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我的人。”尉迟恨山回答。
“什么,是公平决斗吗?”
尉迟恨山踌躇不语,但终究还是说:“咲夜跟村里的一个妞儿打得火热,西尔盛却来多管闲事。”
“是哪位姑娘?”长陵问道。
“是我,兰羽!”在屋子前面慢慢聚拢的一小众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女孩大声的回答道:“他想霸王硬上弓!”
“她只不过是个小村姑,”尉迟恨山反驳道:“哪有我手下的命值钱?西尔盛非死不可!”
“不行,尉迟恨山,”长陵平静的说:“你不能要西尔盛偿命,不能在此时此地,不能在我的眼前。”
“季长陵,你想来硬的?”尉迟恨山说。
“尉迟恨山,你我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长陵的话至今仍然在我的回忆里萦绕。
我的心好痛。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就要和另一个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而他的对手的武技就算没有更胜一筹,也是跟他旗鼓相当的。可是不知怎么的,长陵平静果断的语气却让我放心不少。
“就我们两个来解决。”长陵继续说道:“你和我单挑,谁赢了,谁就得到所有人的效忠。这样就不用白白牺牲人命了。”
紧接着的沉默叫人心痛。人人似乎都在自问该怎么办,接着,长陵再次开口,声音洪亮,就像打雷一样。
“我,季长陵,正式向尉迟恨山发出挑战,让死亡来决定谁是净乐岛的首领!如果各位有不同的意见,现在就说出来,否则就永远不得再提出异议。”
人群窃窃私语,却没有人上前表示意见。尉迟恨山四下扫视了一圈之后,回头面对长陵,答道:“我,尉迟恨山,接受你的挑战!”
仿佛是有什么默契,所有人围成了一圈,独留长陵和尉迟恨山两人面对面而站。兰羽家的门打开了,西华,齐康,西尔盛走了出来。
“要打也应该由我来打,少皇!”西尔盛大声的叫道。
“不,西尔盛,”长陵说:“自从尉迟恨山踏进这个村子开始,我们两个就势必要有一战。要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他也很清楚这一点。好了,你们让开吧。”
村民和羽士都喃喃应和。我那时心里想到的是小景一,他才是个孩子,就得要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和别人殊死搏斗,为的是要决定谁是我们这个小小净乐岛的头目。
当时我就知道长陵的搏命会在我儿子的人生中刻下难以磨灭的瞬间。
尉迟恨山举起开山斧,拿起盾牌,走向临时凑合的竞技场中央。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开的,全村的人都来了。他选择开山斧做武器,无论是攻击或者防御都十分有利,不过有利就会有弊。开山斧虽然巨大锋锐,盾牌虽然能够保护身体,却也让他的身手不够灵活。
而长陵则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舍去盾牌不用,反而是抓起长剑,两手握紧,走向场子中央。显然长陵想要以敏捷的审手续来对付敌人的蛮力,不过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捏一把冷汗的决定。
两名少皇纹丝不动,目不转睛的盯住彼此,就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我紧紧捏住小景一的手,他浑然不当一回事的宁静态度让我在这场残酷的一刻得到些许安全感。
人人屏气凝神,想要预测谁会先发动攻击。没多久,尉迟恨山一面挥舞着斧头,一面向右边绕圈。长陵退向左边,高举长剑,牢牢盯住尉迟恨山的动向,等他一露出破绽就攻击。
我心急如焚,东张西望,想找个人或者找个什么来解决这个场面,但我只发现面对我们无权干预的情况,除了一脸的焦虑之外,人人都是束手无策的。
村民已经习惯了长陵仁厚的统治,这两人其中一个是我儿子的父亲,搏斗的结果却足以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尉迟恨山继续朝右边绕圈,也在寻找长陵的破绽。村民鸦雀无声,唯一的声响是尉迟恨山的靴子踩在沙地上的声音。
尉迟恨山先攻击了,长陵轻松挡开。围观的人群连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说决斗会持续多久。
尉迟恨山挥舞着斧头,瞄准对方。长陵有时闪身避开,有时挥剑挡住随即反击,长剑砍中对方的盾牌。时间一拉长,尉迟恨山沉重的斧头和盾牌渐渐显得累赘,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呼吸沉重。
小景一捏捏我的手,像是给我打气,要我放心,仿佛他已经预知了战斗的结果是对他父亲有利的。
我很快的和儿子对看一眼,被儿子眼里的信心吓了一跳,这才恍悟他竟比我看的仔细,我这个女人家只是一心一意等着自己的丈夫凯旋归来,而小景一的眼光却更高远,好似从这场决斗中看见了更宏伟更远大的某种东西。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尉迟恨山忽然使出怪招,反向攻击,不用斧头,改用盾牌砸向长陵,果然一击得手,长陵虽然踉跄跌倒,但还是及时一个翻滚,躲开了盾牌的另一轮猛攻。
反倒是尉迟恨山因为用力太猛而乱了阵脚,露出身体的右侧,已经跳起来的长陵一见机不可失,立即把长剑往前一送,刺中敌人挥舞斧头的那条手臂。
不得不佩服尉迟恨山的是,尽管受伤痛极了,但他仍然目不转睛盯住对方的动向,同时把盾牌往地上一扔,双手握住开山斧。群众怪声呼叫。
他想用沉重的斧头来对抗长陵手中的长剑。斧头从左向右转圈,又从右向左,发出飕飕的声音,很难预测他会从哪里下手。长陵总是朝相反的方向旋转,避开这些虚招,等着他真正的出击。
尉迟恨山的伤口已经鲜血淋漓,他却一点也没有气力衰竭的征兆,反而双眼炯炯有神,锐气丝毫不减,一心想要砍到敌人。他下一步攻向了长陵的左侧,长陵轻盈的闪向另一边,停下脚步,不知在凝视何处。他看的不是尉迟恨山,也不是尉迟恨山手里的武器,而尉迟恨山许是发现敌人突然举止有异,自己也稍稍的分了神。
说时迟那时快,长陵的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刺向敌人的颈部。尉迟恨山猜到了他会攻击,立刻以斧柄挡住,但长陵的剑来的太快,来的太猛,只见光芒一闪,削断了斧柄,斧头一分为二,剑刃又顺势砍中尉迟恨山的脖子,用力再往前一送,尉迟恨山人头落地。
平时神气活现的尉迟如今只剩下在地上翻滚的人头,我发现恰恰和也国的传统相反,死亡一点也不能给一个人增添光彩,一味地相信蛮力只是愚蠢,一味地强调勇气也只是愚钝。
就在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死亡其实比任何一个挥舞杀人利器的人都要孔武有力。这就是最让我心寒的预感,而那份痛彻心扉的伤痛会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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