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车,马车又自行进。灵渊最会察言观色,心思十分灵巧,晓得姜映明不愿意多说那道人之事,便连忙转移话题,道:“姜叔,你是会法术的么?刚才你隔着一丈有余,竟能隔空摄物,这便是先生所说的仙人手段了吧?好像之前玉书也用过这招哩,真厉害!”
玉书微微一笑,知道灵渊对于武道一事只怕知之甚少,便给他解释道:“我那不过是运转内劲,自成力道的手段而已,远做不到隔空摄物。我爹精研武功,有个几十年的修行,才能远隔丈许,摄取宝剑,的确难得,但不是法术。”
姜映明闻言微微一笑,指向玉书道:“他这不过是自幼受我严加管教,恪守童子之身,修为不曾落下罢了。我观你眉心‘印堂穴’聚而不散,鼻下‘人中穴’紧闭不开,胸坦腹平,肩窄腰细,便知你也是纯阳童子一名;稍经调养,未尝不能与他一般。须知武道修行,最要空灵专一;一旦失去童身,食髓知味,心猿意马,自然精力分散,难有所成;任什么‘还精补脑’、‘肾水升腾’,都是虚言。我今年六十五岁,亦是在四十八岁那年,才有了我儿玉书,便是此理。”
灵渊闻得此言,不由咂舌,暗道这姜映明莫不是修的童子功夫,稚贞法门,日晒雨淋,风雨不改。若是他门下武功,尽皆是这般手段,自己这大好年华,气血方刚,恐怕是不能顺他心意,学他节制自守,数十年如一日。不过姜映明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竟然还能维持着三十余岁的外貌,倒也不得不说是童子功夫带来的好处。
只是这等话题,若是少年人彼此间说起来,虽有羞涩之意,却甚少有尴尬之感,更多地是新奇;而听闻一名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十岁的大叔讲述,就总要叫灵渊心中惴惴,尴尬非常,羞涩充盈,无从化解,又自神伤。
玉书虽是得父亲好生**,精心教养,但始终当时的社会环境摆在这里,礼教森严之下,对于姜映明所说的诸多意境不过是懵懂领悟,却不如灵渊这等听惯了荤话的混混了然。眼见得灵渊脸上突然涌起一道红晕,神情显露出尴尬的意思来,他便也单纯好言安慰:“灵渊,父亲所说话语,并非是针对于你。原是武道根本,就是这般,传授大道真言罢了!”
灵渊闻言,心中波澜难消,暗道自己这十几年守身如玉,哪里会有被姜映明话语针对的把柄。只是看玉书一脸天真,便晓得他其实对此中之事并不是十分清楚,想来也是姜映明的教养有功,令这少年郎直如稚子孩童一般,情窦未开,人事不晓,心无杂念,修为自是远胜常人。
玉书不懂,姜映明却是懂得。先前他见灵渊神情变化,便已经明白了此中关节。始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流浪市井的混混,灵渊从一众无甚礼义廉耻的人口中,晓得这等道理,倒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之事。
姜映明自忖眼光卓绝,断定灵渊童身未失,知道他无论如何,至少是个定力过人的,便也笑道:“此乃纯粹武学道理,你不必多想;正道功夫,并不是‘灭人欲’的手段。只要你以童身打下基础,自然就能水到渠成,得到一切好处。至于之后如何,便都无碍了。虽然多少有些差异,但始终是不要紧的。要想我正道人才济济,若是个个坚守童身,至老方休,只怕到得如今,便没有几人能够传承大统啦。”
姜映明说得隐晦,灵渊倒能明白,听到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如此甚好。若是为了炼成高深武功,非要放弃什么东西,却是太不值得。灵渊曾经听过,说书先生口中,曾有一门自我去势之后,便能一飞冲天的神功;姜映明所展现的武道,似乎并不能与那一门神功相比,自是不能叫他做出舍弃的。
微微露出笑意,姜映明也是耐心给灵渊解释道:“我之前摄取宝剑的手段,乃是用真气在五指间循环流转,暗生吸力,加持在宝剑之上,便能隔空将其拉走。非是姜叔自夸,这等内家修为,也是着实需要三五十年的苦修才能成就。我华存山庄乃是当年正道三大门派之首,武功玄妙,内家手段过人;你天赋过人,根骨绝佳,要学这等手段,倒也不难。”
玉书在旁听着,心中一动,暗想父亲似乎有收灵渊为徒的意思,便连忙帮腔:“是了!灵渊,我父亲的神功,在当今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天下武道流传已久,内家功夫却十分难得。你似乎并没有修炼内功在身,拳脚就已经十分了得;若能得父亲指点修行,一两年内,便要超过我啦!”
灵渊心中暗动,但也不好明说,只是羞涩笑笑,微微点头,道:“姜叔的神功,我今日已经窥见皮毛,心中向往。只是我蠢钝得紧,拳脚也是稀松,不敢奢求能练成高深武道,能够开眼,便已经是对姜叔,感激非常了。”
姜映明听着灵渊的话里欲拒还迎,表面上是推辞自谦,话语中却也有小聪明的机锋,也不戳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灵渊的脑袋。
至此,姜映明打退罗千子之后,再没有人站出来阻挠他带走灵渊。玉书心地善良,一路与灵渊说说笑笑,逗他开心,怕他第一次出远门心中不安;姜映明则是在一旁听着两个小子说笑,暗暗观察着灵渊的神情言语,自是不提。
马车被两匹骏马拉着,一路飞驰向前,大概到傍晚黄昏,便来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