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屋道满自从见到望舒以来,这是第三次看见他施展超越自己想象的神通。第一次,是望舒在海面之上握着的那柄玉刀,单凭威势就能劈开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两人联手,借助荒神神力布下的海天结界,是为唐国仙人秘传的护身之宝,威力无穷;第二次,是罗城门前,望舒凭借一根头发作为牵引,带领道满横渡无尽虚空,肉身降临大江山,是为虚空秘术,乃是唐国仙人的立教之本。
而这一次,望舒手中所展现出来的五行变化,看上去并没有前两次那般惊人,始终阴阳道也通五行转换,咒火为水道满也能做到;可是这一手虚空造物,凝结精华,生生不息的法门,理论上就要比道满所掌握着的阴阳术高明许多,一时也是叫他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不过赞叹归赞叹,芦屋道满对于人世间所存在的诸多宝物,物欲并不是十分强大。他先前稀奇两片葵水之精,乃是因为此物与自己有缘,随后的夏日有用,又是存了在望舒面前显摆的心思,才会看重些许。此刻见得望舒能够随手造出这种东西来,道满也就是笑了笑,没有起贪心,只是在佩服之余,对望舒愈发好奇起来。
事实上,整个扶桑境内,若是神明不管,妖鬼不出,以芦屋道满的手段,想要获取任何东西都是轻而易举的;别说是他老挂在嘴上的,总是吃不够的汤饭和喝不够的美酒,就算是天皇的皇宫,在道满眼里也是唾手可得,既不稀奇,也不羡慕。他他这样的阴阳师,没有迷失自我,就算是亦正亦邪,都是严守着某种底线的。
望舒见道满惊讶的神情,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原是这一两日以来,他从芦屋道满处学会了不少东西,虽是感激对方的传道授业之恩,却也心中始终觉得有些憋屈,明明自己的修为要比道满高明许多,总不好一直都被他压着一头,时时走在他的后面才是。小露一手神通,对于望舒来说,也是争取与道满的平等,即是不能因为自己对扶桑不熟悉而被道满压制,也是不能因为西王母的关系而叫两人之间有了隔阂,打打闹闹的,关系才亲密许多。
道满看着望舒手里的葵水之精,叹了口气道:“吾辈所求之物,在仙人眼里竟是这般不值一提。也好,过几日夏意渐浓,望舒仙人也有葵水之精,就不会跟我这老头子争抢了……”
望舒哑然失笑,晓得道满实在胡说玩笑,也不在意,又是说道:“道满大人作为天之骄子,在此地界上受到一方天意的钟爱与加持。盛夏未至,就有葵水之精主动送上门来,这等福分,我可比不了哩!”
道满嘿嘿笑着,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小蛇一样的事物,盘在手上,伸过去给望舒看,嘴里说道:“其实就算没有葵水之精上门,有这个小东西在身旁,盛夏也是好过的……”
望舒抬眼看去,就见道满手上盘绕着一条小小的蛟龙,看上去并不是自然卵生之属,而是某种力量具现出来的。担心自己的目光堪破一切,又将道满的小龙变成了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望舒连忙挪开眼神,也是恭维道:“此物虽不是真正的蛟龙,却也有了一丝真龙意境。道满大人有此物作为式神,只怕对上晴明大人,也是轻而易举了……”
听到这话,芦屋道满脸色一黑,讪讪道:“晴明那小子,也有一条哩……”
望舒见道满故作委屈的模样,一时开怀大笑,也是觉得此人果然是疯疯癫癫,越老越小,却是与自己的脾性十分相合,看来两人之间有缘,乃是真实不虚的。道满见望舒大笑,自己也是笑了起来,原是他没有太强的胜负心,行事都只是图个有趣,现在能有一个身份平等之人与自己同乐,自然是要叫他十分欢喜的。
扶桑乃是神道之国,本土衍生的宗教就是神道,因为此地孤悬海外,又是与徐福那等传说之中的大能有关,中原道门倒是很少对此地进行探索和干涉,一切都随着其自行发展。故而扶桑的本土教派,并没有像新罗高句丽一般被道门抹去,从千年前就一直延续至今,也是显得十分繁荣昌盛。
中原隋代以来,伴随着佛门南朝大兴,扶桑这边也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开始有佛教流传。有混元大罗圣人坐镇,又是发展了近千年,几近完善并且自洽的佛教,比起扶桑本土的神道来说,自然是更有吸引力一些,故而也在扶桑传播开来,逐渐与神道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