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如梦令-第五十四章 致命一战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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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致命一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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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了...”他抽泣道。受伤的战士看了看四周的人,忽然抓住国王的手说:“陛下,我会效忠您一辈子。”

“给他一点酒,把他抓牢!”宇文术命令道。接着他挥舞长剑,眼睛瞪得很大,斩断了那只伤腿。做起来比说起来容易。最困难的是掩住耳朵不要听见那可怜人的刺耳尖叫。但是截肢做得非常干净俐落,已经陷人昏迷的伤者在烧烙伤口的时候根本没感觉,既没听见国王承诺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会帮助他,也没听见甘玲祭司给他的祈祷。

宇文术和祭司匆匆离开,去喝点酒压压惊。

九九七年春,我们已经把桥梁建造好了,桥梁很有战略功用,我们可以上桥走进定西森林里,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猎捕许多食物。鹿群都聚集在一起,到处都听得见野猪的声音。鸟类似平在庆祝有青蚊蜘蛛大餐可吃,溪流里鱼群悠游。我们吃了许多鱼、鸟、野猪。丰盛的食物可以提升战士的精神,甚至连看来毫无希望的老百姓都振奋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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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桥梁最重要的功用却是让我们能够到达缥缈峰一些比较重要的城池,还没有弃守的城池。在这最艰难的时刻,, 很多人逃到半山蓝湾,海洋那边的土地,尽管会受到西苍统治, 也总比在北方蛮族的铁蹄下苟且偷生来得强。而且,死守南苍这块土地的人民因为听谣传说宇文术已死,认为已经没有国王了,如今当他们看见国王还活着领导大家时;必定能让他们甩掉沮丧,振作起来。

我们突袭了几个敌军基地,抢夺了马匹、食物、武器。其实战斗规模很不起眼。我们设下埋伏,突袭小股敌军。有时,我跟什邡会伪装成敌兵,进入某些营区,打听他们未来的动向。就连宇文术都乔装改扮在王国里四处走动。有时可以看见他假扮成牧羊人,有时又看见他在某个羽士团营地里弹奏竖琴,我真是佩服他的胆量。这位国王为了要保护自己的人民和王国,究竟可以大胆到什么程度?随便哪个场合,他都很容易被认出来,送掉性命。可是他绝不让任何事任何人阻挠他挽救缥缈峰的决心,因为这是他深爱的国度。我甚至还听说有一一次他假扮成卑贱的仆人,在羽士团活动范围的边缘城镇里打听敌情。他亲口跟我说,有一次他还因为把肉烤焦了挨了他自己的臣民一顿骂——要是那个可怜的女人知道她骂的是国王........

我们打听清楚了秦羡的动向,他们也不断地犯境,他现在正重新编组。打算要全面攻占缥缈峰中南部。宇文术必须立刻出现在百姓面前,号召各城镇头目来开会,以便凝聚部队的向心力:在敌军抵达定西领地之前就将之击溃。虽说现在就暴露他的位置等于是自杀,可是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四面八方的情势都不看好,北方也没有消息传来。要是他们攻击了中江帝国和大幽的羽士团,我们也无所知。依照判断,这件事很有可能。毕竟雷炎曾在北苍的南方建造了十分坚强的防线,给他造成了沉重的负担,对他完全支配中江帝国也有很大的影响。目前正在统治这些地区的玉子们或许正感受到南方的东翰人所施加的压力。

宇文术就像是优秀的军事家,知道被动等待敌人来袭将会一败涂地。但是反过来说,要是线民的消息并不夸张,那么秦羡的军队规模比还炀的还要大,而且战争器械之多,没有一个国王看了不眼红。他也知道秦羡会全力对付南苍南部,而宇文术就是他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死敌。因此,他决定继续小规模战斗,而且要快准狠,先从附近城席开始,等到人强马壮,他才会去迫击敌人大军,一 举解决掉他们。铁匠不眠不休地干活,捶打武器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鸟叫都压过了。而打铁的节奏则预告了即将而来的血战,到时绝对是尸积如山。三名力大无穷的铁匠默契致地伺候这些钢铁,贯注的无限热情唯有钢铁能够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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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玲祭司衡量宇文术的决定,忠言直谏道:“我们必须让大家都知道宇文术还活着,而且他需要每一个能够战斗的臣民帮助,来投入战场,收复缥缈峰王国。”

“我不知道那些国王、那些头目、那些战士部族是否还记得为我...我隐伏了那么久,任百姓受苦受难,饱受那些北方盗贼的肆虐。我甚至没有把握我的子民还是否把我当他们的国王看。”国王的苦涩话语悬在空中,他的悲伤重重地压下来,听得出他对自己非常失望。

“陛下!”祭司高呼,“你亲眼看见附近城池的头目看见了你还活着,他们有多高兴!老天留你一命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要保护他们,陛下,你还活着!”

“别给我戴高帽子,甘玲,我很可能会相信,然后就让自我膨胀,控制了灵魂,开始以为我真的很伟大,真的无所不能,真的是拯救王国舍我其谁的那个国王了。”宇文术不但郁郁寡欢,而且充满怀疑。

“陛下,你会为大家带来快乐幸福。很多人会恳求和缥缈峰缔盟,他们都会为了换取你的保护而甘愿变成你的臣民。”

“这不过是你这位好朋友的客气话罢了。”

“不,陛下,不是客气话,而是预言,”说着,主祭司双手按住了宇文术的肩膀。“上苍的意愿就是要公正之人来统领全人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士忙着小规模战斗,对自己的战果十分得意。我们的军队数量增加可观,但比起秦羡的超级舰队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宇文术把大部分仍效忠于他的国王召集来开会,盟军从各个角落汇人,宇文术的臣民都偷偷赶来和他密商军事行动。国王镇日长思,我不知道那时他心里有多少思绪翻腾。或许他以为他的王国是最后一次大团结,也或许...这位高贵的国王是多么热爱缥缈峰!

此时此刻,宇文术不是为了更高的权位而战,也不是想要扩充自己的王国。他是为了缥缈峰的存亡而战。他的子民对国王的快速攻击深具信心,但他们期待更多。对他们而言,看见自己的国王从定西再次站起来,简直就像奇迹。

他们赞颂国王,给于他理应得到的荣耀,用极大的喜乐欢迎他,要是当时情况允许的话,他们会把所有人都找来大吃大喝一顿,庆祝国王复行视事。可是他们知道该保密,因为还有可怕的威胁不断从对岸度海而来。而宇文术,尽管对自己的失望还是很明显,也展开行动了他重新组织民兵,也以非常紧凑的节奏武装部队。宇文术深知怠惰只会让希望消磨,让掠夺者坐大,因为猎物的动作会变慢,精神会不集中。但我们可不会是羽士团手到擒来的猎物。这是我从吸入鼻孔的早晨清新空气里感受到的。现在是我操练武艺的最好时机。我感觉浑身精力充沛,像是等着猎人的野兽,随时要扑到他身上,把他撕成碎片。我的部下都跟着我在破晓之前就起来训练,宇文术下令他的部下也接受同样的训练。每天早晨都像一次新的胜利: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的岛屿上,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国王本人也带头操练,更让所有主兵士气大振,他的一言一动都渐渐酝酿出未来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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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气候变得暖和,太阳照亮了我们的战斗精神,温暖了我们一度有如冬天般寒冷的心。

宇文术看出漫长艰辛的战斗近在眼前,于是下令所有的地方首领尽可能召集人马武器。而他自己则一直忧心忡忡。

“秦羡不是号简单人物, 他是非常高明的军事家。每次想到他,我都把他比作一头狼,被一群猎狗追捕。 就算给逼得后退,他也会绕过山,再回头攻击,借着阴影作掩护。溜过悬崖,藏进森林,等风头过了再现身。”

“可是陛下,你忘了,, 他或许够精明够优秀,不过他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仁政,再邪恶的人也不会一直承受他的暴政和不公不义。”我反驳道,这一次口气很严厉。

决定性的一战已缓缓拉开了序幕。秦羡的大军在固原平原扎营。所有忠于宇文术的人马,我什邡、我的部队也聚集在一起,在巨石柱整编。巨石群生这地方有神秘的气息。环绕着我们的巨石成了我们的保护屏障。宇文术邀请我们起静思片刻,我看见这位国王,虽然是这块土地的无上权威,却以最谦卑品最虔诚的态度,舍弃了帝王之尊,跪下来,脸贴着尘土,把一颗心送到众生面前。我陪伴他祈祷,度过了许多漫长珍贵的时光。我快速瞥了瞥后面,又瞧了瞧左右,:黑压压一片军队,跪下来,都是最虔诚的灵魂,长剑插人地面,诚心诚意地荣耀万王之王。这一刻会永远铭刻在我的内心,之后,我们站起来,朝阿拉善出发,迎战驻扎在那里的秦羡大军。我们策马行进了好几个钟头,尽管心头战云密布,我们还是能偷闲欣赏一路上悬崖峭壁上生长的植物,披着晨露闪闪发光,一心一意要在岩缝中茁壮成长。

我们放松缰绳,让马匹自己加速。此时只有达达的马蹄声,偶尔会有一点不协调的声音,四只马蹄猛然踩中地面,打破了奔驰的节奏。大部分的军队在我们后面行军。我们把长矛朝天,盾牌向前,看起来就像一道五颜六色的围墙。

我们抵达阿拉善,只见前方冲天的悬崖上蚀刻着“天水”,上面有一匹巨马,是一匹白马,画在山壁上,长宽都有一百匹马大小,这幅画吸引了宇文术的注意。

“景一,画在那块大石上的马让我想起了许多年以前我打过的一次大胜仗。那时也是有一匹白马那天,我哥哥正在虔诚地祈祷,我比他先上战场,”泪光模糊了他的眼睛。“谁知道这是不是神的旨意,要把我们推向最后的胜利?这个图案让我们想起以前的胜利,再度自信地面对另一个挑战。毕竟,景一,你自己亲口说过,那些人是恶魔,而那些暴君掳掠百姓,把寺庙神像都化为灰烬,**奴役这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宇文术,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就当作是胜利的预兆!我们得提醒大家从前也有过一次抵抗人侵者的战斗, 而且是我们胜利了。”当前最要紧的是,我们的人马不能在敌人倾巢而出的时候吓得作鸟兽散,我也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鼓舞士气的好机会,毕竟决胜的要诀可不是只靠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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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先前那场战役的经过以及白马扮演的角色立刻在部队间散播开来。战士们个个信心十足,誓言奋战到死,要让胜利的呼喝响遍整个王国,解放全国。我们派出的探子回报,敌军近在咫尺,秦羡带领主力大军前进。显然已经等不及要一举拿下这个王国,彻底粉碎最后的抵抗:管他是谁,一律杀无赦。

宇文术很仔细地聆听探子的报告,随即下令全体下马。我们把剑插入土里,在上战场之前最后一次虔诚地陌拜。可是宇文术居然做出了叫人惊讶的事情来,他要我们这些人排成一一个五角星。一个肉体做成的五角星,有数不清的战士,实在是非常壮观。最后,由宇文术来发表开战前的最后一段讲话: “我们组成这个五角星,这也是我们的作战阵势。什么战术也对付不了我们,因为我们谦卑的足迹上有上苍的保佑,他是这个混乱的世界上真正的统领。让我们来当和平的工具,让我们把四苍从混乱中拯救出来!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血有肉的为了四苍和平而战的部队!该是正义在四苍的东西南北发光发亮的时候了!

沐浴在几乎是超自然的力量中,又加上宇文术的激励,我们激昂的朝阿拉善核心行进。秦羡和他的大军正在那里焦急的等待我们,等着要给我们致命的一击。

一看见羽士团的壮盛,我们的部队里立刻响起一片耳语。我的手下眼神凝重,我看出来有两种解释: 一个是我灌输给他们的信心,一个是某种程度的饥渴,也许我该说是对战争的热爱。我觉得在我面前的人全都是不屈不挠的优秀战士,他们愿意让我来当他们的领袖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

秦羡的大军好似一道围墙,有三层厚,叠成一个长形的密实方阵,叫嚷着挑激的言词,用长矛敲打盾牌,高呼永苍大帝之名,跟我们安静感伤的陌拜相比,他们还真是兴高采烈。我想起遥远的过去,我父亲和一名叫做尉迟恨山的北苍猛士决斗,当时我握着母亲的手旁观,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那些北苍人也像现在一样敲打盾牌....现在又看见他们,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因为这些北苍人都是所向无敌的征服者。不过宇文术却格外沮丧,因为他发现国内的城池房舍几平都化为灰烬,我以前也为这件事难过,今天还是。有多少像当初收留我的仙人一样丧生在血腥的兵刃下?这是四苍百姓的大浩动,四苍很可能会论落到羽士团的手里,永世不得翻身。我们可能得要崇拜永苍大帝等众神,时间一久,真正的信仰会被淡忘。再也不会有像九域经这样的大师来传道解惑,再也不会有像宇文术一样仁厚又公正的国王。宇文术最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我们今天这一战才非胜不可。所以,我们会像雄狮一样奋战,像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野兽一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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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术眉头打结,随即下令攻击。我们跳下马背,把马推向后方。我赶到队伍的另一端去, 队伍紧密排列,盾牌扣盾牌,朝那些恶魔进击。我们向前进,就像一个人,一条心。我们是有秩序的一个整体,为了单纯的一个目标而战,那就是四苍的存亡。

我的忖忆剑似乎是战场中最致命的武器。什邡似乎更加力大无穷,攻势锐不可挡。宇文术看来像得到了开悟。敌人尸体纷纷倒在我们脚下。这一战足可让风云变色。短兵相接,一道人墙似乎把敌人 一步步逼人冥界。北苍人很快就会尝到苦果。我们的长矛每攻击一次,就会有敌人的胆汁喷出,像是永远也倒不干的酒杯。敌军顶不住我们的攻击,开始撤退,一张张脸上明显透出疲倦。

弓箭手像雨点似的把箭射入敌人的后翼,时间一久,造成的伤亡就看出来了。起初敌人并不在意会发出声音的响箭,但后来北苍人却不得不抬头看天,举起盾牌。跟我们正面交锋的前线部队仍然没有溃散的迹象。羽士团是强壮优秀的战士,但我们却有燃烧的灵魂。我们是在保卫自己的领土,自己的家族,以及我们最珍贵的宝物:我们的信仰。

我的忖忆剑划开了许多羽士团的脸,切开了他们的头,露出牙齿,我非常高兴。看着他们倒在我脚边,我充满了信心,在这场关键战役里,只有一个部族能够存活。秦羡独揽大权,没有任何国王辅佐他。自作孽不可活。我们似平对战败的迹象格外敏感,立刻加倍攻击。就在激烈的战斗中,我忽然发现我们正一步一步前进,把秦羡的前线部队逼迫得节节败退。这是胜利的征兆,我好似亲眼日睹了奇迹,心里扬起一股信心。神之剑粉碎了北苍之盾,而南苍人也在国王的命令下慢慢推进。他们仿佛是野兽,把敌人包附了起来,敌军如今是腹背受敌,四面八方都有敌人。

看见我的人马在对付羽士团的时候那么骁勇,我又一次得意得不得了。

那一波冲刷过我的灵魂,带着信心、感激、骄傲的浪潮,现在也扑打在羽士团心头,只不过那是一波惶恐的波浪,纠缠着他们的灵魂不放。

怕死的念头折磨着他们的灵魂。我想去找找看他们吹嘘的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却不见得找得到。我之前就注意过,在前几场他们吃的败仗里,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躲开我们猛烈的攻击。我们继续推进,完全包围了秦羡的大军。

我说不上来羽士团逃离战场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怕永远也说不清楚。我们的部队没有停,反而无情地追逐那些逃命的人,杀掉所有受伤的,占据一路上敌人抛弃的马匹、牛群、补给品。

一整天下来, 南苍人用骑兵封锁西边,不断追击败军,用利剑从后面斩断敌人的退路。民兵骑马追杀敌人。有些国王的侍卫骑马赶过逃亡的北苍人,然后跳下马来,杀掉那些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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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猎杀并不单纯是军事需要。在这些效忠宇文术的侍卫心中,他们是在报复羽士团的无情摧残,报复他们长年将四苍深陷于恐惧之中。我看见一名中江士兵在激烈战斗之后,转头看着他的俘虏,眼神凄凄,他说:“你一定得死,我的兄弟亲人都给你们杀光了。”对中江帝国的人和大幽人来说,复仇是他们背负的债务,必须立刻偿还,不容有片刻拖延,愈是拖延,愈是强调了行动的重要。

作战的另一个结果就是战士的武器会受损。肉搏战的时候盾牌会承受无数次打击,这是我们在每次激烈战斗之后学会的道理。祭司曾经传唱过,相当贴切:

受伤的英雄继续上路,

人们说他的盾牌破烂,

铠甲报废,头盔凹扁。

战士自己会修理大部分装备:要不然就委托随军铁匠。受损的铁剑必须在战后重磨,断掉的长矛长枪只要换个新柄就可以。不过修复铠甲就需要专门的工具,而且还要辛苦专门打造铠甲的师傅。有些装备可以用亲卫队自己带来的零件修补,或是用军队的库存换装。反正我们的部队准备得很充分。

我们主要的补给来源是战场,起码对我们这胜利的方来说是如此。战斗尚未停止,就已经有人动手剥除死者的衣物,有时甚至还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就开始了。珍贵的物品像是铠甲长剑都堆成了山,就是在战场这样的背景下才会看见大量的军事装备,歼灭的敌军残留下的装备是极大的报偿。我们必须感谢上帝送给我们两份大礼:胜利,以及掳获的武器。

我们继续行军,下一个目标是清莱,十五里的路程,秦羡的败军都撤退到了那里,我们把他们躲藏的城池给团团包围起来。宇文术的军队陆续抵达,沿着城墙部署。

我们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追击败军,因为联军里那些单纯的人一心只想要搜刮战场上的战利品。依我看来,有些追击的部队太急着回头去抢夺他们赢得的战利品,军纪实在太差,如果是我的部队,我绝对不会轻饶。可是话说回来,这些单纯的人拿着最基本的武器,面对一场悬殊的战斗,为了他们的国王而战,而且还打了一次大胜仗,他们是有资格取得一些精良的武器,以更佳的状态为他们的宇文术国王效忠。他们寻找的不仅仅是武器,而是自己的未来,而且还是战死的敌军所提供的未来。

战士们都全数折回,经过了一堆又一堆的尸骨。现在他们可以好整以暇地拿走沾满鲜血的战利品,剥掉美丽的装饰、斗篷、盾牌、宽刃剑、闪亮的头盔,总之一句话,就是从可恨的敌人手里得到的珍贵宝藏。这些折磨了他们一辈子的敌人如今终于都成了毫无生气的死人。

秦羡的黑鸦旗帜一度神气十足,在战场上威风凛凛,让每个胆敢与他作对的人心惊胆寒。到如今,战场上到处是“战兽”飘扬,我们的旗帜淹没了秦羡的旗号;从作战开始就隐藏在我们侧翼的各种猛兽,已经等着要好好饱餐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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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士团留下了遍地的尸骨,他们自己的旗帜召来了乌鸦野兽大啖他们自己的尸骸。那黑亮的羽毛,如钩的钢啄,大口享受柔软的尸肉。背纹是白色褐色的巨雕畅饮着鲜血,总是隐藏在林中的老鹰,高唱人类的死亡之歌,而野狼则无情的用爪子撕裂它的猎物。

“陛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可以进攻。”我迂回地说。“我们已经是胜券在握,最好是沉住气,把秦羡的人马围个水泄不通,让他们又饿又累,消耗他们的战斗力。”国王沉思道,于是我们就在原地等待所有的部队集结。

现在我们有时间可以照料伤兵了,照料伤患是亲卫队以及急救小队的责任。中江部队里似乎没有医者,不过他们应该都具备了医药的基本知识,知道如何烧烙伤口,以免伤者失血而死。大部分的治疗方式都很传统,用草药来疗伤,还搭建了许多医疗帐篷。

我跟着宇文术和甘玲祭司慰问伤兵,给他们加油打气,光是看见我们,他们就浑然忘了伤痛。我发现中江的医疗专家都是和尚道士,我猜想主要原因是只有这些人读书识字,他们可以从中原那里抄录医学典籍。

有个伤兵陷入了昏迷,不断尖叫,全身冒汗,一会儿叫 “我给恶鬼砍了”,一会儿又叫“敌人之剑&quot;,祭司告诉我这是古老的传说,指的是冥府六个铁匠所冶炼的一把刀,被砍中了会造成强烈的痛楚。我想起了秦羡,立刻回到围城的位置上去秦羡可是活着的恶魔。困守在城墙里面,秦羡只能靠占卜来鼓舞士气。退无可退的他一心等着增援部队,只可惜永远都不会有。话虽如此,他还是让我们整整两个礼拜的时间不敢掉以轻心。在似乎水无止境的两个礼拜过去之后,我们的军队一寸也没有退却,,把城墙给围得滴水不漏,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眼见大势已去,秦羡终于投降,交出了所有的人质,但求我们饶他一命。

我们这些战士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把那群可悲的混蛋杀得一个也不留,但宇文术却停在敌人面前,把我们完全搞糊涂了。

“秦羡,要是我们饶了你和你手下一命,你愿意放弃你的所有吗? ”

我水远忘不了这一刻。睿智伟大又宽厚仁慈的国王宁可把再谈和平,也不愿用和这些恶魔同样的暴力来铲除他们。

秦羡同意了,宇文术维续往下说。

“你愿意接受和平盟约,签订战书,从此一心向善,再也不会在这片土地上散播死亡和邪恶吗?”

秦羡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太了解对方的真正用意。他看了看自己的玉子们,完全看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或许反而看见了在此时此刻他有多众叛亲离。玉子们严厉地盯着他,我听见有一个玉子鼓励大家决一死战,但秦羡命令他不得多言,然后他就在伟大的缥缈峰国王面前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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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相信他是真心的,我巴不得那个阴险的狗东西赶紧滚出来,让我用斧头送他进地狱。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才要求的,秦羡,我是为了你,为了所有四苍子民。”

“我郑重发誓!”

“那就走出来!”宇文术命令道。

举着斧头。多疑的北苍暴君从城墙里出来,我出于直觉也向前跨出一步,还高举着斧头,宇文术拦下我,按住我的手臂,我们虽然年纪相当,他却像做父亲的阻止孩子一样,此时此刻他似乎真的比我老成不少。

“发誓,北方的主宰者,用你最重视的战士灵魂发誓,你永远不会再给缥缈峰以及全四苍来不幸。”宇文术对秦羡说。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永生难忘。宇文术肃穆地低头,向敌手表示致敬。然后他转向羽士团的首领,凝视他的眼睛。秦羡一脸迷惑...接着宇文术以缔结和平之名欢迎他,拥抱了他。这名曾经暴虚无道、手握大权的羽士团国王哑口无言,全身发抖,跪了下来。

“陛下,我用我最重视的一切发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国王和一个溃不成军的敌人和解,而且这敌人还是一个几乎肆虐了他整个王国的大暴君,我的狭小器量令我更加渺小,我绝对做不出这种让步!或许我该说我绝对不会有这种胸襟!当前的情况让我很气馁,我想寻找平静却找不到,我没想到竟然真有一位国王可以把九域经教导过我的大道理付诸实践。

我硬逼着自己忏悔,以便看清宇文术的举动,好好体会。

微风轻吹,空中弥漫着快乐希望,可是我还是再自我检讨一遍。我是不是一个爱好战争的人?我是不是一直都需要敌人? 我是不是忘了生命的活力,只想着死亡的显赫?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和平?

我抓住披在前额、像面纱一样阻挡住我视线的头发,我的头一直低垂着。

我的良师益友的形象再次清晰起来。我感觉一阵和风吹拂过灵魂,一阵冰冷温和的风。我的头本来像着火,现在突然清爽了。我跪了下来。“战士和圣人并不互相矛盾!”我在心里想,几乎是在心里大叫。“战士讲究的是铁的纪律和高尚的品德,圣人则是传布和平,本身也要具备和平的气质。战士必须确保和平,圣人则要注意公义。战士是圣人的先锋,圣人则秉持信仰。战士四处寻找信仰,圣人则为真善美而战,并且要传播到更远的地方,深植人们心中。战士对抗邪恶,竖立起更高更牢的障碍,追猎邪恶到天涯海角。我们并肩作战,圣人和战士,为了同一种正义。对抗邪恶,而不是对抗别人!就是这个道理,宇文术的举动就是最好的例子。”

敌人已经被击败了!他已经粉碎了!

但他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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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的意思!

第二天对我来说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行船,这天是安葬死者的一天。

曝尸战场是一种战略考量:尸体是胜利最明显的证据,最不容争辩的证据,不但可看出战役的规模,也可看出战胜一方气势之盛, 失败者连收拾残局的功夫都没有。我的原则就是任由敌人在战场上腐败,给那些图谋不轨的豺狼做个榜样。

但是对宇文术来说,为他的战士安排适当的告别式却是神圣的义务,不这么做,非但对不起他的手下,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国王一心想要让那些死于羽士团之手的亲卫队能够得个全尸。这种修补死者遗体的传统深植在中江帝国人的心中,办得不好甚至会影响他的权威,因此整件事都很严肃地执行。

第三天有如恬静的潮水般降临。大胜后的第三天,秦羡以及其他粗野的战士就签订了和平战书。

宇文术下令,我们为羽士团投降而庆祝了十二天,缥缈峰全境欢欣鼓舞。宇文术甚至还下令送给秦羡一大批礼物。

和平终于来临,我想都不敢想的和平。我看着一个公 正的王国诞生,这王国会从南苍南部渐渐拓展。不消说,宇文术会维持长久的和平,空气似乎都在欢唱,风也吹奏着宁静的喜乐...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陛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不是我的智慧所能了解的,”我紧张得咳嗽,“我知道凭你的权威,你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不过...”.

国王很和蔼地劝戒我。“容忍是很值得培养的,朋友。”

人类和天使的差别只在于人类的体型比较小。而人类和人类的分别则在于尽管大家生于平等,却很少有人真正平等。圣人和凡人的差别则在于圣人懂得谦卑,而且在性灵上比别人“渺小”.我观察着宇文术的高贵之处,心里一面这么想。

等到我的灵魂真正成熟的那天,或许我就能够完全了解宇文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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