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珩目前的身体情况并不稳定,美美得吃完一顿饱饭,便又听不见声了,公输尺推他回墓里休息,扶他躺下后,给他盖好被子,看他阖了眼,突然低声说了句:“我该如何向你坦白一切?”
子书珩猝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他满是愧疚的目光。
子书珩眉头轻蹙,坐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先生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我现在听不到,不如等明日再来?”
公输尺没想到会被抓了个正着,羞愧又为难地看了他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子书珩也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披着被子起来,公输尺上前扶住他,他来到案前执笔想要写信,但并没有在纸上落笔,而是用双手握住笔杆,对公输尺恭敬说:“有劳先生代笔。”
公输尺知道他这是写不了字,略一颔首,接过笔来,子书珩声音平淡:“我在海底墓,想买织田秀奈身世的完整情报。落款写我的名字即可。”
公输尺照做。
子书珩:“我还需在此地将养半个月,麻烦先生将这封信托人交到南溟知微阁的据点。”
公输尺点头答应,将信收进袖袋里,扶他回榻前躺下。
子书珩并没立刻睡去,而是道:“先生一直雪中送炭,我现在自身难保,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
公输尺听到这话竟有点生气,对他摆了摆手,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子书珩着实累了,没再多言,睡了过去。
谁知第二日,他三感始终没能恢复,公输尺正犹豫该怎么说出口,便只好继续把日子向后拖延,子书珩看出他的困窘,不仅不催,也没有再提起此事。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变稳重了。
这些日子他闲来无事,便在岑雪风的领地里翻看医书,从前他不感兴趣的东西绝不会涉猎,现在却有了足够的耐心,他心想,多学些东西总是有好处的,将来遇到麻烦,不能医治自己,也好医治别人。
六根清净果然很适合提升自己,他竟也能跟段忘容那般过目不忘,有些草药长得极其相似,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清楚,岑雪风经常考他,却丝毫难不倒他,乃至于一向挑剔刻薄的岑雪风都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
这一日,他从一堆古籍中翻出一张像是拓本的羊皮纸,上面写的是庞夏文。
师长夷不仅教过他庞夏文,还教过他义宁语,南燕、长平与大凉的语言文字差不多,但也存有细微的差异,这所有的一切,师长夷全都谆谆善诱地教给了他。
其他皇子便没有这种待遇了,看着羊皮纸上的文字,他跟自己说,该对老师心存感恩的时候没必要去想那些负面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
岑雪风正在为他准备补药,无意间瞥见他手里的羊皮纸,道:“欸?这不是我的医书……”
子书珩依旧专注地看着纸上的内容——他听不见。
岑雪风便没再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听见他问:“这是什么武功的秘籍?”
岑雪风执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子书珩诧异地睁大了眼:“缥缈经?”
咳、好像学了不得了的东西——短暂的心虚过后,他又笑起来:“我能听见了,前辈可以说话啦!”
“正好我也懒得写字。”他恢复听觉,就意味着三感都已恢复正常,岑雪风伸手指了指一旁早已凉掉的草药,道,“喝了吧。”
子书珩一脸冷漠:“为什么不让我味觉没有恢复的时候喝?”
岑雪风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味觉没恢复我怎么看到你痛苦的表情?”
子书珩:“……”
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被岑雪风折磨,已经习惯这位大名鼎鼎的鬼医的恶趣味了。
见子书珩喝完药后眉心拧成了一团,岑雪风露出满意的笑容,语调似乎也变得异常轻快:“我得知你娘噩耗当天便启程赶来檀京,走得也匆忙,收拾行李时不小心把师父从师叔那偷偷拓下来的缥缈经也带过来了。师父趁为师叔解毒的时候才得到这秘籍,足以见得多么宝贝,找不到,怕是会疯掉。”
他想起师父发疯时拿着鸡毛掸子打他屁股的模样,不禁一阵惊悸,“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爱谁谁吧!”
子书珩嗓子和口齿全是草药的苦味,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是苦的,岑雪风丢来一颗蜜饯,他像被主人投食的犬类一般立马乖巧含住。
从苦口良药中夺回一点儿神智,他含混不清地问:“西域毒帝费尽千辛想得到缥缈经,难道他老人家身上也有夏哈甫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