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诡异变化,东阳道长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甚至连丝毫传闻,都是没有听说过的。
自己的那小弟子,乃是自己将其自幼抚养长大,朝夕相处,最是熟悉不过,断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认,绝不会叫别人以任何法门蒙蔽了自己。然而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又是的的确确是由那稚子孩童转变而来,虽是一应的气息和本质,都与自己的弟子不同,可组成两者的物质,却是一般无二的。
先前大惊之下,东阳道长已经一掌拍出,这会儿也不用收手,反而是加了十成十的功力在其中,几乎是倾尽了毕生的修为,又是在莫大的恐怖之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这一掌虽是不曾有什么花哨法门,威力却也应该是东阳道长这辈子最强大的一招了。
然而道门内部,始终是除了望舒之外,只有灵均老道和吕道长曾经在记忆之中见识过上主的模样,像是东阳道长他们,对于“上主”这一名诡异大能者,都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可谓相见不相识,却是此刻大敌临头,东阳道长并未认出上主,否则以他的修为,断不会与上主正面对抗。
上主以诡异法门,直接靠着别人的血肉之躯降临显化,似乎本身的神通手段,并不曾受到任何影响,却是见得东阳道长一掌裹挟风雷之势劈来,他也不过是轻轻转了转眼珠,便将东阳道长那一掌的威力消弭在虚无之中,更是将其整个人定在原地当场,动弹不得。
看着满脸惊骇的东阳道长,上主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一般,一时开口道:“不错,我正是你心中所想那人。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们既然如望舒一般,称呼我为‘上主’,那我便是上主了。”
上主那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传入东阳道长的耳中,一是叫他心中生出无尽恐惧,又是周身连带元神都是动弹不得,就这样不上不下地被定在虚空之中,又听上主继续开口道:“诚如我之前所言,尔等此番面对的浩劫,并非是完全没有解决的法子。只要尔等自愿舍弃修为,放弃长生,将尔等从天地之中,所掠夺的一切奉还,这一方天地世界,自然能够避过一场大劫。”
东阳道长拼命运转周身法力,凝结毕生神通,终于强行驱动了唇齿喉舌,一时艰难开口道:“道门……道统……乃是……圣人……传承……”
上主朝前一步,更加贴近东阳道长,一时道:“圣人?圣人不过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虫蠹而已。岂不闻‘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只知索取,不知回报,天地世界,生养尔等何用?”
说话间,上主轻轻转身,朝前走了几步,一时叫东阳道长看见了先前被他挡住的一众弟子,却是众人此时此刻,都是一脸茫然,眼中神光黯淡,再无一丝灵动。
看着东阳道长的一众弟子,上主也是说道:“修神通,练法术,到底是为了什么?纵使尔等得到通天法力,又能如何?‘为学日进,为道日损’,修为越深,魔障越大,也越偏离天地世界,偏离生养你们的本源。修行,原本就是魔道;法力,其实是掠夺的天地之力而已!”
上主的这一番话语,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若是别人说出口来,只怕任何一名入道的修士都能将其驳斥得体无完肤;若是被一众佛门大德听见,以他们的口才,更是容不得说出这等话语的人存留于世,非要将其说服渡化不可。
然而上主本身,就不是一般人,他所说出来的话语,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句读,都是有着秘魔一般的威力,却是深入人心,循循善诱,颠倒黑白,扭曲真相。整个烂柯山福地之内的现实,似乎都在随着上主说出的每一个字而发生扭曲,使得他所说成为绝对真理,再不容一丝一毫的反驳。
东阳道长的这些弟子,原本就是天赋平平,修为进展缓慢的。在他们修行的过程中,多少也曾因为自己的进步缓慢,而对自身甚至是对修行产生怀疑。这原本是不足为奇,乃是谁都会有的疑惑摇摆时刻,然而此时上主开口,却是叫他们心中,原本的一丝丝动摇都无穷放大,下意识地觉得上主所言有理,一时间竟是产生了认同和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