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顿先生的水平很高,在皇家乐团或王都大剧院亦有资格谋一席位,”格里高利夸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然而,谈不上尽善尽美,表现力同大师级有差距,没有自己的特色。再者,倒数第二小节好像失误了。”
霍顿是政敌兼情敌肯特带来的,格里高利当然要挑毛病。他非无中生有,指出的两点恰为当归的缺陷。音乐需要天分,须得有极至的乐感,才能超越机械性技巧,领悟和表现出乐曲中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层次。另外,专业音乐家因自身秉性和多年苦练,常创造出独有的特殊风格,同一首曲子不同的大师演奏有不同的味道。
以上两样当归皆不具备,他在音乐方面有那么点儿才华,但不能和真正的天才比。不说别人,若秋小姐用扬琴演奏《平湖秋月》,肯定更胜一筹。
当归有自知之明,对格里高利的指责谦逊一笑:“大主祭所言甚是,在下天资有限,且没受过专业训练,微末之技让各位方家见笑了。”
楚楚却不乐意听,她脸皮很厚,自己被批评无所谓,贬低当归则不行。
“格里高利大主祭讲得头头是道,想必音乐造诣非同凡俗,不如也请演奏一遍这曲子,让霍顿明白大师是怎样做的,自己错在哪里。”
格里高利语塞。
你行你上啊,其实是耍无赖的争辩手段,十分无聊。可是以格里高利的身份,恰恰拿这种不讲理的言辞没辙。
如果在平时,格里高利的身边簇拥着大批随从,遇上冒犯,自有人挺身而出或痛斥或争论,见招拆招。此时格里高利孤身一人,堂堂大主祭,总不能和低贱的流浪艺人吵架,仗地位强行压制更不成体统。
肯特见格里高利陷入窘境,肚子里偷笑,故意面露嘲讽,不置一词。
秋小姐赶忙打圆场:“大家请坐,今夜良朋知己荟萃,正好畅叙音乐,我还有许多地方要请教霍顿先生。安妮,去沏茶。”
众人围石桌坐下,侍女收拾茶具,端着托盘走出水榭。与此同时,花园的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仆人,一个是格里高利的贴身保镖班森。
格里高利常来庄园拜访,仆人们连带着熟悉班森,知道他是大主祭的亲信。片刻前班森叫门,说教会传来急讯,必须立即面见格里高利,于是仆人带领至后花园。
“大主祭,我有要事禀报。”班森站在池塘边说。
格里高利起身,穿过石桥,到班森的面前。后者言道:“赫尔曼书记官送来一封信,让我尽快呈交。”
说着,班森的右手伸入口袋,似乎要取信件。然而,掏出来的不是信,是一把乌黑铮亮的匕首。
班森挥利刃,闪电般扎向格里高利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