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车内阒静无声。
过分和谐的默契让子书珩舒服地想直接睡过去,他声音低沉地打破沉默:“好歹问点儿什么。”
什么都不问,各种情报乱麻一般交织在他的大脑中,他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段忘容开门见山:“为什么这么累?”
……不愧是本王相中的女人,一开口就问了个最难回答的。子书珩睁开眼,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殿下的小嘴儿可真厉害!”
段忘容呼吸一窒,杏眼里的羞赧一闪而逝:“……什么乱七八糟的。”
子书珩抬指整理她额角的碎发,声音依旧慵懒:“楼大人说织田秀奈的父亲是来自东瀛的使臣,原本在庞夏进行幻术方面的友好交流,后面不知发生了什么,被邬太后追杀至此,我总觉得织田这个姓氏在哪儿听过,然而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奈何本王身娇体弱,体力少得可怕,竟凭空想出一身冷汗,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段忘容按下他乱动的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强硬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疼惜,“一时想不起那便等以后再想,这种时候逞强有什么意义?”
“娘子教训的是。”子书珩立刻端正态度,乖顺地说:“夫君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夫君乖着呢。”
“我哪里舍得罚你。”段忘容垂下眼睫,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分明疼你都来不及……”
“什么?”子书珩没听清,往前凑了凑,“什么来不及?”
段忘容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匆忙转移话题,“与楼大人这一番攀谈,可是知道前因后果了?”
子书珩握住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一颗心像是陷进柔软的棉花里,温暖又安然。
“楼之涯前辈确实是为给师父解毒才迎娶朱秋颜的,但朱秋颜也并不无辜,整件事其实也没有多么复杂。”
他将来龙去脉讲与她听。
听罢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段忘容杏眼里满是悲戚,沉吟良久,长长地叹:“世事造化弄人,师父好可怜……要把真相告诉她么?”
子书珩曾经亲手杀死知己,直到如今还会在梦里受负罪感折磨,而李明殊要面对的真相远比他所遭受的还要残酷——她一时冲动杀死的人是那般深沉地爱着她。
李明殊早就不恨楼之涯了,可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以爱为名的骗局,她就真的能接受得了么?
她很懂知足常乐之道嘛——楼长宣的话回**在子书珩耳边,楼之涯为心爱的女人解毒,不惜搭上了性命和清誉,自是想让她知足常乐地活下去。
子书珩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姐以为呢?”
段忘容沉声说:“换成是我,我愿意忏悔我犯下的过错,但相应的,我也必须知残酷命运下深埋的那些弥足珍贵的善意。谎言或许很美好,可唯有真相,才能给所有人公平。”
子书珩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磊落、坦**,眼里永远有光,看清世界真相后依旧认真生活,子书珩认识她这么久,从未从她口中听过一句怨言。
……我需要多么努力,才能勉强望其项背?
子书珩心中感慨万千,忽然勾起唇,释然道:“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真相告诉师父。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十分有必要先去会一会织田秀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