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递出这块牌子,其实也存了试探姜映明的意思。先前那道士罗千子与姜映明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隐约觉得姜映明善待自己,将自己带回山庄,只怕还有别的用意。此刻递出牌子,便能试一试姜映明是否真的认识自己;察言观色之中,说不得也能发现些什么。
姜映明听灵渊这般说,自是不敢怠慢,好生拿着那小牌子反复观瞧,一时不曾认出此物,想着既然是小孩子随身所带,那很可能就是“长命锁”一类,只是自己从不曾见过这般巧夺天工的长命锁。正翻看着,姜映明忽然“咦”了一声,随即目光一凝,便见到牌子繁复纠缠的镂空花纹中,隐约有一株扭曲盘结的枝干;再仔细看,便见那枝干上生着桃花桃叶,甚至还有一颗仙桃,原是一支桃枝;盘亘在整个牌子的花纹之中。
顷刻间,灵渊和玉书就看见姜映明脸上神情骤变,一张脸变得苍白,眼中甚至流露出怯意。更见他双手颤抖,一介武林宗师竟拿不住小小一个牌子,一时脱手,叫玉书抢步上前接住,还给灵渊。
深吸两口气,姜映明长叹一声:“错不了了。这是块长命锁,乃桃源之物,你也的确是桃源之人。没想到,当年那一场浩劫之后,桃源乡竟然还有人幸存……唉!好孩子,此事牵涉太多,你现在不要多问。我见得这牌子,便确定了你的身世,自不疑你。你且好生留在我处,学好功夫。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我再将此事原原本本说给你听。”
“牵涉太多”的话语,灵渊已经听见姜映明说了多次;又听他说起什么“桃源乡”之类,一时也是糊涂,转头看向玉书。玉书也是懵懂,又是歉然:“我也不晓得‘桃源乡’是何处所在……”
姜映明摇了摇头,道:“你们不要再问,时机成熟,自然知晓。这是十六年前,两国交锋之时的一段往事,我实在不愿意提起。”
灵渊乖巧点头,心中倒也有了些想法,暗道既然是两国交锋之时,这“桃源乡”很可能就是战火中被毁去的某处所在,自己这一身疤痕,自然也是在兵祸中得来;而姜映明不愿提起此事,大概是因为他作为武林高人,未能救下桃源乡众人,心中有愧,如今才对自己百般补偿,倒也说得过去。
就在这时,殿堂之外忽然响起轻盈脚步之声,抬头看去,便见一名面容温婉,风韵犹存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她面相,与玉书有几分相似,正是玉书的娘亲,姜映明的妻子,华存山庄的夫人,本名叫作“薛琴心”。
玉书见了娘亲,自然欢喜,连忙上前,薛琴心慈祥非常,含笑点头,又看像灵渊,开口道:“这位就是灵渊么?我听赵管事说起,外子带了一名少年郎回来,特来相迎。”
灵渊连道不敢,又是乖巧非常,上前像薛琴心行礼问好,礼数周全,看得薛琴心微笑点头,道:“好孩子!奔波了一天,饿了吧?后厨已经在张罗饭菜,我们一会儿就在翠竹居好好吃上一顿。看你这孩子,端的可怜,这般清瘦,是受苦了!”
灵渊初见薛琴心,自是拘谨非常,听闻她说自己清瘦,差点笑出声来,却是自己乃是有些拳脚在身的,虽是比不得玉书那般精致,却也不是弱不禁风,只不过是穿着玉书的衣服,有些宽松罢了。不过这等话,灵渊自不会说,只是羞涩笑着,感谢婶娘对自己的关心。
却是灵渊不知,就在这一两句话里,薛琴心已经看透他心中的诸多想法。原是她也是练武之人,如何会看不出灵渊身怀武功,只不点破,又出言试探罢了。这才是女子心细如尘的好处,饶是灵渊这等鬼精灵,也着了她的道儿,被她看出了些许东西。
姜映明见妻子进来,便也连忙上前,删繁就简,三两句话说了与灵渊相遇的经过,以免自己的薛琴心生出别样的想法来,误会灵渊是自己什么血脉,就不好了。薛琴心仔细听着,面带微笑,轻轻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灵渊愈发温柔疼爱,对他之前的境遇长吁短叹,看样子就快要将灵渊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愈发引得灵渊对她生出无限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