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梁欢一直病着,以至于几天都没登台,到便宜了曹家班那边,只是到底不是名角儿,来看戏的总是不满,以至于人都少了。
师父便有心思叫司庭和任伯中登台,也看出他俩最近闹别扭,索性到年关了,只正月的时候,有堂会,之后便可歇息。
要说过年,只豆包他们几个小的最开心,和曹家班那边年幼的暂时冰释前嫌,竟然搭伴去买了年货。
司庭等人则是跟着千婉去准备东西。
任伯中出门看到司庭也在,“我就不用去了吧。”
千婉拉住他,“不行,你在梨园吃一口饭就要干活。”
任伯中别扭着,千婉也不生气,一左一右叫他俩跟好,临近除夕,街上热闹四处都是新年的气氛,司庭有些恍然没想到在这都是第三个年头了,上一年他们还在县城里,大过年的师父买了猪肉,大家包顿饺子,那时候伯中刚开始熟悉左手练剑,每每众人睡下他们就偷偷练,一想当初那么好,现在,倍感凄凉。
千婉一路上都在和司庭说话讨论,这个窗花好不好,可惜有些贵,可以买红纸自己剪,那边要买鞭炮,算了,还是叫豆包他们去买,他们最喜欢了。
直走到一个卖梳子簪子的地方,千婉到底是女孩子,流连了一下,拿过一把拇指大小的小木梳,雕刻的还挺精致上面刻了一只兔子,下面挂了个绳结,“这个怎么卖。”
“三吊钱。”
“这么贵?”
放了回去,又拿了根簪子,回头看任伯中,“子华是不是有个簪子,很精致的,你不是说阿娘留给你的吗?”
那根簪子只在当初他要离开时候要抵押给师父见过一次,后来竟没见他拿过,也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总拿着女子的簪子。
后者嗯了一声。
司庭这才想起什么扫着他腰间荷包,还是当初小红送的那个,有些破旧了,他们现在口袋里的银子也不少,可他没换过,只是那簪子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很久都没见过了,簪子早不在里面了。
看任伯中爱答不理,小红也觉得没趣,继续往前走,街市车水马龙,偶尔有达官显贵公子哥策马而过,行人退让。
这场景真是熟悉极了。
司庭就算对他再有怨气,也不想他触景生情,便提议去买糕点,可糕点铺子队已经排出街外了。千婉噘着嘴,“这么多人啊。我在这排队,要不然你俩先去买单子上的其他东西?”
看司庭不动,使眼色给他,还掐了他一下。后者翻着白眼,口型意思,“多管闲事。”
却又答应着往前走,任伯中还愣在原地,千婉推着他,“快去啊。”
任伯中知道千婉故意给他俩和好的机会,心里不说,但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路无话,仿佛置身于画一样的街道上,和别人格格不入。
终于走到卖凉糕的地方,司庭递过去几个铜板,“两斤。”
“好嘞。”
小贩用荷叶包好,递过来。“公子,咱们家还出了冰糖葫芦,要不要尝一尝,只要两文钱。快过年了,想多赚几个钱给闺女买红头绳呢。”
小贩吸着鼻子笑着,红头绳,司庭想起小红爹每年也会给小红扯几尺红头绳扎头发,他当时还笑她土。一时慌了神。
却看两文已经递过去,“要一个吧。”
是任伯中,还在发愣,糖葫芦已经到面前,“不是想吃吗?”
多日以来,任伯中第一次和他说话,司庭盯着没动。
“不吃算了。”
司庭一把抓过,“怎么不吃,钱都给了。”
任伯中嘴角悄悄弯起弧度,但还是不自在,又有些心疼,“现在过的好了些,也不差这几文钱,别舍不得。”
“怎么不差,年前因大师兄病了没法登台,曹家班那边的人三天两头找不痛快,没看师父破衣服都舍不得扔,还是不要浪费了。”
“如果你缺钱,我可以。”
“你也就一个月拿点月钱,我知道你不焚香睡不着,买不了好香,但有总比没有好,我也花不了什么钱,都给你攒着买香。”
任伯中几次想开口,把荷包塞到他手里,想说他并不在乎什么香也不缺钱,可还是忍住了,他想起那人说过的,不想连累司庭。
两人相顾无言。司庭吃着冰糖葫芦,吃到还有两颗给他。
那样子和当初在街市上一样,“吃啊,现在怎么的,嫌弃我了?”
任伯中一口咬下最后两个,“不敢。”
“怎么不敢,你现在嫌弃我是戏子,嫌弃我和戏子混在一起,我以为你不吃我的剩了呢?”
“你还敢说,以前我什么身份,不照样吃你的剩,现在更没什么理由挑了。”
“你还说这些。”
任伯中抓过他的手腕,“对不起。”
司庭微愣。
“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司庭摇头,“你该对不起你自己。”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梨园的人也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