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门扇关闭,听到门口佳人远去的脚步声,叶未晓叹了口气,揉揉胸口方才被玉指轻点的地方,他转过身去,又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角门,才回身原地高高跃起,一个跟头跨坐到马鞍上,伸右腿轻弹,将挂在拴马石上的缰绳踢回到手中,轻吒一声催马前行。
慕青青回到祆祠中自己的住处,将纸包和匣子随手扔在桌上,一边伸手将脑后秀发挽起,用梳子别住,一边急匆匆走向厢房。她摘下挂在厢房门口的麻布围裙扎在腰间,在铜盆里净了手,取了布巾擦干净,转身走到炉边,捏起勺子搅动火上陶罐中熬制的药汁。
她用勺子试了两次陶罐内药汁的深浅,先将瓷碗摆进托盘,再把筛子覆在碗上,然后垫着麻布将陶罐端下火炉,举在瓷碗上倾倒药汁。药汁漏过筛子,堪堪斟满一碗,她把筛子上的药渣倒掉,又伸进碗里再捞滤一遍细渣,这才用另一个大碗扣在药碗上面,端起托盘走出厢房直奔后院。
后院内一座起脊飞檐的雅舍,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守在门口,见她来了转身用手缓缓打开屋门,微微躬身请慕青青进去,接着带上屋门。时节已近处暑,可一步踏入屋内,却有如坠冰窟之感,屋内重重绸帘遮蔽,梁下搭垂着绣工精美的布幔,慕青青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喷在空中竟然冷凝成雾,她抬手拨开挂满霜花的僵垂布幔,露出屋中间静伫在地面的一个硕大圆球。
这圆球几乎与横梁齐高,黝黑一团、硕大无比,外壳上刻满了稀奇古怪的花纹,和难以辨识的符咒,整个球体浑然天成,犹如鬼斧神工造就,完全看不出哪里是开合机关。慕青青轻抬右手,先伸在嘴边呵了几下热气暖手,继而按动球面上几处刻了符咒的部位,圆球上的花纹中溢出些许蓝光,随着咔哒声犹如豆荚涨裂般现出一道缝隙,接着铁球的上半部缓缓向左右分开扬起,露出里面寒气环绕的另一个浅灰色铁球来。慕青青如法炮制,将浅灰色球壳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层银白色的铁球。慕青青再不敢空手上前,右手指勾起袖口垫住手腕后,才探着身子继续在球面上按捺几处。随着这一层球壳被打开,一股寒气从里面如源泉喷薄般快速涌出球体,沿着地面铺展开。寒流所过之处,瞬息间在地面上凝结成冰层,寒气喷卷而过,布幔也被冻得绷紧僵直,屋内满是冰层凝结轻微作响的咯咯声。
就在这三层铁球内,寒泉喷涌之中,一个灰白头发的男子,正闭目盘膝而坐,他面如银盘、身材消瘦,一身米白色缎衫,脸部与**在外的两手,几乎见不到一点血色,整个人如同冰雕雪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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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青碰过托盘,轻声道:“丁上使,药熬成了。”
那个被称作丁上使的球中男子,缓缓睁开双目,轻轻点头道:“有劳慕姑娘。”说着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将药碗放回托盘,就在这一接一放的几弹指间,药碗内外已经覆了一层薄冰,碗底中残存的药汁,也被冻成冰块。
男子将药汁缓缓咽下,张嘴吐出一口长长的寒气,缓缓道:“请慕姑娘代我向教主请安,谢教主救命之恩,我丁君必日夜运功不辍,以求早日康复,为我教效力。”
慕青青虽然是教主亲自遴选,祆祠中最耐寒的人,此时也不由得牙关轻叩,脚底发凉,她强忍寒气用力点点头,却展颜笑道:“教主每天都来呢,问丁上使用药的时辰,问您身体康复情况,嘱咐我细心照料。还特意赐我五粒衍焰丹作为奖励呢。”
男子沉默片刻,仰头道:“有劳慕姑娘。”
他仰起头来,视线与慕青青交汇,一双凤目中眼眸深邃,如碧水深潭,波澜不惊,偏偏还有两道细眉斜飞入鬓,宛如凤羽飘摇,更映衬的美目流光溢彩。男子面上能生有这样一副眉目,可真要羡煞天下八成女子了。慕青青面色一红,眼神不由自主的移向别处,却不忍就此告辞离开,想再听他说些什么。
丁君并未察觉慕青青的神态,他缓缓转头环视四周,幽幽一声长叹,轻声道:“不知道我丁君,何时才能走出此屋重见天日,再回江湖?”
慕青青默然片刻,轻声道:“这五毒教的冰蝉蛊太过阴毒,那护教长老艾黎也太过狠辣,万幸当时教主正在总坛,有九层《圣火典》功力能克制此物,若是晚一刻、差一点,便吉凶难料。可见上使您得明尊青睐,有圣火护佑,能逢凶化吉,所以您定能痊愈康复,重回江湖,找那艾黎回报此仇。”
丁君垂头片刻,这侥幸生还的幕幕惊险在眼前浮现,“那艾黎真是当世英杰,是我低估了他,才应有此败。按常理冰火不容,他若是用火蛊对我,反倒是个庸才,即便他蛊术通神,一时半刻也难克制我的墨冰指。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用至寒的冰蝉蛊对我,正是贴合了阳极生阴、物极必反的天道,蛊体利用我体内早已适应了寒气的经络,轻车熟路直捣中枢,瞬间重伤我的脏腑。可惜了我旗下兄弟,不惜性命的将我送回总坛,又让教主折损功力为我疗伤,是我丁君误了圣教大事。”
慕青青听他言语中满是自责懊恼,忍不住出言劝慰道:“丁上使不必太过苛己,教义中有言‘我辈如斯多障碍,余有无数诸辛苦。大圣鉴察自哀悌,于诸灾恼亲救助。’可见任谁一生中都要经历辛苦哀痛,好在有明尊下派教主将我等救助,渡我等脱离苦厄。”说着慕青青举起双手,垂头在胸前做了一个火焰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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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君也闭目垂头,在胸前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抬起头来却皱眉道:“教主没说,我何时能够康复么?难道我……我今后就要变成一个走不出此屋的废人不成?”
洪水旗使丁君,作为明教五行旗使之一,并非武功最高,却是对明教最为忠心的一个,教中事物只要是陆危楼所遣,他必躬身亲为不避凶险。所以五行旗使中,以丁君身上杀戮最重、仇家最多,对明教也最为依持。而明教教主陆危楼不惜令自身功力受损,要调理半年才可恢复的代价,也要救活丁君,一是感念他的忠诚,二是也要一众部署看到,尊奉明尊,为教义敢赴汤蹈火者,自会得到回报。
而事实上,五毒教独步天下的蛊术何其霸道,加之艾黎这匪夷所思的用蛊之道,即便是陆危楼用九层《圣火典》的功力,也仅能将丁君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而已。丁君再想驰骋江湖、快意恩仇,已如梦幻泡影。丁君生性多疑,心思细密,心中对此也早有揣测,所以他几乎每日都要向慕青青细细探问,教主是否来探望自己,探视多久、都有什么人跟随、都说了些什么话、有些什么吩咐,言谈间语气神态如何。心思聪慧的慕青青从教主神情面容中,其实已经猜到一二,但她不好说破,也不忍令丁君伤心,更不忍见先前叱咤一方的五行旗使自哀自怨,所以她总是好言安抚,劝其安心静养。
丁君服药,每四个时辰一次,所以慕青青房内摆了三个泥炉轮番熬煮汤药,她也只能在看护药锅的间隙,饮食、休息。可慕青青对此并无疲倦,反而做的颇有兴致,十余味药物的分量、五六种独特的炮制火候,都在她手中忙而不乱,还能让她有闲暇在白天坐下来,手托香腮静静的想些事情。
盛放药材的银盘,器型窄腰长方,倒与他的面庞相仿,都是灰白色;拨分药量的玉撇,纤细薄弯,倒似极了他的双眉。他被送回长安城的那天,让尚在总坛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明教五行旗使之一,武功卓绝、博闻强记,号称多闻第一的丁君,居然在西南受挫、重伤而归。据说是洪水旗下的兄弟们,以一站一条人命的代价接力,片刻不敢停歇的把他背回来的,每一个背负他的洪水旗兄弟,都是耗尽内功,被寒气侵蚀筋脉而死。他这次受伤,令总坛如临大敌,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厉害的仇家要尾随而至,教主陆危楼权衡再三,判断西南再无高手可以千里奔袭总坛之后,急调莫家四大护教法王联手护持,在长安城内外部下三重守御,这才将丁君带入密室疗伤。又令天工尊者公羊未,一日一夜间用天山冰魄合昆仑寒铁为丁君铸造一球,每日不间断梳理丁君体内生出的寒气,这才救得他的性命。据说明教自立教伊始,惊动教主亲自出手,倾全教之力施救的,仅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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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丁君就成了总坛内议论的焦点,教内上下,各色人等,都在悄悄的议论着他,而这些议论,慕青青也听到了不少。有人说他残忍弑杀,总是轻易开启战端;有人说这是为我教开疆扩土,不搏命拼杀哪来这一番基业。有人说他好美器美食,用度奢华;有人说大丈夫扬名天下,当然要享受荣华精致。还有人说他不务正业,四处交往闲人;有人说这是招揽各地英杰,眼界高远方得博闻强记。这些议论,对他毁誉参半,却各有道理,倒令慕青青对他好奇起来。
都说人言可畏,人们对丁君议论的越多,慕青青反倒对丁君更关心,更想探寻丁君身上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没想到,别人口中那个杀伐狠辣、博闻广游之人,竟然颓废如此。丁君疗伤这些日子,见不到陆危楼,于是每一次慕青青送药给他,丁君都要借机探问教主对他的态度如何。慕青青隐隐觉得,这其间不仅仅是盼望康复的急切心,应当另有缘由,才让这位昔日高傲自负的丁上使,心中已经渐生恐惧。
江湖人不怕死,怕的是失去价值。
若你对于某个组织而言已没有价值,被抛弃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组织如人,吐故纳新乃是常态。一旦因为没有价值而被弃,到时候曾经出手对别人所做过的一切,很快就要回还到自己身上。恐怕到时候,自尽对于你来说,都是个奢求。
这一点慕青青并未想到,她只是单纯的想做些事情,能让他开心一些。因为他这般的眉目,笑起来一定极好看。
新药熬成,慕青青端药的托盘上,就多了一个匣子,叶未晓送她的匣子。
丁君手捧匣子,翻来覆去的看,细眉微微拧起,看上去犹如画中隐隐重叠两笔山峦。
披着裘皮的慕青青站在旁边笑道:“都说丁上使是教中‘多闻第一’,见识广博无所不知,难道也猜不透这匣中之物?”
坐在天工球内的丁君仰头叹了口气,一道白雾从他口中喷出,“这匣子的确严丝合缝无迹可寻,这预留下的凹凸空洞也是刻意为之,名叫七星拱月锁,没有与之对应的特制钥匙,绝难打开。所以制作此匣的人也颇为自负,只留下锁匙这一道机关来保护匣子,就可高枕无忧。据说这能开七星拱月锁的钥匙世间仅有一把,而七星锁月匣却有两个,没有钥匙绝难打开。”
听丁君讲完此匣来历,慕青青不由樱唇微翘秀眉微皱,原来这匣子根本就没有打开的可能,天下之大,她又如何找得到那仅剩的另一个匣子,和唯一的钥匙?这叶未晓送来的,不过是个完全无用的废物罢了。它只在某个特定之人的手里,才能算得上宝贝,而在她手里,最多也就是个垫烛台、压绣撑子的闲物。
失望之余,她收拾了药碗托盘,就要转身出去,丁君却从身后喊住她:“你想要我打开这匣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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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青一愣,回过身诧异道:“上使您有钥匙?”
丁君两手一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虽没有钥匙,但打开此物倒也不难。”
自从教主陆危楼指派她照顾丁君,慕青青十余日来仅见他愁眉不展、患得患失、忧心忡忡,此时丁君虽然只是嘴角微翘、眼露笑意,但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神情。这一丝笑意,如银板流光、似静水微澜,令慕青青脸颊泛红,雀跃着回到天工球旁边,欢喜道:“丁上使,快打开它,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物件。”
丁君左手抓住匣子锁孔朝上,右手端起青瓷茶盏,将冷水浇在锁孔上,冷水灌入锁孔漫出至匣面时,他催动内力,瞬时间浸满锁孔之水就凝成一个大冰坨。丁君竖起匣子,右手缓缓转动冰坨,一阵吱吱呀呀细响之后,匣子侧面悄悄的裂开一个细缝。他竟然是利用水无常型的特点,以墨冰指力凝水为冰填满锁孔,用一整个冰块模拟七星拱月钥匙成功触发机括。想那制锁巧匠毕生钻研于机括,只顾及开合匹配,怎会料到世间还有此等开锁之术。
慕青青兴奋的两手攥拳,弯腰凑上来探看,丁君却沉声道:“小心。”他手臂伸直将匣子远远捧开,移到自己身体另一侧之外,才继续缓缓用力,将匣子全部打开。这样即便匣中再有什么埋伏,有他挡在前面,也很难伤及慕青青。
可匣子打开后,里面并无珠宝、更无簿册、丹药,竟然空洞无物。
两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了一阵,丁君伸手在匣子内壁抚摸一番,面色陡然大变,他仰起头盯住慕青青的俏脸沉声问道:“这匣子谁给你的?”
慕青青茫然应道:“是一个叫叶未晓的纨绔子,他们都叫他叶哥儿。”
丁君朝门外高喝了一声:“来人!叫辛然来!”
辛然是洪水旗的副使,也是丁君的副手,在丁君养伤期间,就由辛然处置旗下所有事物。
慕青青懵懂看着,方才在她面前还温言侃侃的丁君,瞬间冷若冰雨寒铁,一字一顿的对辛然发布命令:“在长安城里去找到一个名叫叶未晓的纨绔子,杀了他。”
辛然点点头,伸手在胸前做了一个火焰手势,转头离去。
丁君与辛然之间默契多年,无需丁君解说太多,也无需辛然反复详问。命令是杀叶未晓,不管因为什么事情、什么原由,这个叶未晓在丁君发布这条命令之后,就已经等同于是个死人了。唯一略有麻烦的是,丁君并没有说明白这个叶未晓的相貌特征,不过这也无所谓,就把整个长安城里名叫叶未晓的人都杀了就好。
慕青青慌了手脚,连连摇头道:“丁上使,为何要杀他?”
丁君目视慕青青片刻,将匣子举在手中一晃道:“这叶未晓喜欢你,所以才送这物件来讨你欢心对吗?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匣中秘密,这匣子,本也不该为他所有对不对?唉,可是这匣子既然开了,见过此匣之人,就要遭受极大的牵连。若是要在你与他之间只选一个人能活,我情愿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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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青大惊失色,她本意是想用这个匣子稍解丁君的愁绪,没想到竟引出杀身祸事来,她不敢触怒丁君,又忧心叶未晓性命,当下面色惨变,神情惶急,跪坐在地上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丁君摇摇头,扯过一条布幔先裹住右手,再伸手轻抚几下慕青青的长发,低声说:“这匣子并非凡品,而是传闻中的袁李双匣,由当年御封国师袁天罡、李淳风两家后人,每隔二十四年进献给当朝宰相一次,由双相与藏在大内的七星拱月钥匙相匹配,在天子面前开启,匣内藏有袁李两家推算的,大唐后二十四年国运走势。”
丁君长叹一声,“你二人这是惹下了多大的祸事啊!若不杀此人,一旦有人抢先下手,从他口中逼问出此匣的下落,被朝廷知道袁李双匣之一流落到这里,不光这处分坛要被夷为平地,整个明教怕也要面临灭顶之灾!即便他守口如瓶,但被别人侦知此物在我教现世,会有无数人欲杀我而夺之后快!这纨绔子无知无识,却要把整个明教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慕青青连连摇头,情急之下拉住丁君的衣袖道:“那我们就走,先找地方暂避一时!”
丁君闭合双目微微沉思片刻,心中却在暗自筹谋:“经有云,福祸相依,否极泰来。若能将此物献给教主,倒也是奇功一件,让他不能小视于我。”
平康坊宰相府,一袭紫衣的中年文士在诸多小厮簇拥之下迈进大门,正是宰相李林甫下朝回宅,他前行几步后忽然转头,注视到被捆成一团扔在墙角的阿史德向奔。守门管家连忙跑上来躬身答道:“禀相爷,这是个犯了失心疯的混人,说是有匣子呈送却嘟嘟囔囔说搞丢了,我马上就给他送进京兆府里去,审他个水落石出。”
李林甫两手束在袖中,皱眉盯着阿史德向奔看了片刻,伸出右手捏了手势向后一扬,有捧着漆盒的小厮连忙趋前几步,打开盒盖捡出一支毛笔,蘸饱了墨轻轻递在他手里。于此同时有小厮跑到李林甫前面弯腰俯身,另有一人展开白纸铺在前者背上,两手捋平按住纸边。李林甫左手带住袖口,右手悬腕在纸上写下几行文字,放下毛笔接过一枚行章按在字尾。按纸的小厮麻利将纸卷起,系了麻绳、烫了防拆的火漆。
李林甫吩咐道:“此令给神策军校尉聂平仲,让他连夜找回匣子,但不得惊动旁人。这人……捆好留下,不得用刑。”
长安城南,安化门外,一支骑兵马蹄轻快的来至在城门口,守门小吏连忙分派人手将排队进城的闲人赶到一边,迎上前去伸出双手,从领头的校尉手中接过过所文书。这支骑兵约有百人上下、持节竖仗,随同而行的还有数量装货大车,与三辆放了窗帘的双马坐车,掌旗官举得是剑南节度使衙兵的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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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吏不敢耽搁,粗粗扫了一眼过所文书,就在上面盖了戳记,双手奉还,躬身道:“请节度使大人入城。”
这就是城门吏的圆滑、干练之处,既然节度使仪仗和衙内亲兵在此,说明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十有八九就在车内,他哪里敢花费时间清点人马,延误贵人行程,所以急忙过了手续放行。可这队人马从他身前经过时,这小吏的双手拢在袖中,已经将全队人数盘点的一清二楚,这样上司追问起来也好交代。
尘土升腾中,城门小吏望着车队驶去的背影皱起眉头,骑兵与马车中乘客他都已点算无误,可对比过所文书上所记载,这一队分明多了一人!
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城,繁华嘈杂扑面而来,第二辆马车中的乘客,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将窗帘挑起一道缝隙,露出小半张俏脸,悄悄窥望长安城的街景。
这位衣饰华丽的女贵客,赫然竟是在钨沙村先被杨宁与刘梦阳合力救下,而后却在满村大火之中不知所踪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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