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迟庸、海云智以及师长夷都定定望着坐在上首的子书祯。
子书祯笑道:“朕当然着急啊,不过如今还不是讨伐子书珩的最佳时机,翰宁四城前些年四分五裂,土匪成患,官匪勾结,子书珩手中只有猛将,却无谋臣,朕猜想,他想养活铁骑营绝非易事,分身乏术,也无暇管其他事。而每年三月又是大凉征兵的时候,车骑营今年计划退役三万,新增五万,侯爷也有得忙,就让那子书珩再多活几日吧!”
前些日子天兴帝一心想着讨伐子书珩,任谁如何劝都听不进去,岂料他竟然想明白了!大凉还有救!大凉还有救呐!一把年纪的海迟庸心潮涌动,重新燃起了希望。
“陛下圣明!”与只在心中欣慰感动的海迟庸不同,师长夷则是直接表达了出来。
然而,这对子书祯来说却像是一句莫大的侮辱。
他脸上的表情略微僵了一瞬,笑着看向师长夷,道:“老师又为大凉立了一功啊,在行赏之前,朕倒是很想知道老师是如何说服姜炎琢止战退兵的。”
师长夷神色坦**:“回陛下的话,臣只是向他分析了退兵后南燕能得到的好处,他便答应了,臣后来猜想,他挂帅出征离开颍都这么久,恐怕南燕国内的局势并不稳定。”
子书祯闻言颇为意外:“老师的意思是……”
“臣在颍都有一好友,离开南隶前特差人给他送了封信询问此事,今日刚好收到他的回信,恰好印证了臣的猜想,请陛下过目。”师长夷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子满接过来,递给子书祯。
子书祯打开看了,抬眸问:“你这友人姓甚名谁?”
“宋之杭,官至都给事中。”师长夷双目明亮,沉稳道,“不怎么凑巧的是,他是一位复辟党。”
子书祯让子满将那封信递给其他三人过目,待他们都看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几位怎么看待此事?”
这宋之杭确有其人,但那封信纯属师长夷捏造,上面说南燕太上王姜承治趁着姜炎琢在外征战,已经集结了大批官员,准备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夺回王权。
海迟庸亢奋不已:“这若是真的,便是我大凉削弱南燕夺回失地的机会啊!”
海云智倒是不怎么高涨,低声说了句:“那也得是真的才行。”
这种事王淮不感兴趣,也说不上话,便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子书祯本就信不过师长夷,将这封信收好,摆在桌上的奏折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小阁老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几人退出后,子书祯便对海云智道:“在来见你们之前,朕已经见过苏辛荃了。”
这人海云智知道,是陛下派去监视师长夷的,他说:“陛下可是从他哪里知道了什么?”
子书祯闭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辛荃所言与丞相刚刚说的完全吻合,他说与姜炎琢谈判的全程都跟在丞相身边,回来后,丞相带着护卫出去了一次,他没有跟随,但暗中差人跟踪,发现丞相把一封信给了一个南燕人。”
海云智想了想,道:“若是要送信,没必要亲自去吧?”
子书祯猝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对,朕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或者说这就是做给苏辛荃看的。”
可苏辛荃若是中了迷仙引,师长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海云智察觉到陛下对师长夷颇为忌惮,心中大喜,师长夷屡屡立功,在大凉百姓眼中威望极高,相权明显威胁到了皇权,若是不想办法削弱,怕是会后患无穷。
子书祯又翻开那封信看了两遍,这才吩咐:“你去调查丞相此行云和号上的所有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
海云智颔首领命:“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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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师长夷坐在书房里,听管家汇报近些日子发生的事。
“……礼部尚书的儿子送了一匹上好的布料过来,户部侍郎小儿子下个月大婚,送了喜帖,邀请大人去参加婚礼。哦,对了,前几日,大牢那边说陈越病重,因着大人的关照,已经找御医去过了,御医说撑不了太久了。”
师长夷听他说了半晌,唯独陈越的事让他心中泛起了涟漪,他道:“备车,带上药箱,去一趟大牢。”
已是深夜,管家没料到主子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愣了下,很快回过神,颔首道:“是。”
“等等。”他刚走到门口,师长夷便又吩咐,“通知陈夫人和两个孩子同行。”
管家本以为丞相大人是要去为陈越治病,听到这里便知陈越大概是真的救不回来了,心里涌上一股悲哀,低低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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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微坐在翰宁城墙上,遥遥地望着远方。
她左手拿着烤红薯,右手握着一根烤玉米,吃一口烤红薯,咀嚼下咽,又吃一口烤玉米,如此来回,但她好似并没有从食物中找到乐趣,一双乌黑漂亮的眸子眼神涣散,没有分毫神采,打眼一看,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蜡人。
少女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但她不怕翰宁清冷的风,食物填不饱她空虚的心,只有哥哥才能让她感受到温暖,可若是不吃点东西,她一定会在见到哥哥之前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