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吃几番大亏,杨宁却尤不放弃,躺在雨水中拼命调动内息,想要冲开穴道再去救人,怎奈内功被药所封,犹如无轳之井,只能望水兴叹,可望不可及。
就在杨宁拼命挣扎时,有只玉色蟾蜍慢悠悠一跃一蹾的爬至他头边。这蟾蜍约有拳头大小,伏在杨宁胸口,低头嗅了嗅杨宁的口鼻,却鼓了鼓肚子掉头而去。杨宁惊诧的翘起头望去,只见这玉色蟾蜍一路蹦回那蛮夷女子白小荆所在的屋子后,没过几呼吸的功夫,又从门缝里钻出来,扑嗒扑嗒回到杨宁身边。
这一番,蟾蜍下了决心般大瞪起眼睛,扑上来一口咬住杨宁的口唇,不等他挣扎就将舌头拱进杨宁嘴里。瞬时间一股清凉意从杨宁口唇处喷涌而至,如山溪涓涓、似河水奔突,冲破杨宁咽喉、直下胸腑、透坠丹田,散入四肢百骸。顷刻间,方才受制而屡运不起的内息在杨宁体内澎湃而动,沿着经络如百川归海般向丹田处汇集,继而这股澎湃的内息龙腾马跃般,将杨宁身上各处穴道串了个遍!
那胖子捏住了孩子的穴道,坐在马车载的棺椁上,笑嘻嘻看着瘦子揪住母亲的长发,拖向草棚。两人余光中,却见大树下腾起一团浅紫色光晕,原本被化血镖刺住穴道的杨宁打摆子般躺在地上剧烈抖动。
紧接着满身雨水与泥浆的杨宁一跃而起,先抬手扯出身上的化血镖狠狠掼在地上,接着马步挺腰两臂一分,咔嚓声中将手上的包铁木枷扯碎成数片,杨宁伸脚挑起雪月枪,两手把杆挺枪跨步,突刺瘦子。
瘦子大叫一声扔下那母亲后跃,同时两手一张,十几道青色、白色、绿色的星芒划着各种耀眼的弧线、直线,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疾射迎面杀到的杨宁。
雪月枪抖开蒲扇大小的枪花,护住藏身于枪锋之后的杨宁,落珠般急促的叮当声中,枪锋磕飞了六七样暗器,同时将瘦子前胸割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后,枪锋透胸穿过,掠走了他性命。可雪月长枪夺命嗜血的同时,也是杨宁全力一击招式用老的时刻,杨宁方才急于救人,没时间观察对方的门派、武功路数、和兵刃,这失误也给了一旁胖子出手的绝佳机会。
只见胖子将双肩一晃,两臂挥动的影子在昏弱灯光下犹如百臂观音,捻、弹、甩、拨、扣、射等等手法之下,漫天银光闪闪的暗器犹如一张大网,将杨宁的生路完全罩住。
唐门本是蜀中大户,数百年以家族在江湖中自称一系,纠缠繁杂的血缘关系和各种匪夷所思的暗器手法机关技巧,是这个门派屡经风雨仍能屹立不倒的依凭。尤其是近五十年来,每一个走出蜀中踏足中原,肯解开神秘面纱公开姓名的唐家子弟,都能留下一段几近传奇的故事。而江湖中对于唐门的敬畏,尽在八个字之中:天罗诡道、惊羽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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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唐门暗器,经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细制作,几乎于同等重量的白银等值,而传说中的种种唐门神器,更是黄金不易,从不轻放。胖子是看到杨宁出手的枪势之后,瞬间改变主意,施展手法将身边能摸到的暗器一口气全部打出去。
因为就在这雪月枪锋芒暴现的弹指间,胖子看清了杨宁绝不是一条能轻易被网住的鱼,而是一条能毁网噬人的虬龙!
唐门暗器漫天飞射。杀意如网、落器如雨。
但这恢恢网雨却缺损了一角,是那被胖子脚踩的孩子拼命扭转头来,在他身上咬了一口,直接影响他发射暗器的准头。胖子眼中,杨宁单足点地身如怪蟒翻身,带着血花飞溅,身体从暗器网雨的缺损处挺枪扑来,不退不避,挺枪分心便刺。
胖子奋力后滚翻,脚蹬棺椁团身后跃,同时两手伸向后腰皮囊,此时杨宁已经杀到他身前咫尺,只要他能抢先摸出随便哪一样暗器来,闭着眼都能打穿杨宁的头面。长枪如蟒,追魂噬骨般紧随而至,就在胖子身前半尺之外,枪锋上吐出的寒芒已经触及到他的胸口。胖子面容狰狞起来,右手已经伸入囊中,凭感觉抓住的是一把化血镖,他张口暴喝,脚下拼命发力蹬地后跃,要为自己抢出多一弹指的时间。
雪月枪的枪锋突然一窜,精准捅进胖子张开的大嘴中,从他后脑透出,接着杨宁抖手发力,半个人头被他挑飞,骨碌碌落入雨水泥泞之中。胖子已经回到腰侧的右手一松,叮叮铛铛数只手指大小的钢镖跌落在地。
随着一枪毙敌,杨宁也力竭势尽,从半空中摔落在地,溅起大簇的泥水。
正屋的门猛然被拉开,四条身影前后掠出在院中散开,高个女子凤瑶纵身到树下拾取四脚朝天抽搐不已的玉蟾;锦衣少年倒持短刃冲入旁边房间,几弹指的工夫后跃身而出,毛庆和左桐手捂咽喉栽倒在门槛上,鲜血漫了一地。白小荆伸手在杨宁口鼻上抛出一团绿雾,接着抓起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就要扛起,哪知昏迷的杨宁身子沉重,她哎呦一声几乎摔倒。背负两手立在院中的壮仆,一直在警惕的凝神张望四处,他上前一步,单手扯起杨宁的腰带,提篮般拎着他大步流星奔出大门,直入夜色中。
锦衣少年拎起行囊,一手从地上拾起几枚掉落的暗器,与凤瑶施展轻功紧追老仆而去,半空中还不忘回身给白小荆做了一个手指划过咽喉的动作,提醒她勿忘灭口。
捂着腰的白小荆见他们走远,这才收手回头冲那孩子道:“你会赶车吗?”
孩子摇摇头,惊恐的抬头望向她。
白小荆皱了皱眉头,伸手到他嘴边道:“别怕,吐沫一口给我要!”接着回头甩出一根软鞭,缠住马车夫的手腕。马车夫惊恐之下还要奋力挣扎,待看清楚缠住他手腕的并非普通软鞭,而是一只活生生百足蠕动的大蜈蚣时,吓得几乎魂飞天外,几步抢跑过来跪在白小荆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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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荆将那接过孩子吐沫的手伸出来,笑嘻嘻拍了拍马车夫的脖子,马车夫只觉颈后一疼,壮着胆子伸手摸上去,发觉疼痛处的皮下,似乎多了麦粒大小的一个物件。白小荆点手唤过母亲,递给她一个竹筒,指着马车夫道:“一条小蜈蚣我刚在他身上种下,二十天后他送你们母子到地方,你再将这竹筒里的药,用孩子的吐沫拌了,他吃了就好了。”接着她转头对马车夫道:“若是过期没到地方,或者你没保护好她们,让这孩子遇到意外,没有他的吐沫,这药你就是吃了也没用。小蜈蚣就会孵出来在你身体里爬呀爬,爬呀爬。”
看着马车夫面色惨白、几乎要哭出声来的面容,白小荆轻扭蛮腰、晃动香肩做了一个模仿蜈蚣爬行姿势,转头冲孩子笑道:“我这办法不比他强?既不用雇镖车、还能省下好多钱!”
凤瑶在半山腰寻得一处山洞,招呼众人进入,锦衣公子在附近割了藤条挂在洞口遮掩住,壮仆从腰间摸出一只麻布兜囊,捏出两只虫子来随手扔出。这两只虫子一振翅膀,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就趴在崖壁高处,然后两只虫子的肚囊缓缓亮起,泛出淡黄色的光芒,宛如两个火折子插在石壁上,将洞内照亮。
凤瑶摊开手掌,掌心里那只吸吮过杨宁嘴唇的玉蟾,已经四肢僵挺、气绝多时。白小荆一见,瞪眼大惊,“啊!凤瑶姐的玉蟾乃是圣教至宝,能解天下之毒,怎么……怎么反倒自己被毒死了。”
凤瑶面色凄然,连番叹息,紧皱眉头道:“我也奇怪,玉蟾的脾性最喜吸食毒物,不论是虫、石、草、水,各类毒物,都可转瞬吸解。方才唐门之人乍现,咱们不方便出手,我就将它放出去,让它将这少年体内锁住内劲的药物吸除,也好借他之手杀掉来人。没想到玉蟾在他嘴边转了一圈又跑回来,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这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于是我又催玉蟾再去。玉蟾倒是如愿将这少年体内的药物吸解掉,但不知为何,竟然就一命呜呼了。”
那壮仆皱眉起身,走到杨宁身边,先摸了摸他身上几处穴位,随即从腰间摸出一个紫色竹筒,举到杨宁鼻孔处,竹筒内响起一阵类似蟋蟀般响亮的鸣叫声。壮仆愣了楞,仔细端详杨宁一阵,抓起他右手,用自己小指指甲划破杨宁手指,滴了几滴指血落入竹筒内,鸣叫声更加响亮急促起来。
壮仆眼角一跳,沉声道:“他身上有尸毒!”
余下三人大惊失色,齐齐后退两步,锦衣公子翻腕亮出银刀,就要割断杨宁的咽喉。
壮仆却制止道:“不忙于此时,问清楚再杀。”
锦衣公子垂头收刀,后退几步立在洞口。凤瑶惊诧道:“艾长老,这人身上怎么会有我教的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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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人正是苗疆五毒教中人,为报明教洪水旗主丁君侵犯之仇,特意不远千里踏足中原,一路追至长安,要对明教“大头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四人化妆为土司公子带随从入京求学,并以此名目办好了一切过所文书,一身粗衣仆从装扮的壮年男子,正是亲手重伤丁君的五毒教右长老艾黎,也是此行人的首领。高个女子凤瑶,乃是五毒教中的玉蟾使,接触中原风土最多,是教内最熟悉中原风物之人;白小荆是凤瑶的表妹,专修百足一门,锦衣少年虽然装扮成一路由人照顾的土司大公子,却是此行中身份最低的哑巴代卡。
艾黎大马金刀坐在岩石上,点头道:“细细询问,以礼相待。”
尸毒现世,对于五毒教来说,是件非常蹊跷的事情,江湖中人,都道五毒教善用虫蛊,其实五毒教秘传多年的术法乃是两门,一是虫蛊、二是血蛊,由左右二长老分掌。用蛊之术在于选、育、养、控,施、种、解、化八法,是所有五毒弟子必修的傍身技能。
而尸毒是由炼尸之法产生,炼尸之法记载于五毒教至高秘典之一的《尸咒》中,因其威力过大、不易控制而历来为教中禁忌使用的技法,是作为镇派护教的最后手段,由教主亲手封存在圣坛之内,往往由上一任教主在临终时,将诀窍传授给继任教主。因此尸毒不仅从未在江湖上流传,即便在五毒教内部,遭受尸毒之人也是极为罕见,长老艾黎一时虚实难辨,因此才嘱咐以礼相待,必须追问出杨宁身上尸毒的来源。
白小荆将杨宁扶起靠在洞壁上坐了,用布巾擦拭了他头面上的雨水,又伸手捋了捋杨宁衣衫,将他身上伤口用药捻塞住,这才伸手在杨宁颈上几处穴道按摩一阵,消解了方才扔在他脸上绿雾的药力。
杨宁醒来见对方三人,两坐一立面对自己,还有那锦衣公子警戒在洞口,连忙调动内息发觉顺畅自如,又见身上被暗器所伤止之处也竭尽受到包扎,心中已明白对方是友非敌。
侍立在一边的白小荆却先开口发声道:“我说你这人真奇怪!一会欺负小姑娘,是个十足的恶人,一会又拼了命去救陌生人,好奇怪。”
白小荆手指玉蟾道:“为了给你解毒,我姐姐养了十几年的玉蟾都死了,你身上怎么会有尸毒的?”
杨宁眼角轻挑,缓缓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体内的是尸毒?”
白小荆被问的一噎,梗直了脖子大声道:“玉蟾能解百毒,唯不能除尸毒。玉蟾都死了,那就证明你身上有尸毒啊。”
杨宁吸了口气,沉声追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玉蟾不能除尸毒的?”
白小荆已经醒悟到被人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却强作不知,提高声音道:“我当然知道,师傅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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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手按长枪,凝视白小荆,一字一顿道:“你师傅是谁?”
此时此刻杨宁脸上的杀气,已经被所有人看出来,白小荆后退半步要待说话,凤瑶轻按她手腕,对杨宁柔声道:“我们来自苗疆,仅从口口相传中知晓尸毒,却而从未见过尸毒样子,但故老传说中的尸毒,就已经极为阴狠霸道,所以才想请公子告知身上的尸毒来路,我们也好先与确认,再尽快拿出办法,免得此毒流传于世,贻害世人。”
杨宁目视立在身前的凤瑶,此女子身姿挺拔、宽额圆面,一头及腰长发散在背后,眼眸黝黑深邃,宛若一泓深潭。这样一双美目看起来倒有八分熟识,一瞬间竟然杨宁愣住。杨宁心中暗想,几年后若是她精心梳妆一番,眉眼也该是这般样子吧,一瞬间他神游物外,眼前竟然是柳家女手提竹篮,笑意盈盈站在身前望着他。杨宁摇了摇头,心中发疼,不敢再看凤瑶,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将乌纱村、盐矿洞那噩梦般的遭遇说了一遍,却未提纯阳救治之事。
坐在一旁的艾黎面沉似水,沉吟良久之后,缓缓道:“这件事怕与乌长老有关了!”
凤瑶、白小荆、代卡明白,艾黎口中的乌长老,正是最近行迹神秘、经常外出不在总坛内的五毒教左长老乌蒙贵。三人不敢言语,都目不转睛的望向艾黎,等他决断。片刻之后,艾黎起身道:“事不宜迟,马上进谷,将蛊种撒入明教秘坛后,我们赶回仙山,请教主定夺!”
山腰间的旧寺,这一夜访客如过江之鲫。
一群身披蓑衣的黑衣人拥进篱门,占据院子各处,而后人群闪开一条通道,有人高举一把大伞,遮护一位玉簪束发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子。
胖子、瘦子两人的尸体静静躺在泥水里,所有人都身贴院墙站定,没有人敢踏前一步。
老者盯着尸体沉吟片刻,抬眼环视四周,这才有人躬身抱拳,开始将情况一一回禀,“内院有三个老和尚,都不会武功,人已经被我们制住,庙里常住人只有这三个。”
“正房西屋有两具尸体,一刀割喉而死,看不出武功来路。但是有一人左手食指有毒物咬伤的伤口。这两人生前是押解流犯的差官,公文上写着发送地是环州,罪犯名叫杨宁。木易杨,安宁的宁。”
“正房东屋也有人住过,但临走时收拾的异常干净。”
“院子里刚刚有拖拉重物的马车停留,看车辙宽度和马蹄印,是长安一带常见的运车。”
“廿玖是胸前受了枪伤,流血过多而死,伍柒是被一枪入喉刺死。廿玖身上的暗器还剩六成,伍柒则是用了天女散花,几乎把九成暗器都发了出去。”
中年男子默然不语,在院中踱了几步,又拾起树下破碎的木枷看了看,缓缓道:“沿着山路向外走,去把那辆大车找回来。其它人都去外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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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缓步走进正房东屋,身后的撑伞人也收了雨伞随他进屋。可中年男子一进屋便急寻了凳子,一步跨过去重重坐下,随着上身轻颤,口中缓缓突出一口长息。撑伞人忙解开蒙面巾,路出一张俏丽的面容,面带关切的蹲下身子轻按住中年男子双腿,急声道:“父亲稍等,小婉这就为您换药。”
这女子跪在地上打开随身皮囊,撩开中年男子的衣袍,挽起他的裤腿,腿上刺穿五处穴道的钢针清晰可见。女子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用指尖将钢针一一拉出放回皮囊,又从皮囊中抽出新针,捏碎蜡封后,重新刺入他腿上穴道中。
直到五根钢针刺完,中年男子才闷哼一声,长长吐了口气,仰头长叹道:“想不到我唐傲天半世狂放,老来却要受制于这几支钢针。”
唐小婉手脚麻利的将皮囊收好,一面轻柔父亲两腿上的穴道,降低钢针入体的疼痛,一面低声道:“父亲不必纠结如此小疾,既然咱们已到长安,就可以借机前往万花谷,请药王诊看,他老人家是当世神仙,必有医治之法。”
唐傲天叹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心想:“以孙药王国手之能,自然痊愈有望,可若是任他在我身上望闻问切一番,我唐家的内功运行、经络奇穴这些不传之秘,岂不就被他万花侦知去了?小婉这孩子心清如水,远不如他姐姐心思细密,将来须得寻一个踏实厚道之人方能托付啊。”
唐傲天沉吟片刻,耐心缓缓道:“我唐门能令江湖人谈虎色变,其实很多时候并非靠家传武艺,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能胜我唐门者不计其数。江湖人之所以畏惧我们,很多是因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他们并不了解唐门,因为无知所以才有恐惧。所以日后要行走江湖,要切忌被人探摸底细。”
正说着,门人回报,已经寻到了车夫与坐车的母女,车夫供称之前在院内杀人者,应该是化妆成土司公子的五毒教人和一个用枪的流放罪犯。
唐傲天眼角一挑,长身立起追问。门人回报,推测是五毒教人假扮成土司公子和婢女、老仆一行四人,半个时辰之前曾留宿此地。待细问了一行四人的相貌,唐傲天又走进五毒教人住过的那间屋子,他立在屋中微闭双目,颤动鼻翘嗅了几嗅,片刻后俯身用手指轻抚地面,指尖上一层薄薄的烟灰。
“什么土司公子,分明是障眼法,定是艾黎那老匹夫钻出山沟来了!这烟丝之味五毒教众唯他独有!”唐傲天眉头紧皱伸手在窗台上重重一拍。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能让艾黎这头老狐狸亲自出马,独行千里来到中原腹地?难道他是在廿玖和伍柒面前露出了马脚,才不得不出手杀人灭口?他顾虑出手,留下痕迹,所以才借这用枪之人来行灭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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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傲天拉开屋门,高声道:“传我令去,此处有五毒教人藏身,门下弟子分路搜山,各房各支分派人手,在险要处布下天罗机括,有千机匣在前、无千机匣者随后。对方四人都是难缠的高手,只留一个活口就好!”
院外一阵纷杂脚步声之后,月色下人影重重,各自分头而去,唐傲天转头道:“小婉,速去请詹长老来,有要事相商。”
片刻后一个身材极高、头戴斗笠,腰间补了八块补丁的男子随唐小婉而来,正是丐帮中八袋长老,烟波钓叟詹毅。
唐傲天微微拱手道:“詹长老,唐门与贵帮联手共赴枫华谷,计划可谓周密,但此时却小有意外,所以不得不请你来商议。”
詹毅是丐帮中仅次于四大长老的高手,也是丐帮派往唐门的联络人,负责协调两方人马,奇袭明教秘坛所在地枫华谷,从另一处山口夹击明教。
听闻事有意外,詹毅嘴角微动,拱手强笑道:“世事莫测,常有意外,掌门不必内疚,当下之事,应当是尽快排除意外,共赴明教秘坛,灭圣火、毁圣像,焚经卷才是当务之急。”
唐傲天目视詹毅片刻,沉声道:“长老应该知道,泸水之南有邪教名曰五毒,善弄蛊虫毒物,多年来屡屡生事,荼毒中原武林,更与我唐门争斗多年。”唐傲天抬起左臂手指窗外:“五毒教右长老艾黎眼下就在此山中,此乃难得良机,若能就此斩杀此獠,能保中原武林二十年平安!”
詹毅闻言大惊失色,摊手道:“掌门此言差矣,唐门与丐帮分进合击,联手奇袭明教秘坛,此事已筹谋半年,才将具体方略落定,为此我丐帮用月余时间,将两广、四川、两京的高手尽聚于此。如今箭在弦上,正要一鼓作气将邪教犁庭扫穴,掌门焉能旁生枝节!”
唐傲天摇头道:“我唐门与五毒纠葛多年,深知其厉害,这次定是明教与五毒结盟,约定休戚相关,不知五毒教在我背后埋伏下多少高手,若唐门按既定方案突入枫华谷,很可能腹背受敌。”
詹毅顿足道:“掌门大可留下心腹高手弟子带队搜山,自带唐门高手继续急进。若这般处置,便只剩我帮中兄弟入谷,恐怕独木难支啊!”
唐傲天笑道:“詹长老误解我意,唐某并非背信弃义、裹足不前之人,只是原来与丐帮约定在子时东西夹击枫华谷,要请詹长老知会贵帮眼下事有变化。我唐门子弟不按原路走枫华谷西山口,便在此处从绝壁入谷,但要延迟一个时辰之后再发起强攻,先除五毒,再屠明教!”
詹毅面有难色,踌躇道:“这个……掌门明鉴,大军此时身处明教秘坛之外,时间一长容易出意外被人发觉,一旦暴露引起对方警觉便会前功尽弃,怕会功败垂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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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傲天摆摆手:“詹长老多虑了,我唐门、丐帮精英尽出,数百英雄豪杰在此处,就算明教心生警觉,此时他教主在外回归不及,外地分坛的高手更不能千里回援。这一仗不论怎样我方都是胜券在握。”
詹毅敛容抱拳深躬,缓缓道:“掌门明鉴!东西夹击枫华谷,乃是唐门与我丐帮反复商议推演后制定的大计,两方所有安排均按此设定,今日事到临头骤然更改合击时间,恐对大局不利。”
唐傲天叹口气道:“可是五毒教忽然在此现身,完全在我方意料之外,此处又在我唐门进攻方向之后,唐某绝不敢在后路未靖的前提下贸然进攻,更放弃艾黎孤身潜入中原这难得良机。此次随我而来者,多是唐某子侄,若是依原计划,必将令孩儿们置于险地。如此还望詹长老速去禀报我义兄尹帮主,唐门与丐帮进攻时间必须延后,但唐门不走西谷口,而是从此处绝壁而下,两方不论谁先杀到此处明教秘密秘坛之下,便放起火箭信号,另一方必加速赶赴,以为接应!咱们一起将他明教经卷烧个一干二净!”
詹毅见唐傲天言辞坚决,摇摇头道:“既然掌门决心已定,詹某便速去东口,禀报帮主。还望唐掌门谨慎行事,克尽全功。”
詹毅抱了抱拳,转身运起轻功急匆匆而去。唐傲天遥望詹毅月色中远去的身影,冷笑几声,面沉似水,胸腔中额心跳没来由加快起来。唐傲天平生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抓住机会,一个时辰之后,他亲手筹谋的大戏就要开幕,这幕戏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他唐傲天。明天伴随着旭日东升,唐门的名号将传遍江湖,而丐帮与明教,都将一蹶不振,向他的唐门俯首帖耳!
明教这两年发展极快,分坛已经渐渐渗透入汉中一带,对唐门占有的蜀地形成叩门之势,几乎就要登堂入室,唐门必须要动用全力,据敌于家门之外。
可对蜀地形成叩门之势的又岂止明教一家,自尹天赐立丐帮以来,江湖中下九流中的豪杰人物趋之若鹜,凡有码头、城市之地,几乎雨后春笋般立起丐帮分坛、分舵,长江两岸,尽是丐帮旗号。
若溯江直上,便是巴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唐傲天想据于门外的,又岂止是明教一家?
月色中的詹毅一路疾行,转过两座山峰之后,收住轻功静望来路片刻,确认无人跟随,不由长舒一口气,暗道:“侥幸!真是明尊佑护!教主洞见千里。”他脱下补丁长袍寻了个树洞塞进去,展开轻功径直奔向谷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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