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诧异,从没在慕容山河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他永远疏离,永远带着面具,永远让人猜不透心思,永远胜券在握。可此时此刻,就在这高大而冷清的偏殿里,他一身单薄颓废,双眼噙满泪花,如一个无助之人,这种落差叫司庭心生尤怜,“主子?”
“司庭。”
后者张张嘴竟一时说不出来。
这一路司庭都没听明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看阿元的样子吞吞吐吐暗示这些日子慕容山河都是这般,他究竟遇到什么事了,“皇上,当真不行了?”
慕容山河答非所问,“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有一天父皇肯放下他的身份放下偏见来抱抱我,就像他喜爱大哥二哥一样的喜爱我。”
皇家终究是皇家,怎么为世俗随心所欲,
司庭只当他是对父亲不舍,再狠心的人遇到骨血亲情也难免难下决断。“皇上之前身体极好,怎么突然,难道真是二皇子狼子野心?”
司庭之前有所耳闻,怕是二皇子当真对皇上动手了。
他却冷笑,“二哥真以为自己伎俩不会被父亲识破?父亲这一生最大的功绩是杀了先皇,弑父这种罪,必是一生梦魇,所以他怎么会不晓得儿子们对他的敌意,听说弑父之人一生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掉,所以他一向多疑,甚至不断制造兄弟之间矛盾叫我们自相残杀。”
“那皇上?”
似乎有什么在破茧而出,司庭心抖着却不敢确定。
“他和二哥打太极,我趁虚而入,是我给父皇下的毒,无色无味,食物相克中提取,日日在饮食中有意无意,逃过了太医,药膳太监的眼睛,逃过了父王的怀疑。其实我没想叫他那么快死的。”
他突然回头,看着司庭的眼睛,无助极了,“我真想慢慢的折磨他,叫他疲惫叫他不要再那么刚硬的对我,我没想过,他一生痛恨修真法术,明令禁止,先皇就是被巫蛊之术害得,他深恶痛疾,后来大哥玩弄修真,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肯叫他修真,我怎么会想到他晚年竟然在宫殿里吃那种修真之人的药丸,那些东西和我下的毒相克,我没想叫他死的。”
慕容山河仿佛崩溃一般。
一下摔倒,司庭接住他,任他扑在怀里肩膀颤抖。
“我没想过叫他死。”
司庭心跳剧烈,不知如何安慰。“三爷,事已至此,外面可还有人虎视眈眈。”
不知道慕容山河在知道真相后是怎么过来的,弑父说出来是传奇,亲手做了却是多么可怕,纵然对皇上毫无感情可言,甚至痛恨想叫其去死,可当这位老者真的死在他手里,无论有意无意,都是终生难忘的梦魇。
可自古上位者,哪一个不是这般过来,司庭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理智一点,“您这时候若是沉浸于这种自责中毫无益处,您可见过皇上?”
“未曾。”
他从知道这原因后便一直躲在偏殿,谁都不知,二哥在文武百官面前演绎悲情孝子的戏码,他都不在意也不想在意,他就躲在这里。
皇子成年,住在宫外,这里是他童年住过的地方,是他母妃以前住过的,记忆久远,这里偏僻得可怕,他都不记得是如何沿着记忆找到这里的,这一躲这些日子,除了阿元谁也找不到,就连二皇子想找到他杀之后快都寻不见,谁能想到,三皇子就躲在这宫中?
他不敢面对皇上怕见到那个垂死的老者。有时候他都会想不出来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因为他总是只能远远看着,长大后父亲厌恶他,他每次见父亲都要低着头,他真的对这个人模糊极了。
司庭把他搀扶起来,“您不是恨他吗,就当做报仇了。”
“我是恨他,恨他要了我母亲,却不爱她,嫌弃她将她囚禁宫中,我有限的记忆里,母妃总不开心,后来母妃死了,抑郁而终,死的时候就那么被抬出去,他看都没看一眼,我以为他不爱我母亲的,我和母亲都是玩物,可是。”
也许上天有意叫他自责吧,在弑父之后叫他痛心绝爱。
他本狠心想要将错就错,反正夺嫡向来无情无义,可他唯有躲在母亲生前殿里日日思念母妃以此怨恨才能平复内心,可他却无意中知道了真相,是他想不通的真相。
母妃死后这里无人知晓,当年下了封锁令,他搬出这里,这就再也没有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