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说出嘴一时爽,惹来的麻烦却不是这么好玩的。因为天气暑热,大家都穿得单薄,寻常不好下手;灵渊这些日子,也就是靠着茶铺掌柜每日给的几文钱勉强度日,混个饱腹而已。这下被掌柜的赶了出来,今天的晚饭就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心中郁闷,灵渊在大街上闲游滥逛着,正想着要不要去米店掌柜那里卖卖苦力,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街口,站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看那公子哥,白脸大眼,细胳膊细腿,一身绫罗绸缎,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出来;再看其腰间拴着的那个钱袋,更是鼓鼓囊囊,摇曳间、铜钱金银叮当作响,惹人侧目,更惹得灵渊吞了一口口水。
寻常人出门,这“财不露白”的道理都是懂得的;也是大家都是穷人,几文钱都要好生揣在怀里,像是这位公子哥一般招摇过市的,倒也不多。灵渊正是愁着下顿饭的着落,一见这公子哥便是心生欢喜,暗道自己妙手空空,也真是天可怜见,送了这样一只肥羊在前。
有道是“天与不取,反受其秧”,灵渊当即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故意摆开了双臂,摇摇晃晃,一副没正形的样子,朝那公子哥走去。他这一路妙手空空的手艺,乃是十几年混迹市井,无师自通的法门,在他手里已经是练得炉火纯青,只要与那公子哥擦身而过,就能叫其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落入自己怀里;事后纵是有人怀疑,也断不能明白他如何施展。
暗喜着探出手去,灵渊就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掐住。这手上力道极大,直如铁钳一般,拇指和中指恰好掐住了灵渊手腕的脉门,叫他一时动弹不得,又惊又怒。
还不等灵渊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低低传入耳中道:“小兄弟,有道是‘不告而拿是为偷’,君子人不饮盗泉水。你年纪轻轻的,何苦这般?”
高平城虽然是个小城,正午后的大街上却也是人来人往。灵渊偷鸡摸狗的习惯,虽然是在城里都有名的;但今天这样被人拿个现行,也还是头一遭。心中一惊,脸上一红,灵渊也是暗暗喊了一声“不好”,知道自己今天是踩上了硬点子,遇见了高人,这就要出丑。顷刻间,灵渊便是手腕一抖,只听“嘎哒”一声,整只左手的骨节从手腕起松懈开,滑溜溜宛若一条小蛇一般,从那公子哥的铁钳之中脱身出来。
能够识破灵渊妙手空空之法的人物,自不能叫他使这缩骨法轻易逃脱了。那公子哥“咦”了一声,手上变化却是不停,一时食指中指并拢,骨节暴起突出,顺着灵渊正在往回抽的手臂上就是连敲几下;其指节宛如打蛇一般,每一下都敲在灵渊的经络穴窍之上,叫他一条左臂在顷刻间酥麻不已,软软垂下,再不能用上一分一毫的力气。
心中震惊,灵渊知道今日之事万难善了。看这公子哥白脸细腰,说话也是温文尔雅,可这一手功夫却着实了不得;这人反应奇快不说,认穴打穴也是极为精巧;其指节击打之间,隐有暗劲涌动,入肉三分,封穴打窍,显然是一位修成武道在身,内外兼修的高人,原是不该招惹的人物。
电光火石间,灵渊空闲的右手又是暴起发难,骤然间五指并拢,成就掌刀之势,虎口向前就是猛朝那公子哥的脖颈突袭。今日是自己观人不察,寻了烦恼找上门来,便也顾不得暴露手段,势必要将这公子哥放倒当场,才好脱逃;灵渊心中想着,手上的力道便是愈发重了几分。照他这般施展,两百斤身量的壮汉只怕也是难捱,稍稍有个不慎,对方只怕是被打断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那公子哥真是个人物,见得灵渊挣扎反抗也是不慌。他先如闪电惊雷一般,抬起左臂护在身前,挡住了灵渊势如破竹的一招;随即左手连动,又是反手几下打在灵渊的右臂之上。一面化解应对,这公子哥嘴里依旧不停:“这不告而拿是偷,动起拳脚就是抢了。‘相由心生’,你小小年纪,皮相甚好,怎地这般狠毒,出手就是这等要命的招式?”
灵渊哪管他这许多,眼见偷袭无功,便是腰眼用力,硬生生从平地里借了力道出来,左脚一蹬,腾空而起,身子凌空扭转发力,右腿直如一条钢鞭一般朝那公子哥的面门袭去。别看灵渊一张脸生的清秀俊俏,这一双腿着实粗壮非常;寻常不用功夫的时候,看着软弱;这一时运转劲力,就是如铁棍一般,带着“呼呼”风声,令得周围众人都是惊呼不止。
那公子哥轻叹一声,抬在胸前的左手也不着急收拢,手腕微微旋转,手心便是朝向了灵渊甩来的大腿,随即五指发力,将其小腿紧紧握在手中;紧接着,整个人借力空转半圈,手肘骤然伸直,划个半圆,扯着灵渊的腿将其抛摔出去。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竟像是早已算计好了一切一般。
高平城里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灵渊这十几年都不曾见识过这样武功卓绝的高人,先前或许还有伤人潜逃之心,这一下被摔出去便是只觉间天旋地转,心中除了无尽的懊悔了一丝畏惧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念头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