来。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淳于复早起身来,洗漱干净后,提根哨棒,徒步走去杭州城里。
至晌午时,进入城门,来到城东老月巷十八号楼宅据点敲门。
老阎前来开门一看,见了大哥,顿时满脸惊喜,连忙迎请进来,纳头便拜:“大哥,您终于回来了。”小茂在屋内听闻,也快步奔出门来欢喜参拜。
淳于复扶起二人,笑说:“这个回字用得不太恰当,应该说是又过来了。”老阎欢笑:“大哥这是什么话?这里的一切,不都是大哥的基业?”淳于复挥手发笑
三人关上门来,走进大堂坐着,置办一桌酒菜来吃。
小茂询问:“大哥,最近江湖传闻,说你已经遇害了。我们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们日夜都在祈祷大哥回来,今日果然灵验了。”
淳于复轻笑:“先别打趣。小茂,请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擒虎庄大少爷秦少风。如果他在庄外,你就回来告诉我。”小茂即刻应允。
淳于复饮酒笑问:“老阎,我这有个不情之请,请你斟酌一下。”老阎拱手:“大哥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