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老道瞪了一眼望舒,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说道:“为师这一次,请动了佛门四方净土的大德高人,其中很有机缘,又有曲折,还抬出了你的名头,才顺利促成此事。你一会儿见了法雨和尚,莫要被他的言行举止惊到。”
望舒闻言一愣,暗道自己的名头就算再大,佛门一众和尚也不会承认自己一个没有天庭封号的古神。原是一众古神,除却西王母那等太过强大,又太过强势,名头显赫的之外,其实都是自然神祈,既不是道家的正神,也不受佛门的礼敬,一众和尚,都不太在意古神名头,也不至于因此就被动摇了心中所想。望舒一时疑惑,不知灵均老道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利用了自己的名头。
心下疑惑,望舒便也随着灵均老道朝前走去,两人不过转瞬功夫,便是来到了终南山洞天的正殿之前,见得正殿之前,扫洒清爽,荷花荷叶,从虚无之中被张老道以高深法力凝结出来,虚空绽放,鲜嫩欲滴,乃是佛门大德来访,终南山数百年不曾遇到,以如今的情况,张老道也还是展现了十足的礼数。
大殿门外的道童,见得灵均老道和望舒缓缓走来,一时也是连忙推开大门,跑去禀报,还不等他跑到张老道的面前,便见得张老道已经一时起身,对身旁一位清瘦的秃头和尚笑道:“大师,灵均道长和望舒,已经来了。”
望舒随着张老道的目光看去,便见在张老道主座的右手边,趺坐着一位清瘦年迈的和尚,却是这和尚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又是莫名有一种柔和亲近之感,不似陈老道和张老道坐死关时那般骷髅模样,而是瘦得合情合理,瘦得令人敬佩。
不必多说,这位清瘦僧人,便是灵均老道口中所说的,从普陀山观音道场请来的法雨和尚。
法雨和尚似乎是年事已高,又是佛门不修长生之法,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即使是身怀大能神通,肉身的反应也是不能与道门一众高人相比,却是听得张老道开口之后,老和尚着实花费了些功夫,才在弟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时向前两步,不前不后,刚好在灵均老道和望舒遇了个正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灵均道长,小僧有礼了!”
灵均老道微笑还礼,望舒却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原是照理来说,老和尚与灵均老道打招呼,就应该顺便带上他,他才好还礼;这下老和尚不曾提到他,却是叫望舒为难,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口,一时间也是站在了原地,思虑转变。
其实要说年纪,这位法雨和尚是远远不及望舒的,不说望舒乃是先天古神,与天同寿,就是他作为凡俗这三百余载,实际年龄都是要比不修长生,顶多两百多岁的法雨和尚年长。然而望舒是个翩翩少年,法雨和尚却是个老得自己站不稳的长者,单纯从惜老怜贫的角度,却叫望舒不好端长辈架子。
出家人慈悲为怀,法雨和尚自然是不会叫望舒陷入两难境地之中,却见他一时缓缓挪动身子,正正站在望舒面前,抬起褶皱下垂的眼皮,瞪着有些混浊的双眼,自行整顿衣襟,拉平袖口,很是有些紧张激动地,两指拈花,平转了一圈手腕,才双手合十,以不符合他衰老外貌的洪亮声音,高呼道:“南无宝月光佛!”
老和尚这一嗓子,厚重嘹亮,比之寺庙里千斤黄铜铸成的大钟,用一人难以环抱的百年桐木敲击,发出来的声音还要响亮,却是一时震动整个大殿,余音绕梁不绝,比起凡人僧侣修行的什么狮吼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生生震得望舒一个古神之躯,身处音波中心,都是有些站不稳脚跟的感觉,一时瞪大眼睛,满脸惊骇,看着面前很有可能精神失常的老和尚,一时无言。
这等声响,若是放在凡俗大殿之中,只怕要将梁上灰尘都震得如雨飘落,也是好在终南山洞天之中,无垢无净,清净自然,却也是叫一众小道士们个个面无人色,叫张老道睁开了许久没有完全睁开的双眼,叫灵均老道一时抬起手来,用衣袖遮住半边脸庞,以免笑出声来。
看着老和尚混浊却热诚,老朽却坚定的眼神,望舒终于确定,他所谓的“宝月光佛”,指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