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那人吹了声婉转变化的口哨,所有村民眼中的敌意就一时消散了不少,望舒晓得这是他们彼此间沟通的暗号,倒也不以为意,始终自己和道满是前来帮忙的,并不是来找茬,只要自身不表现出敌意,也不怕对方还有什么布置。
先前埋伏暗杀望舒和道满的几十人,一回到村子之中就四散离开,融入人群,各司其职,扮演着寻常老百姓的模样;而领头那人则是走到望舒和道满面前,行礼道:“两位大人,多谢你们出手相助,我家家主就在村中,还请随我来。”
望舒和道满拔腿跟上,一时间就来到一座修建还算精致,却也已经饱经风霜而显得破败的屋舍之前,小心翼翼地跟随者那领头之人进去,隐约感觉到屋舍周围的阴暗之处,不知埋伏着多少手持武器之人,也不想横生枝节,引起误会,两人都是尽量收敛了自己的力量,表现出一种诚意,好生进入。
这屋舍也是个庭院,分别在东南西三向有着几座房屋。那人领着望舒和道满,直接走到靠北的那一间大屋前,正欲推门而入,就见一旁的柱子背后,骤然走出两名肌肉虬扎,横眉瞪眼的壮汉,其中一人低声怒吼道:“家主病重,你竟敢私自携带手下离开,还带了两个无关外人回来,是想造反么?”
那人也不觉得慌张,只平淡道:“你说我造反?父亲神志不清,我理当统辖全族之事,一切举动,都是我这个代家主的自由!你如此与我说话,倒是很有以下犯上的嫌疑!更何况,你有眼不识泰山,竟说大名鼎鼎的芦屋道满大人是无关外人,不知道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又为父亲,做了什么?”
望舒和道满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露出惊讶,却是引领他们两人回来的这位,竟然是这一族人的少主。心中暗叹一声,望舒无奈想到,若是这族的现任家主救不回来,只怕这愣头青难以服众,不能统领下面的人呢!
芦屋道满在整个扶桑,都是凶名远播的“邪恶”阴阳师,那壮硕大汉一听得他的名字,也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神情里颇有些警惕,生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道满的咒术,随即也就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很是丢份,便也再度鼓起勇气,呵斥道:“你带芦屋道满回来,到底有何居心?此人名声极差,祖上又与我们一支争斗多年,难不成你以为靠着道满的支持,就能强夺了家主的大权么?”
那人正要反驳,就听得屋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争执许多,就见那人喝退两名壮汉,随即自己一把推开屋门。
一时间,望舒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腐烂气息扑面而来,随即便看见几只尾巴后面闪烁着点点光芒的小虫趁着腐气飞出,一时消失在已经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里。朝着屋里看去,就见密不透风的屋中,一盏闪烁的油灯立在地上,旁边铺着被褥;厚厚的被褥上,躺着一名老朽的男人,却是其以眉心为分界线,左半边身子已经腐烂化脓,血肉毕现,不时还有先前那种小虫,挣扎着从腐肉之中钻出,星星点点飞走。
而病人的旁边,则是跪坐着一名同样老朽的女子,只见其手持毛巾,不住为病人擦拭身子,神情严肃,口中喃喃自语。
屋门推开,外界的空气与屋内的腐气对流交换,吹动那盏油灯在风中飘摇,几欲熄灭,就听得那女子一时低声呵斥道:“把门关上!一群废物!吹灭了命灯,家主就危险啦!”
那人连忙转身关门,却见望舒和道满一时联袂走入,大门在他两人身后自行关闭,整个屋子又变成昏暗而密不透风的状态,腐气似乎变得愈发浓郁,两人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芦屋道满自顾上前,一屁股坐在那老朽女子的对面,伸手就是按在病人腐烂的半边身子上,一寸寸抚摸,口中喃喃自语。那年老女子见他这般,竟是毫不阻拦,表情也没有波动,只是自顾将手中的毛巾放回盆里,又从一旁拿起一块崭新干净的,递给触摸病人完毕的道满,叫他擦手。
芦屋道满很自然地接过毛巾,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抬头对那老妪说道:“萤火虫哩!腐草为萤,你们勘察过周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