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存山庄虽是有“山庄”之名,但其实并非寻常富户几进的屋舍,而是一座盘踞了半座山峰,从山脚到山腰星罗着诸多宅子和田地的所在。其占地宽广,气势宏大,其中人来人往,种地练武,自给自足,平淡自在,乃是人间乐土一般,与寻常村落也相去不远,更有超脱。
先前见到那小房子一样的马车时候,灵渊便已经晓得姜映明不仅仅是武林大侠,更是身怀巨富的人物,有了思想准备。可真下了马车,看到眼前延绵不绝,看不到边的华存山庄,还是着实下了他一跳,心中暗暗咂舌,不由自主道:“好大的庄子!”
姜映明笑了笑,领着两个小子跨过小腿高的门槛,穿过朱漆大门,绕过一丈高的照壁,口中道:“这并非是我经营所得,乃是蒙受皇恩赏赐的。今后这里便是你家,你在这里身份与玉书一样,还要早早习惯才好,莫叫别人瞧了笑话。”说着话,姜映明已经挥手叫过一名师爷模样的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师爷一脸惊讶地看向灵渊,随即躬身行礼,自是退去。
玉书也是拉着灵渊的手,亲切道:“灵渊,父亲待你极好呢!我平日里虽也有不少玩伴,可他们都太过恭敬拘束了一些;如今你来了,可不能像他们一样!”
灵渊愣愣点头,张大的嘴已经是合不拢。饶是他混迹市井,心智要比寻常的同龄人成熟,见到这等场景,也是着实震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姜映明自看在眼里,也不多说,领着两个小孩穿过了几里地,见识了不少宅院田地,来到这庄子正中,一处雕梁画栋,气势不凡的殿堂前,伸手推开大门,示意灵渊看向殿堂中供奉着的一卷明黄色帛书,道:“十六年前,北方镔铁之国侵犯中原。我辈练武之人,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姜叔也投身行伍之中,抗击外敌,立了些军功,受到皇上封赏,才有如今的华存山庄。此乃皇上册封我的诏书,你我江湖之人,自是不必太过拘礼,但来了这里,还是要拜上一拜,感念皇恩才是。”
灵渊连忙点头,上前噗通一声跪倒,朝那皇帝的诏书磕头,看得玉书大窘,连忙扶他起来,道:“你误会父亲的意思了。我等处江湖之远,跪拜天地父母,原不用朝皇上的诏书行这般大礼的。只要躬身拜拜,便也是了。你这般,倒像是父亲向你炫耀,用皇恩压你了。”
姜映明点头,道:“玉书所言不错!我辈江湖人,保家卫国乃是本分,但对庙堂之事,还是敬而远之,自要有些骨气才好。”
灵渊面红耳赤,暗骂自己才进门就丢了这样的大丑;不过看姜映明的神色,倒也没有鄙视之意,反而是隐约有些轻松欢喜,看样子自己这一跪,倒也没有引起他的厌烦。一时窘迫之下,灵渊也是急于转移话题,连忙道:“对了,姜叔!我这里有件东西,想请您帮我看看!”
说着话,灵渊伸手在腰间摸了半天,摸到后来似乎是很不过瘾,竟然直接宽衣解带,开始拉扯缠在腰间的布带。他前一刻还在诏书面前磕头,这一刻就开始宽衣解带,似乎也有些找回场子、亵渎君王的意思,也是窘迫之下失了镇定的缘故。
因着灵渊之前所穿的衣服,都是收捡别人不要的破衣烂衫来,根本就不成套,又极不合身。虽然其上衣已经在与玉书的争斗中寸裂,这裤子却还是原来的裤子。因为裤腰太肥,故而他专门用一条又宽又长的薄布将其捆在腰上,以避免当众出丑的可能。
他这条薄布捆成腰带,其实也是他的全部所有,平时赚来的银子和必须随身的东西,都被他别在腰带里,倒也免去了丢失的风险。只是灵渊为人谨慎,说不好听就是“小气”,藏东西最是小心;此刻他要拿出来的物事,却是塞得太紧,不得不解松了腰带才能取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一手提着裤腰,一手将一块巴掌大、金属色泽的物事递给姜映明。
见灵渊这般小心地藏匿此物,姜映明也是不敢大意,好生接过,仔细观瞧。就见此物原是一块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牌子,看分量应该不是黄金白银一类,甚是轻飘。在这牌子之上,不知被哪位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以绝妙手法镂空铭刻了不少复杂纷繁的花纹。这些花纹之间,最大的空隙也不过是针尖大,层层叠叠,工艺精巧,尽是些亭台楼阁,花鸟鱼虫之类,十分细腻。
灵渊一面将腰带系好,一面说道:“姜叔,这便是我随身的唯一一件物事了。我自有记忆以来,便有这小牌子伴随在旁,早年间也曾动心,想要将它当了换钱。只可惜这东西非金非银,除却雕工之外便一文不值,才能保留。这些年我渐渐懂事,知道此物只怕是与我的身世有关,便时刻随身携带,希望能够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先前姜叔说认得我的来路,便请您看一看此物究竟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