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级武侠网游“剑网3”官方小说(全8册)-第五章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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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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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饿到死亡边缘无路可活,所用也只是根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竹竿。杨宁招架她敲打过来的竹竿,狠不下心用长枪或拳脚往她身上招呼,只顾得大喊:“孩子你走开,别过来!别上前!”

这一个小女孩,一根竹竿,居然将握枪在手的杨宁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更退无可退,直陷入绝境。转瞬间,形势此消彼长,饥民们的胆子猛地放大起来,几把铁叉跟在小女孩后面伸过来,隔着小女孩向杨宁的头面乱戳,有人抢上来探出两手抓攥杨宁的枪杆,有人张开口冲着他的手臂乱咬。杨宁上面招架不住,脚下又被人爬过来抱住小腿甩脱不开,急的哇呀呀的大叫:“不要吃我!你们不要吃我!”

眼看杨宁就要活生生变成盘中餐、口中食,一只雕翎箭飞到,从紧抓杨宁长枪的饥民左耳入、右耳出,射了个两耳对穿,那饥民长开大嘴哀号着抱头倒在地上。杨宁终于咬着牙发狠挥枪,挑断了一只紧抓住自己小腿的手臂,左手推开了扎过来的草叉,蹬开面前的饿殍。人群外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地面颤动呼啸而来,十个身穿幽州军皮甲的骑兵组成阵列,挥刀一冲而过。围攻杨宁的饿殍们被撞飞或被砍倒,瞬间就有一小半倒地上再不动弹,剩下的人惨叫呼号着四散奔逃,却被骑兵从后面追上纷纷砍倒。一时间小店周围马蹄撞击地面的嗒嗒声,夹杂濒死者的惨号声,不绝于耳,鲜血自刀光中飞溅如雨,血腥气如潮似浪扑面而来,闯进鼻子钻进肺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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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黑马自路上缓缓走向杨宁,马鞍上的骑兵军官不带头盔,只在发纂上插一根雉尾,他面孔黝黑身姿挺拔,焦黄色的络腮胡子打着卷从鬓角直至下颌,左手按着一张角弓,右手扣一只雕翎箭微搭在弓弦上。这军官两手按着弓箭,只用两腿控着坐下马缓缓而行,他身子随着马儿的步伐轻轻起伏,左右顾盼如游春赏景般轻松。

杨宁长出一口气,就要上前打招呼,这军官却朝他立手推弓扣箭松弦,雕翎箭直飞而来。箭势迅疾根本不及闪避,紧贴着杨宁惊讶的面色飞过,将他身后刚爬起来的一个饿殍钉死在地上。

接着这位军官伸手指在口中打了两个呼哨,其他骑兵们听见呼哨,纷纷带住缰绳停止追杀,圈马回到小店之外。杨宁环顾四周,确认安全之后,迎上去抱拳感激,但对方居然没人理睬他,都跳下马来从腰间摸出小刀去割死者的耳朵,遇到有伤重暂时未死的饿殍,随手一刀取了性命。

这般手段令杨宁大吃一惊。那打口哨的军官瞥见他的面色,心中暗笑,他抖动缰绳催着马施施然走过来。马蹄从地上死者的胸口踏过,发出噗噗的声音,从伤口处崩溅起几股血沫。

来人低头看了看杨宁的官衣与手里的长枪,笑笑道:“原来是公门里的捕快,如今世道不太平,出来办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这些人的行为与手段,看得出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老兵,更兼心狠手辣,杨宁上前客客气气的报名:“我是广武县的……捕快杨宁。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名讳?多谢各位兄弟仗义援手,杨某感激不尽。”

来人翘起嘴角笑笑:“哦,可不敢称将军,在下只是幽州节度使大人帐下一名捉生将,大名阿史德向奔。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之人,杨兄弟无需客气。”大唐在河北道有幽州、范阳两节度使,麾下共军兵九万余人,由于地处杂胡聚集处,所以不少胡族勇士归附大唐,在军中效力,两节度使军内都有不少胡族的将校。

军吏不向辖属,杨宁无需把对方当成自己上司,但毕竟阿史德向奔的军职比他这候补捕快要高上几级,又在方才危难之际帮他解围。所以杨宁还是按下属之礼再次规规矩矩抱拳弯腰,以表谢意。

阿史德向奔坦然坐在马上,抬手做了一个阻拦的样子,口称不必,却受了他这一拜。接着问清他的去向,笑道:“真巧,我此番也是去长安公干,咱们千里相见也是有缘,又都是为朝廷效力的兄弟,不如结伴同行吧。”说着向下属差役招呼一声:“收拾好没有?麻利点上路了!”

数十只人耳朵被麻绳穿起来挂在马颈上,如同秋收时乡下人抓来下酒的蚂蚱,马儿们被血腥味刺鼻,仰头打了几个响鼻。

这每一只人耳,在片刻之前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时就这么血淋淋的被挂在马头,看的杨宁目瞪口呆。见他发愣,阿史德向奔轻笑一下,冲自己的部下喊一声:“给杨兄弟找匹马!”回头道:“我说杨兄弟,这些我也会算你一份的。等路过卫所交割以后,换了的钱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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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摇头不语,他上马跟上队伍走在最后,四下扫视着好久,终于发现方才那个小女孩。她果然没能逃脱,小手紧握竹竿仰天躺倒在路边缓坡上,左脸颊贴地,右脸颊上一片血污,右耳朵不知挂在前面谁人的马脖子上。

几个火把抛过去,引燃了茅草,大火徐徐燃起,将茅屋吞噬。杨宁走出去好远,回过头看,依然能望见滚滚的黑烟。

这一番厮杀已了结,可杨宁却全无死里逃生的喜悦,或绝境得救的欣慰,他垂了头默默无语,跟在阿史德向奔的队伍后面赶路。遭遇这黑店之前,杨宁在荒野中独行,难得看到人烟之所,他一直努力寻找有人间烟火的所在,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安全感,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相比起人间烟火来,荒郊野外竟然更安全一些。

眼看夕阳挂山,众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土坡后面露宿。军士们手脚麻利的拾了干柴点起火堆,用饮马的铁桶烧了一锅热水,将随身带的腌肉切碎扔进去,和着野菜煮成一锅肉汤,居然还放了香叶和豆蔻,令香味随着汤汁翻滚弥漫起来。围着火堆的每个人都分到满满一大木碗肉汤,捧着干粮吃进肚子里,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吃完饭有人将铁桶刷干净了,摸出块茶砖掰碎了扔进去,煮了一桶茶汤,两把马勺放在桶里大家轮流舀起来喝茶。吃一样的饭食,用一样的器具,大唐军兵在行军中都是如此,只有同分享过一块肉干、共饮过一勺汤水的人,才能做成同生共死的袍泽。有汤有饭、有肉有茶,杨宁从来没想过出远门赶路,也能吃的如此奢侈,夜长野旷,没有什么可供消遣,众人就闲聊些一路的见闻消磨时间。

谈及沿途所见的饥荒,杨宁颇有些不解。阿史德向奔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蔚州向南,就是故太平公主的封地。当年太平公主为图谋大事、广结人心,在朝野与民间都有人望,所以她遗留下的党羽一直都是朝廷忧患。不久前这里小有蝗灾,正好给人机会在赈济上做些手脚,将这一茬人替换掉。”

杨宁闻言大惊,他所经历的这般人食人惨象,竟然是小半天灾,大半却来自于人祸!是朝廷要接天灾之手,清除太平公主一党的残余,扫清她当年的封地。“将一茬人换掉”,这般轻巧的言语下,所概括的是何等凄惨、多少冤魂,难道在有些人眼中,人命如韭菜,就可以一茬茬的收割?这随手弃置于地的,乃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这其中多少无辜?朝廷就不知道么?”

阿史德向奔轻轻拍拍杨宁大腿,叹口气低声道:“这些小事,哪里需要圣上操心,下面州府的人,几封书信过往,就做好了。圣上所能见的,不过也是奏折上半行文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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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人递过来的马勺,杨宁接过舀起热腾腾一勺浓茶下肚,却已经入口无味,满心里都是两只清秀小巧的耳朵盘绕飞舞。

杨宁还待追问,阿史德向奔摆摆手道:“莫谈国事,我等还是做好自己的差事吧。”说着一桶浓茶堪堪喝完,又有人去提来一桶水烧开,倒在皮盆里给阿史德向奔洗脚。旁边有人在树间绑了一个吊床,将干草和毯子在上面,伺候阿史德向奔睡觉。这风餐露宿的,能有一锅肉汤喝就已经是很享受了,这位捉生将竟然一路上还有人伺候起居,这番讲究只看的杨宁很有些乍舌了。

阿史德向奔擦了脚上床,招呼道:“杨兄弟,搬过来在我旁边,睡不着还可以聊会天。”

杨宁依言,将毯子搬过去铺在旁边地上,头枕包袱躺下。“阿史德将军去长安是办什么差事?”

这话问的阿史德向奔愣了一下,按军中惯例,不是非常相熟的同僚,不好打听旁人的差事,这容易犯忌讳。他想了想,回避了话头答道:“我去长安是办公事,你喊我这一串长名怕不习惯,就喊我向奔好了,军中都这么喊我!”

其实杨宁此时心中思绪纷乱,哪里还有谈性,只想闭目装睡,以求静心平复。因为小女孩那只血淋淋的耳朵,就在他脑海里上下旋转。

心绪不宁,再有蚊虫滋扰,令人辗转多梦,梦里柳家女手提竹篮向他款款走来,杨宁喜极而起,就要上去迎她。柳家女却停在几步之外,伸手从背后拉出一个小孩子在身边,正是白日里手举竹竿打他的那个。小女孩紧紧抱着柳家女的胳膊,张着嘴嚎啕大哭,杨宁清清楚楚看着她的眼泪珠串般滴落下来,却诡异的听不见丝毫哭声。杨宁情急,要跟柳家女分辨解释,抬起头再看时,柳家女的面容竟然变成了这小女孩的样子,而一旁哭泣嚎啕的小女孩,赫然竟是柳家女的模样!杨宁汗热心惊,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蒙蒙然发现有个黑影站在身边,似是在俯身查看什么?

杨宁心中一惊,他不敢做声,只用力闭上眼睛,闭到自己都觉得眼皮有些疼时,再缓缓睁开,那黑影果然还在,居然慢慢伏下身去,似乎就要探手触及自己的包袱。

既然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杨宁悄悄捉枪在手,挺腰便刺。枪头翻转,映射一点月光,黑影似乎感觉到身边异样,惊觉中拧腰躲开了杨宁坐在地上刺过来的一枪。

杨宁起身摆开枪式,黑影却向斜刺里一扑,扎进树下的黑暗中踪迹不见。

杨宁弯腰从包袱中从摸出火折子迎风一晃,跨步赶上去。

没人!

旁边阿史德向奔惊醒起身,不远处值哨的军士也发现火光,打个呼哨问道:“怎么见亮了!”

阿史德向奔轻轻摆手,应道:“没事,杨兄弟起夜找不着草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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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熄了火折子,躺下来低声将自己方才所见说给阿史德向奔听。阿史德向奔伸手指指杨宁,又回手指指自己眼睛,意思是你是不是看错了。杨宁两手一摊,使劲的摇头。阿史德向奔皱眉想了想,挥挥手大声道:“白天太累,做梦做癔症了。继续睡觉。”

杨宁会意,也跟着躺下.说是睡觉,两人却一人按刀、一人按枪,谁都没有合眼,等着来人再度现身。可只等到天亮,也没见再有异常。

第二天清晨,阿史德向奔拿了草纸,喊杨宁一起出恭,出恭之处就选在昨晚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大半刻的钟点,两人蹲在那里没挤出什么黄白之物来,却通过手势与眼神一致认定,昨晚的确是有人来过。从留下的痕迹来看,来人是个高手无疑。而且来人能在瞬间隐蔽自己的行迹,又能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不但处变不惊、手法老练,身上更有过人的功夫。

既然查不出头绪,那就一切皆有可能。阿史德向奔压低了声音告诫杨宁,要装作无事样子,一定不要声张。

一行人向北行路,路上阿史德向奔指挥手下军士按行军规矩,轮流前出、押后放远侦探,趁机将自己所有人都叫到自己跟前,低声布置了一遍。众人中午以干粮充饥,到日落时才生火安歇,杨宁栓好马匹,有军士提了两个皮桶过来,喊他同去河边一起打水,杨宁不疑有它,提了水囊与他走向坡下河道。其他人趁机走到杨宁的马匹旁边,仔细翻检一阵,又按原样收拾好了,回到阿史德向奔身边,悄声禀报:“翻检过了,这小子的确是从广武县出来的,带着入京的过所文书,但他只是个候补捕快。可他身上带的物件,好生奇怪,居然与咱们带的很像。”阿史德向奔一愣,转过头去看了禀报的军士一眼,那军士轻轻点了点头。阿史德向奔仰起头思索片刻,心中暗想:“候补捕快,居然带着这么重要的物件进京。怕是这贼已经跟了他一路。”

第二天傍晚,众人在一处途经的小村子里留宿。

这村子坐落于山坳里,看规模应该有六七十户人家,村东有晒谷场,村西有土地庙。斥候骑马在村里穿行了两趟,奇怪道:“屋子都是空的!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都去赶集了?”

杨宁叹口气道:“怕是都饿跑了,全村都出去逃荒去了。”众人还在诧异,杨宁抬手指向路边道:“你看这村里的树皮都被扒干净了,这是实在没的吃了。”众人瞩目望去,果然村里院外、房前屋后的树木,都呈毫无生气的枯死状。光溜溜的树干静静伫立,一如路边偶见无亲收拾的裸尸。

打水、刷锅、点火、煮汤、烧茶,与前晚不同的是,军士们这次换了随身携带的香鳍鱼干来熬汤。水滚开后,略带腥味的鲜香气弥散在空旷的村落里,令人闻起来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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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杨宁略带惊讶与羡慕的眼神,军士中有位胡子稍有花白的老兵笑笑,盛了一大碗鱼汤递给他道:“我们是天天都在生死门前打滚的人,刀箭不长眼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投胎转世去了,所以有了好酒好肉从不不亏待自己,敞开吃喝、痛快杀贼,不做那种存存攒攒的抠嗦事情,你存攒些细碎下来,都未必有命去花呢!”

这话说的豪爽,杨宁点头道:“也是,想来哪些把人生苦短挂在嘴边的人,都是不用辛苦讨生活的。如你们这般,闭眼睡觉,睁眼喝酒吃肉,酒足饭饱就提刀杀敌,这般简单日子也让人羡慕。”

老兵看杨宁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可言语深沉神情黯淡,年纪轻轻竟然颇有些厌倦心态。不由得笑笑,拍拍他肩膀道:“有机会来河北看看吧、千里草海、万里戈壁,天下之大,好风景数不胜数呢。”

饭后饮茶,烤火闲聊,而后两拨人分开在北、东两间屋里休息。马匹拴在院子中间,放哨的人卷了毯子爬在屋顶上。

阿史德向奔进屋后,从皮囊里摸出几卷黑线来,教杨宁学着他的样子绑在不同的手指上,另一头用土块压着布置在屋内不同的位置。“这是跟草原上的大蜘蛛学的本事,斥候出门在外时必备。”

杨宁略一思索已经明白,这样布置是对付暗夜潜行之人的绝佳手段,他与阿史德向奔一起在屋子里布下一张大网,静候猎物自己撞进来。

月蒙夜寂,正是潜行的好时机。

熟睡中的杨宁忽然觉得中指被丝线扯动微微一疼,他迷迷糊糊的愣了一下,才警觉自己眼下身在何地,昨晚临睡前阿史德向奔交代过什么事情。此时绑在他食指上的丝线又是一扯,这说有人正在屋内蹑足潜行,踩中了暗中绷在地上的黑线。杨宁睁开眼睛,努力适应屋内的环境,片刻后终于渐渐分辨出有个模糊的瘦长黑影正在轻抬腿缓落地的从床边走过。

几呼吸之后,杨宁看着这黑影经过床头,迈向阿史德向奔身边。阿史德向奔口中呼噜声不停,眼睛却已然睁开,搭在枕头上的右手一点点向毯下探去。

毯下就是他的横刀。

乡民里偷听小夫妻窗根的,逮住后都要狠揍一顿,更别提深夜偷潜民宅,窥伺官差的,来者非奸即盗,先砍倒了再问!

阿史德向奔反手拔刀横扫那人肩头,来人低头闪避躲过一击,这一刀未能得手,与此同时躺在**的杨宁仰头出枪,枪锋直刺中对方的腰间。身法万变腰胯不变,任你高跃低俯、臂腿变化,腰胯的位置总是相对固定的,杨宁这一枪,扎得就是对方最难闪避的要害。

可长枪刺出,枪杆上传来的手感却不对,完全没有枪锋入肉的滞涩感。那黑影明明中了一枪,却不呼不倒,撞开屋门扑向院子。阿史德向奔与杨宁紧跟着翻身而起,前后脚冲出屋去,却见住在对面屋里的军士们也涌出来,站在院中结成阵型,或蹲或站分成前后两排挡在自己身前,而那方才窜出屋子的黑影却踪迹不见,仿佛根本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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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德向奔走了两步,回头喊一声“出来!”。屋顶值守的军士挺身而起,“你看见有人跑出来吗?”

“回禀大人,我就在屋顶,连只苍蝇都没看到!”

“难道是见鬼了?”阿史德向奔回头盯住自己方才冲出来的屋门。他下意识的翻了一个刀花,横刀平指夜色中,缓缓移动,其它军士平端的弓箭,也随着他刀指的方向而瞄准。很显然,来人就藏在这院落中,或是与墙土融为一体,或是与夜色混为一处,以肉眼极难发现。可知道对方藏匿于此,此时却无法分散人手仔细搜查,因为敌暗我明,一旦有人落单,就可能遭遇毒手。

小院中寂静之极,诸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突然间,阿史德向奔身边一名军士的右腿离胯而飞,半截大腿脱离身体打着旋的跌落在地,像是被一张无形大手凭空扯断,鲜血从伤口出喷薄而出,失去平衡的军士惨叫着仰面跌倒。

旁边两名军士慌忙扑过去按住伤者止血,其他军士向四周撒弦,雕翎箭带着劲风扎进墙角、檐下,那些他们认为有危险的地方,却根本不见射中什么东西。可就在一众军士低头上弦的时候,又一名军士像是被无形的巨刃横扫,整个身子被凭空切成三段,喷溅了一地的血污。

一瞬间两人丧命,却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这一下所有人都被吓住了,有军士已经颤抖起来,喃喃道:“难道是……是鬼。”看不见的敌人从来都是最可怕的,在多年对阵厮杀经验的支撑下,军士们强压恐惧之心,背靠背端着弓箭向外围成一个圈子,拼命的用眼睛扫视四下寻找异常。但是月光下又哪里看的到陌生的人影。

就在这安静的院落中,顷刻间杀机弥漫,没有人敢动一动脚步,也没有人敢虚抬一抬手臂,生怕触动了不可见索命的机关。而杀气与死亡的气息却迅速在院落中弥漫开来,随着时间流逝,垂死者的呻吟声越大,活着的人越发恐惧焦躁起来,不知道下一个横遭毒手的人将会是谁。

“绝不会是鬼!每人死盯一个方向,给我找!”阿史德向奔扔了横刀从后背抽出弓箭,恶狠狠喝道。

我在明处、敌在暗处,哪里找的到?可若不能尽快揪出藏在暗处的敌人,谁又知道下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树梢上那仅存的几片,躲过饿殍之口叶子,被院中杀气所催,摇摆着飘落下来,快落地时却在半空中轻轻一顿,分成两半。

“趴下!”阿史德向奔忽然合身扑向杨宁,奋力将他压倒在地面。与此同时杨宁竖握的长枪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指甲拨动筝弦,又像铁铲划过锅底,长枪凭空被一股大力撞的一晃,枪杆上显出一道白印,这是被极锋利的武器销切过才会留下的痕迹。若不是阿史德向奔这警觉一扑,以白印的高度和位置推断,此刻杨宁的半个头颅就要尘埃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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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与阿史德向奔几乎同时叫道:“这是人不是鬼!”对方分明就是用了一件看不见的武清,在对他们进行一边倒的杀戮!

忽然间,对面屋顶上身影一闪,跃出一名手提红灯的青衣女子,她高喝一声“趴在地上!这是云母丝!”同时伸手打出一只绳镖,镖头飞过院子上空扎进对面屋檐的土墙上,青衣女子左手拉直镖尾系着的细绳高举过肩头,右手将手提的红灯挂在绳上。

红灯顺着倾斜的绳子一路滑过院子上空,灯光下几条无色透明的细线在半空中显现出来,这些细线的一端固定在院子高低各处,另一端则齐齐指向土墙下的某一处。趴在地上的阿史德向奔来不及站起身子,他脚蹬弓背,手捏羽箭勾弦,居然侧躺跷腿的姿势,朝西墙射出一箭,同时大吼:“掰挂!认空!”

这是他手下骑兵们都熟悉的暗语,院子里的七名军士同时转头,瞄准阿史德向奔箭射的墙壁松弦放手,羽箭离弦齐齐射出。

屋檐下有一块墙皮似乎动了动,紧接着一块人形的墙皮从墙上脱出,身上带着一只羽箭如同惊脱的壁虎般蹿向墙头。对方必定是事先在院子里悄悄布置了特殊材质炼制的丝,极坚韧纤细又无色透明,他将一端固定,另一端操纵在手里,这才能做到藏身远处无形无声的切割人肢体。细丝割体比钢刀宝剑还要锋利数倍,又是在视物困难的夜色里,更加让人不能察觉无法提防。

“我杀了你!”阿史德向奔红着眼睛一声怒吼拔足便追。

杨宁抄了长枪转回头细看,才发现出手放灯救下满院人性命的,竟然是几日前见过的刘梦阳。他怕阿史德向奔吃亏,匆忙向刘梦阳喊了一声多谢,出枪将红灯挑在手里,就紧追下去。剩余人中的老兵抓起箭壶背在身上,安排一声:“留一个照看的!”带着其余人也翻墙紧跟着追下去。

敌方的身手实在怪异,与阿史德向奔从军以来,追杀的所有逃亡人犯与猎物都不相同。此人似乎是变色蜥蜴成精作怪,跑在路上时一身泥土色、进到树林里一身漆黑、扑进落叶堆里又是一身棕黄色,逃到哪里都能瞬间与周边景致融为一体,几乎无可辨识。纵然有杨宁枪挑红灯死死咬住紧追其后,也只能在十余步内发现其藏身所在。

阿史德向奔站在林外紧握角弓,骨节咯咯作响。

杨宁赶上来站在他身边道:“钻进去了?他这是想要躲在里面装作一棵树呢,要想在树林里找出一棵树来,这的确不容易。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阿史德向奔转头:“有什么法子?”

“这的看你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怎么说?”

“死的就简单了,直接点火,别管是不是树全烧了了事。活的就要麻烦些了,烧伤了还的要救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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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树枝摇动,有人快速跑开。杨宁这是故意让对方听到的打草惊蛇计,对方行迹败露,他竖起长枪挑红灯抢着冲在前面,阿史德向奔手举两个火折子跟在身后,毫不犹豫的追入林中。阿史德向奔边走边燎着身边的落叶、枯草,不一会就在身后燃起一道火墙。

片刻后只见前面是一条绝路,山崖边上立着一条黑影,这人背对杨宁,朝着山下,似乎是在思索下山的办法。

杨宁强按心中愤恨,却不敢不提防他手里是不是还有索命细丝,只好竖了枪缓缓前行。黑影也不转身,哈哈的哑着嗓子笑道:“两个猎物小小的,倒也有些身手。你想要死的我?还是想要活的我?”

这声音与言语颇有些怪异,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中土大唐之人。

杨宁应道:“当然是要活的。”

“可是你的就不怕抓住我的之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吗?”

杨宁咬紧牙关,脚下继续悄悄向前移动:“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麻烦吗?”黑影呵呵笑着:“你的不怕死?那是因为你的还没死过,只要你的曾经死过一次,知道死是什么滋味,那你的肯定会怕。”

“少拿大话来吓我。你到底是谁?速速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黑影动了动似乎要转身,慢步欺前的杨宁猛然低头俯身,一直藏在他身后,借他身躯遮挡的阿史德向奔挺腰直身,推弓撒弦射出三支羽箭。

两人的配合可谓默契,杨宁靠着说话分散对方注意力,成功掩护阿史德向奔向前推进到二十步之内,虽然在暗夜月光下,目标只是一个黑影,根本称不上清晰,但对于阿史德向奔的射术而言,已经足够了。

可弓箭射出,紧盯着目标的杨宁忽然开口道:“不对!”

羽箭将黑影透体射穿,黑影顿时上身折断,余势不歇直飞下山谷,只余下半身还矗立在地上。这黑影不过是用树枝套了黑袍架起的一个假人。

两人低头向崖下望去,只见一只硕大的三角形纸鹄迎风飞起,一条黑影躲藏在在纸鹄腹中操控着两翼摇摆,借助风势直飞远方。

对方是立起假人吸引他们注意,借着说话拖延时间,同时悄然趴在地上铺展开纸鹄,从最不可能脱身的绝路上,借住山风之力逃出生天。

阿史德向奔愤然抓起脚下一块石头,朝着纸鹄狠狠扔过去。“卑鄙!只敢暗中动手的懦夫!我向长生天起誓,一定要扭断你的脖子!”

此时刘梦阳也赶了上来,叹口气道:“又让他逃走了。”

阿史德向奔走到她近前,以军礼相谢,刘梦阳急忙抱拳还礼。杨宁走上前将红灯还给她,却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刘梦阳一愣,暗想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杨宁点头道:“前番我见识过你的轻功,方才见你落在后面,又是左手持剑,所以我猜你可能刚刚受伤,手臂不太灵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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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阳点点头:“我与你分手时说的另有要事,便是追踪此人。此人是随日本国遣唐使团来中原的,却脱离使团独自前往河北,我想其中必有缘故。我追踪他已有月余,才发现此人的目标是他。”说着刘梦阳看了一眼阿史德向奔,“前天我跟踪不慎被此人发现,他就布下了埋伏,我一时不查,吃了点小亏。”

她说的轻松从容,可方才杨宁与阿史德向奔诸人,也遭遇了此人的埋伏,险些就被他屠戮干净,却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她突然杀出,真不知还能生还几人。可想而知,刘梦阳与这人前日的一番厮杀,会是多么惊心动魄。

回到小院,院子后面的空地上,军士们已经挖好两个坑,准备将同僚安葬此处。众人把逝者的随身遗物收拾一下,武器与给养分散给其他人,战马摘了鞍具背负行囊,随身的小物件用皮囊装了,带回去交给家中亲人留个念想,也证明曾在这世上走过一遭。军中不备香烛纸马,诸人按照边塞的风俗,将逝者的马鞭埋在墓碑之下,抽出横刀敲击皮盾,为战死者击节而歌。

“茫茫瀚海,魂归吾土,滚滚烟尘,魄依吾族,长风可乘,绕汝战旗,魂魄有灵,随汝袍泽。山河盛葬兮五谷血食,橹盾犹在兮护佑大唐!”

三番歌毕,众人手捧泥土培在坟上,然后翻身上马,走在最后的军士用横刀重重一敲马鞍,转头朝两座新坟高喝一声:“出发了兄弟!跟上我,带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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