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级武侠网游“剑网3”官方小说(全8册)-第八章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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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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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流云,风扯衣角。

安庆绪穿一身熨烫平整的六品武官常袍,牵了灰鬃马,与药布三角巾吊着左臂的叶未晓一起,来给戴枷发配河北环州的杨宁送行。

一边偷眼看着远处的差役,安庆绪一边往杨宁怀里塞银锭子,“多拿着点,路上别舍不得给,这玩意说话好使。我已经托人带消息给家父了,环州那边有咱自己人照应,到了那就跟到家一样,保你不受委屈!草原上那些胡杂绝不是你的对手,留神点冷箭就行,看准机会就立功,到时候我在京城托人给你销案,咱哥们还能再聚。”

叶未晓歪着头,脸上仍是玩世不恭的坏笑,拍了拍杨宁肩膀,想了半天道:“凡事莫拗犟,遇人慎留心。”

杨宁笑了笑,点头问道:“叶哥儿,你怎会跳出来救我?”

叶未晓摇摇头笑道:“这还用问,我喜欢你呗!”

看着杨宁满脸错愕神情,叶未晓叹了口气,“我自小没父……没干过好事,偷鸡摸狗、招摇撞骗、欺诈勒索、杀人放火,凡是《唐律》上写明了不让干的事情,我都干过,我是个坏人。可你不同,你是好人。这年头好人越来越少,我们这些坏人也着急啊,若是你们好人都没了,我们害谁去啊?再说了我也怕别人害我,所以就算是坏人,也喜欢跟好人在一块待着,心里踏实啊。”

杨宁抬头看看安庆绪,又回头看看叶未晓,神情有些黯然:“是我莽撞了,就想要杀个痛快、死个痛快!可这一来给你们两位添麻烦,日后不知还有没有再遇的机会。”

叶未晓手按杨宁肩膀道:“还下次?这次回到相府之后,给我这一顿收拾的,我差点连亲爷爷都喊出来了。可是有个人问我说,下次你再见到杨宁犯险时还救不救?我当时趴在地上回他说:‘不救!不救我是孙子!’哈哈哈。”

三人一起仰头大笑,笑声中翻涌着苦涩与心酸。可杨宁与安庆绪并不知道,裹缠药布遮掩严实的左手上,叶未晓搭救杨宁的代价,是血淋淋两根手指!

事后,姬别情看着满身血污,犹在强作不屑,对自己嘻嘻讪笑的叶未晓,又怜又气,却也喜欢这个重情守义的好汉,于是传了一套焚海诀心法给他。自此叶未晓手中的钢丝鞭,不只是仅能挥抽卷削的软兵,运功其上,就变成了能捅刺格挡的硬刃!

“愿再见时,咱们各建功业!”安庆绪用力抱拳。

“愿再见时,喝他个一醉糊涂!”叶未晓举起未伤的右手,按在安庆绪的拳头上。

“愿再见时,诛尽世间恶人!”杨宁抬起胳膊,将被木枷铐住的两手按在叶未晓的手上。

杨宁第三次立在长安城外,这一次是手带枷锁流放环州,比期初至长安时的兴奋,和离城归回时的怨叹,此时的他立足道边远望城墙,心中实在百感交集。数十步远的地方,那骗他饮下药茶的小姑娘,依旧瞪着大眼睛在挑选客商拦截,兜售茶水。

两个押解差官毛庆和左桐,自顾自走进茶棚歇脚,杨宁却一步步走近小姑娘,站在她身后。小姑娘回头发现杨宁,眼睛瞬时瞪大,脚下也情不自禁后退一小步,她随即强作镇定,装作并不认识杨宁,可两脚却刻意远远绕开他,兜出个大圈子回到茶棚。

杨宁忍无可忍,带着脚镣撵上去。从后面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衣领,将他举在半空,吼道:“你做的好事!敢下毒害我!”小姑娘一声尖叫,手中茶碗扔出好远,摔碎在地上。

身带枷铐的人犯,揪起一个卖茶水的小姑娘,顿时引得茶棚内所有人瞠目。但在坐人中,有人觉得事不关己,有人想再看看热闹,有人觉得这事情自有押送的官差来管,所以最先出手阻止杨宁的,除了孩子自己的娘亲之外,居然是刚走进来的一个番人女子。

这女子同行者一共四人,一个是花白头发的中年壮汉,衣着破旧、手脚粗粝,似是做粗活的仆人;一高一矮两个女子倒是青春容貌,却在胸前腰间挂有不少银饰,看身份应该是伺候主人起居的婢女;身处最后的是位长衫汉装穿戴的年青公子,腰间挂环佩玉,应该是此行中的主人。

这四人从衣着相貌上便可猜到身份,十有八九是蜀南一代的土司少公子,带着仆人和侍女一路从家走来长安,准备开眼界、长见识。大唐虽然胸怀四方,长安城中万里往来的各色人士层出不穷,但是对于中原之外的异族人,很多人还是带着“蛮夷”的心态来对待。因此见这“蛮夷”侍女居然敢先出手,站出来制止流放人犯作恶,众人一时觉得饶有兴趣,纷纷将目光关注过来。

杨宁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在出发前被强制灌下药酒,封住内力,以免在流放路途中作恶生事,这样一来,他空有一身武艺,却在这矮个女子身上无可施展,被她扭住手臂踢倒在一边。

“你一个男大人,怎得来欺负小孩家家?怪不得你带着镣铐,犯得法条还不知悔改,还要作恶,不怕烂的心肠!”女子将小女孩藏在身后,手指杨宁出言呵斥。她既是蛮夷女子,口中所说汉话已算是难得通顺。

杨宁怒道:“这小女孩才是心肠歹毒,是她用藏了毒的茶水骗我,害我被人冤枉,身陷牢狱!”

女子回头看去,小女孩两手紧抓她的裙角,眼眶汪汪的几乎就要流出泪水来,茶棚老妇也跺脚道:“作孽啊!我们只是个小孩子,你这样说我们给茶水下毒,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天地良心啊!你自己犯法,还怪的旁人吗?”

女子冷笑一声,伸手从茶棚中捧起一碗茶水,仰头喝了一口道:“我就是下毒的姑奶奶,喝给你看,哪啷个里有毒?”

她身后的小姑娘,真像是被污了清白般,哇哇的哭起来。

有个言辞叫百口莫辩,杨宁站直身子,愤然戟指这蛮夷女子,怒目而视恨恨道:“她是恶人,你包庇恶人,你等都是恶人!总有一天要将你们杀个干净!”。

见他这般面带怨恨、满身戾气,小姑娘的哭声陡然增大,哀声大叫妈妈。跟在身后进来的高个蛮夷女子连忙蹲下身来,揪起自己衣袖给小姑娘擦拭眼泪,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小姑娘的母亲也跑上前来,一边安慰自家孩子,一边跺着脚的咒骂杨宁。

路见不平,也是会因人而异。从来面对凶险时,敢于舍己助人者,都是万里无一,而在揣摩到对方实力弱小、自己即无危险又能博名声之后,很多人才勇于出头做好人。杨宁此时不过是一个带了枷拷的人犯,连一个蛮夷女子都能轻易推倒他,还能有多大本事?于是茶棚中人或坐着援以言辞,或起身助以拳脚,纷纷为这小姑娘相帮。

眼见无可辩白委屈,杨宁挡住踢打来的拳脚,冷笑几声捧着枷走到茶棚外面,他宁肯渴死也不愿再喝这里一滴茶水。

两官差歇够了腿脚,催赶杨宁向东赶路,半路上夜宿在山道边一处陈旧小庙之内。此时乌云遮月,天降小雨,两官差找僧人借了间干净屋子跑进去避雨,却将杨宁孤单单锁在院里大树之下。

只过的半柱香功夫,杨宁就已经被雨浇透,衣服黏糊糊的紧贴在身上,头发挂着水珠披散在两肩。杨宁自知求告无用,是这两个差役故意折磨他做消遣,索性盘了腿倚在树下,风雨任由它去。几声闷雷过后,篱门被人推开,一行人身披蓑衣打着伞小跑进来,竟然是白日在茶棚遇见的那一队蛮夷男女。夜暗无灯,走在前面的矮个女子低头急行,猛一抬头被坐在树下杨宁吓了一跳,尖叫声中向后跃出几步。待高个女子举了灯笼走上来,发现是杨宁浑身湿透的被拴在树下,矮个女子怒道:“害人精!黑夜里的,你不说声,躲着,吓死人要吗!”骂完尤不解恨,她弯腰从地上扣起一块泥巴来,用力扔到杨宁身上。

高个女子上前一步,用提灯笼的手拦住她,轻声道:“白小荆,他也不是有意要在这里吓你,何必还要打人家呢。”接着高个女子高声向屋里道:“两位差官,让这犯人到柴棚避雨吧,若是这样淋上一夜,怕是会生病的。”

她说完一遍,并无人应声。高个女子只好走近两步,继续向屋里喊话,差官毛庆袒胸敞怀一手提着酒囊推开门,大喊道:“嚎丧哪?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他死活关你鸟事?”待看清了对面说话之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纤腰长腿的蛮夷女子时,毛庆愣了愣,色迷迷笑道:“大美人,冷不冷啊?来大爷这屋里避雨吧,包你舒心。”

高个女子面色一变,却自持身份不愿口出恶言,转身而去,矮个女子怒喝道:“敢欺负我凤瑶姐姐!你是坏人!天神会让你口舌生疮!”说着朝毛庆远远啐了一口,转身急走。

见对方嗔怒,毛庆得意的哈哈大笑,欺她一行不是中原人士,便倚在门框上借着酒劲越发的胡言乱语起来。西南蛮夷人虽然已经亲附大唐,但到底汉化未久,服饰与举止未脱山野习惯,身上衣着也多有暴露之处,白嫩的纤腰、修长的**也总会引人目光。毛庆酒壮色心,口中源源不断只对那两个女子身上所露之处,说些疯言疯语,在心里却将两位佳人身上衣衫扒除个干净。另一名差官左桐,也时不时凑趣的插上一两句,哈哈大笑声中,两人越来越无所顾忌,言辞也更难入耳。

过的片刻,白小荆撑了伞从屋里走出来,径直来到两人门前,她站定了身子轻旋一圈,雨伞甩开水珠,上衣飘飘扬起,露出腰间尺余凝脂肌肤。她个子虽然稍矮,但胸前饱满双腿修长,更衬出蛮腰娇嫩,不足盈盈一握。白小荆回手一指自家纤腰,笑道:“说的热闹,有你的胆子大,你敢摸吗?”

说起来白小荆的姿容,在汉人里也算的中上,气质中更兼有蛮夷女子的泼辣与野性,这般明目张胆的挑逗,毛庆在酒兴之下焉能不动心?他笑嘻嘻的伸手过去,搂向白小荆腰间,“小妹子好水灵的皮肉,来让哥哥品上……啊!啊!啊!”

一句调笑话没说完,三声变了调的嚎叫一声比一声高,从毛庆的嗓子里喷出来。左桐连忙起身探看,待看清了情形之后,却猛然后退两步紧贴在门框上不敢迈腿。只见毛庆的左手上赫然趴着一支比成人小臂还要长出几分的大蜈蚣!这只蜈蚣紫头青身、有枪杆粗细,全身上下通体油亮、百足如钩,一把铁钳般的蛰口狠狠咬在毛庆的食指上。

多亏毛庆聪明,哇哇大叫几声之后,立时跪倒在白小荆裙边,右手竖在胸前摆出礼佛的动作哀告道:“姑奶奶快收了神通吧!孩儿服了!孙儿服了!饶命啊!”

白小荆眨了眨眼睛,弯下纤腰将粉嫩的俏脸凑近他,露出胸前一片嫩白,懵懂道:“说啥子呢?我不熟你们唐话,不太听懂啊?”

若在平时,这样一张翘鼻绣眉、粉肤樱唇的小脸凑近来,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要迎上去亲一下。但毛庆此时,已被这出娘胎以来,做梦都未曾见过的大蜈蚣吓的魂飞破散,他生怕这位姑奶奶一开心,再从这樱唇里吐出什么活物来,他一手遮护自己的脸,连声苦求,口称不敢。

白小荆这才意犹未尽的轻轻拍了拍蜈蚣头,这条罕见的蜈蚣王才松了口,摇头摆尾的沿着粉嫩手臂一路缓缓爬回去,经腋下回到腰间,钻入裙带上特制的竹筒中,消失不见。

毛庆低头再看,自己左手食指的第一节已经呈乌黑色,分明是毒素入体,他咧嘴道:“女菩萨,您大人有大量,请赐解药下来吧。”

白小荆右手一摊,左手撑伞轻轻晃了晃身子,胸前小鹿轻颤,她轻嗔道:“人家解药哪里有?你看我衣衫这么薄单,怎么带解药在呢?”她故意说的柔声细语,像是小情人之间的斗嘴撒娇,可毛庆哪还有心思消受这份温柔,只是连声求告救命。

白小荆摇头道:“那就只有切掉了,你再耽误一会,毒气上走,要切掉的就不仅手指头,手整支都要切掉啦。”说着她举起右手,轻轻在毛庆眼前晃了晃。

毛庆低头,果然就这一小会的工夫,自己食指前两个指节已经变黑!他知道即便有解药,这女子也绝不会给他,这是对他方才无理妄言的报复。毛庆想要暴起制住这蛮夷女子,搜摸解药,可又怕她身上别处还带着什么毒虫,再出其不意对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咬上一口,恐怕就真不止切手指头这般简单了。

毛庆无奈回屋抓起横刀,对着肿起的左手食指比划了几下,却下不去手,他咬牙倒转刀柄,将刀塞进左桐手里,“老左,帮我一把!切准点!”

左桐惨白着脸接过横刀,咬牙围着毛庆的左手转了两圈,叫一声:“老毛你忍着点!”一刀挥出,血珠迸飞,半截食指落地。毛庆捏住手腕处嗷嗷大叫,左桐连忙回屋从包袱里取了金疮药来,给他敷上包扎好。

两人蹲在地上忙活了半盏茶的功夫,好容易将伤口收拾挺当,再仰头看时,白小荆站在门外一边转动雨伞玩弄水珠,一边好整以暇的看他们敷药包扎。聪明的毛庆心里就是一沉:这小姑奶奶竟然没走!难道是不愿善罢甘休,难道是还有后手?

以他的脑筋竟然猜中了。白小荆叹了口气道:“你这朋友不好,真心实意帮你没有。他切得少了,毒气未尽,现在毒气爬进你手掌顺着肉,你看手掌是不是有黑气了?”两人连忙再解开包扎,摊开毛庆的左手细看,只见有一圈黑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环环加粗、一环环渐进,已经越过了食指指根,开始向掌心蔓延。

伴随着毛庆惊骇的怪叫声,白小荆撅起小嘴幽幽道:“一开始越舍不得的东西,往往到最后,就舍弃的越多。只能把手整支,都砍掉啦。”

毛庆大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左桐提刀之手开始微微发抖。

此时,那被称作凤瑶的高个女子撑伞而出,站在自己屋门外远远唤道:“白小荆,小惩即可,莫要玩大了,回来吃饭了。”

白小荆展颜一笑,回头道:“凤瑶姐,不要啦,再玩上两次,就能看他把自己手臂整支都砍下来。”她竟然从一开始就有预谋,存心要逼迫毛庆从手指开始,一点点从手指到手掌、从手掌到手腕,从手腕到小臂,从小臂到大臂,自己动手把自己的整条手臂分几次斩断!这要是一路砍下来,毛庆就算不被逼疯,也要把自己疼死!

白小荆转回头轻叹一声,“哎,姐姐不让玩了,算了就饶过你吧。我腰间这条小灰呢,只是个头大些,没有毒性,那一圈乌黑只是它的口水,吐出来吓你呢,过几天就消退了。”

接着白小荆撩起衣裙露出右腿,高高抬起横蹬在门框之上,一条浑圆白嫩、紧致修长的美腿,皮靴之外从足髁到腿根,尽现在外,摆出了一个极为媚惑的姿势。“我腿上还藏了一条小红,样子好漂亮的呢,你还有右手一只,要不要来摸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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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庆此时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将右手藏在怀里一头磕在地上,不敢起来。左桐也紧闭了眼睛将两手藏在身后拼命的摇头。白小荆这才收了腿怏怏走回屋里,还不忘转头朝杨宁狠狠吐了一下舌头。

蛮夷女子大多言行泼辣,没有汉女的男女大防念头、爱憎分明,敢说敢做。杨宁在树下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震惊之余也不免暗道侥幸,那白小荆因他责骂卖茶小姑娘,恐怕早对他怀有惩戒之心,若不是这场大雨,她十有八九要寻机过来生事,到时候拿出来收拾杨宁的,就不知是小灰还是小红了。

绵雨少歇,莹月半露。寺外又有来客,却是马夫赶着一架驮带着棺木的马车,与同车一对披麻戴孝的母子。那母亲面色惨白,双目红肿,与八九岁大的孩子共撑一把纸伞,却把蓑衣披在孩子肩上。

进到篱门内,马车夫向正屋方向张望一下,从门口的物件上判断,里面所住乃是官差和有身份的人物,他不敢贸然拍门,只好低声咒骂了几句,回身将马车赶进西厢草棚里,从车上将油布包裹的行囊翻找出来,扔在破草棚之下,要在此将就一宿。

母亲将孩子引领到东厢草棚,选了处少漏的角落,将纸伞撑挡住屋顶,让孩子在此站着,自己举手护住头顶,冒着微雨跑出去。努力将行囊扛起来跑回草棚,寻一处略干的地方铺开。

男孩自己将蓑衣解开挂在一边,挽了袖子帮母亲铺展收拾。母亲摸出干粮口袋,用手捋了一遍,伸手进去摸出三个胡饼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胡饼,略作犹豫,捏起一个递给孩子,又伸手轻抚几下他的头发,起身捧了另两个胡饼,穿过院子送给马车夫。

对面随即响起马车夫的嚷嚷声:“顶着雨跑了半天,就让我吃这个啊?说好了一路上管吃管喝管住处的,你就这么对付我啊?给那么点的行脚钱,还要拉着棺椁上路,吃喝上还不大方,这让我怎么干活呢?”

绵雨细碎,遮盖住母亲轻声细语的解释声,马车夫的声音却又拔高几分:“我是一路上要酒要肉了,可是我没少干活吧?搬抗抬挪、举放进退,哪一样你们娘俩能搭把手了?我是白喝你酒了,还是白吃你肉了?你要是觉得吃亏不上算,咱们这就结账,你另雇别家!”

母亲低了头,默默走回来,拾起干粮袋子又捏过一遍,叹口气默然伫立,坐在行囊上的孩子仰起头看看母亲,举起自己手里那个胡饼,无声递向母亲手里。母亲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蹲下身来紧紧抱住孩子。

车夫在对面的草棚里,却是一边摔打着手中的家什,同时大声抱怨咒骂。母亲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捧了那个胡饼,再次冒雨穿过院子,要给车夫送去。

久坐在树下不动的杨宁忽然起身,拖带着牵扯两手木枷的绳索来至院子中间,拦住母亲的去路。雨夜山寺,檐下灯光昏暗,杨宁这般举动吓得母亲大叫,那孩子马上跑过来紧紧依站在母亲身边,马车夫也停了口,紧张的向这边张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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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从怀里摸出安庆绪塞给他的银叶子,递给母亲道:“别雇这辆大车继续走了,回长安去雇正经的镖车,虽然贵些但是安全。去福威镖局找副总镖头陈翰林,他欠我一个人情,让他安排镖师护送你们回家。”

母亲看着杨宁身挂囚具,又是披头散发的骇人样子,连连摇头并不敢接,杨宁也不多说,低头看了看孩子,深吸了口气,将银叶子递给孩子道:“拿着,雇辆好车,雇几个好人,送你娘回家。”

孩子有些怯懦,却还是伸手接过来。马车夫快步走来,先上下打量一番杨宁,继而转头朝母亲笑道:“换啥子车呢?还要回长安去得好几天路程,咱们天一亮就走,有我在包你平安到家。”

杨宁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坐回树下,马车夫犹在拍着胸脯作保。

那对母子带着意外身亡丈夫的骨骸回归老家,本来手中盘缠无多,在长安举目无亲,又遇到无良车夫,以各种名义索要酒食,屡屡还以撒手不干要挟,这几天一路走来身心俱疲,苦不堪言。此时杨宁拿出银钱来相助,对于这母子而言,正如雪中送炭一般,母亲将银叶子攥在手里,扯了孩子走到树下,要跪下给恩公磕头。

这母子两人还未开口说话,杨宁脸上却忍不住径自淌下泪来。

他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遍尝冷暖、褴褛谋生,幼年丧父所经历得一切,又岂是感同身受这四个字能一言道尽的?所以杨宁才知道,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对于这对母子而言,都是支撑她们继续活下去的助力。

屋门推开,药布缠手的毛庆拎了物证雪月枪气哼哼走出来,上前来二话不说倒持长枪,一枪杆抽在杨宁头上。“好小子,敢私藏银钱!出来的时候老子跟你要,你装傻充楞,不给老子掏出来,现在你倒充大方了!你若是当时肯拿出银钱来,大爷至于要借宿这种地方吗?至于被……。”

这后半句话毛庆没敢说,可心里却把自己路遇夷女的断指之痛,算在了杨宁头上。人遇挫败,大多数都要怨天尤人,将原由都怨在别人头上,认定都是因为别人做错,才牵扯至自己吃亏。想到一截手指白白被人砍掉,毛庆心中更是怨恨,自然要找一个自己惹得起、能欺负的人宣泄怒火,他两手握持了枪杆,劈头盖脸的抽打杨宁。

杨宁被药禁住内功,又是两手带枷行动不便,一时间也只能高举两臂护住头面,任他来打。母子连忙转身拦在毛庆身前,连连求告,为杨宁求情。

就在这混乱当口,篱门外出现一盏灯笼,一胖一瘦两名男子身披蓑衣、脚踩木屐,行游山水般施施然走进来。随着这两人进入,那母亲的脸色大变,猛然从地上立起,手提衣裙跑到马车边,伸手从棺椁旁拉出一把单刀两手握住,嘶喊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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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扭头看向胖子,笑道:“小婉师姐还说咱们残忍,可是你看看,要是斩草不除根,岂不是自留后患?再过得二三十年,等你我兄弟年老体弱之时,这小子正是血气方刚,肯定要杀上门来报仇。与其届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扫清后患。”

那母亲听了,急忙跑出两步将孩子揽在怀里,两手持刀狠狠指向瘦子。胖子的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瞪向一身官衣的毛庆,喝道:“滚!”

毛庆愣了楞,将手中枪向外一扔,转身退回屋里。

瘦子晃着两肩前行几步,挑右手拇指,遥指自己鼻尖,怂恿道:“给你个机会,来动手砍我!”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那母亲面色惨白,咬了咬下唇,竟然二话不说,举刀上去兜头就剁!这一番砍剁,如持槌捣衣、似挥扇扑蝶,现出这位母亲竟是个完全不懂武艺的持家女子!或许她平日里唯一握持过的刀具,就是家中厨刀,或许她从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丈夫会不在自己身边,需要她自己持刀卫护孩子。

母亲护子乃是天性,可很多时候天性难敌天意。

尽管母亲拼尽全力,疯魔般劈砍,单刀却轻易就被瘦子夺在手里,被他持刀逼住自己咽喉。瘦子面露狞笑,不防他侧后有黑影猛然跃起,扑向瘦子后背!可是这黑影未及扑到瘦子身边,就被绳索牵拽,重重摔倒在地上,正是在一边看在眼中愤恨难耐的杨宁,想要出手援助这母子,却受困于枷锁。

胖子大怒,赶过来狠狠在杨宁身上掼了几拳,又一脚将他踢开。小孩子哇哇大叫的扑上来,捶打瘦子,也被他一脚踢倒,那母亲顾不得颈前刀刃,连忙蹲身将孩子抱在怀中紧紧搂住。

这边杨宁奋力爬起,甩开头发上的雨水,跑回树下举起手中木枷,一下一下狠砸在树上。他想要砸开木枷,挣脱出双手,再握长枪保护这对母子,可他一时半刻哪里毁的动这包铁枷具。

庭院中,哭叫挣扎的孩子被胖子踩在脚下,半张脸埋在泥泞中,母亲则被扭住手臂跪倒在地。瘦子忽然伸出单刀,挑起母亲的脸朝向自己,笑道:“你还别说,这死鬼挑老婆的眼光还是不错。”

在胖子的笑声中,瘦子一把揪起母亲的头发,扭到自己近前道:“别怨我手狠啊,当年你家爷们下手的时候,不比我差,不然人家能花大价钱请我来报仇吗?给你个机会,我可以不按雇主要求,大发慈悲让你们娘俩走的痛快点,你也得让我们哥俩痛快一番,如何啊?哈哈哈哈。”

笑声中杨宁飞扑而至,怒吼着将双手举过头顶,再次用铐在手腕上的木枷砸打瘦子。奈何绳索牵扯,杨宁就像一只被拴在院中的忠犬,面对闯入的恶人每一次前扑都差在咫尺,只能在勒扯中暴躁怒吼,却无法触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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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有些恼怒,抬手打出一枚化血镖,钉在杨宁胸前穴道上,再补上重重一脚,将他踹的口喷血沫,摔至在树下。瘦子不堪其扰,怒喝道:“一会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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