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时候,华存山庄里各个院子是单独吃饭的。像是灵渊和玉书自己吃,姜映明和薛琴心两人吃,其余师兄师姐,则是看情况或一家人吃,或在饭堂大伙一起吃。这原本是因为众人所要做的事情不一,吃饭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人多了等不过来,还不如各自料理的缘故。
而这一日的晚饭,却是少有的姜映明一家和灵渊一起吃的,就跟他刚来山庄的那一日一样,大家伙其乐融融。要不是玉颜依旧没来,灵渊这顿饭只怕还能吃得再开心些。
席间,灵渊看着玉书手背上那个小小的红点,晓得是他白日里被薛琴心赶走时,落下的教训。灵渊心里晓得,玉书躲在远处,自然是不放心自己,便也十分感动,小心问道:“玉书,手上还疼么?”
薛琴心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贤妻良母的模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极尽贤良淑德,皇宫里的娘娘妃子都比不上的那种,却是听灵渊关心玉书,她也笑道:“好孩子,没事的。我自己的儿子,疼还疼不过来,哪舍得下重手,给他个教训罢了。你看你李师姐,被我把眼眶都打青了,也是教训她恪守规矩,收敛心思……”
灵渊听着薛琴心温婉话语,只觉得此刻的她与白日里根本就判若两人,直如一具躯壳之中,住着两个灵魂一样。然而姜映明和玉书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听姜映明道:“如君那小妮子,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你今天不教训她,我也要寻个由头好生敲打!今早演武之时,又有关于她的不堪传闻传出,真是叫我羞臊,又是无法!”
姜映明所说的“如君”,便是玉书提醒灵渊一定要小心的李师姐,其本名叫做李如君的。薛琴心听姜映明这样一说,顿时捂嘴一笑,道:“她性子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今天叫她吃了个亏,她大概是心里有数了,至少不会骚扰灵渊,师兄放心就是。”
听到这里,灵渊心中陡然一凛,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园子里只有自己和师娘两人,李师姐总不可能是去偷窥师娘的,自然是对自己心存不轨。要不是师娘出手将其赶走,还说不定自己回枯园的路上会遇见什么麻烦,要是真落在李师姐手里被她调戏,那真是比死都要难受了!
心中后怕,灵渊也是连忙向薛琴心道谢:“师娘为我费心,我竟现在才晓得!后知后觉,多谢师娘相救!师娘神功盖世,巾帼不让须眉!”
姜映明闻言笑笑,也不在意灵渊的刻意谄媚之言,只说道:“如君本性不坏,做事不会出格,若是你真板起脸斥责她,她便也晓得分寸,再不会为难你。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那些不堪流言中,也少不得你那些师兄不检点。至于说你师娘么……自然是神功盖世的。我拜在师父门下之时,师妹已经学了三年功夫,要论功力,她比我还要精深!”
薛琴心闻言羞臊,笑骂道:“师兄!师兄要将我说成母夜叉,钟无盐,河东狮了!灵渊,好孩子,别听他瞎说!我没有什么功夫的,只不过是寻常妇道人家而已!玉书,你也是,知道了么!”
灵渊和玉书对视一眼,都是冷汗涔涔,各自心中腹诽,暗道若是妇道人家,都有师娘(/母亲)这般的修为,恐怕中原早就气吞八荒,一统六合,千秋万代,铁桶江山,是为天朝上国了。白日里薛琴心用碎雪作为暗器,激射几丈伤人的手法,哪里会是一个妇道人家,所能做到的?
薛琴心见两人这般表情,作势就要发怒。然而她不教授武功的时候,真是寻常人难比的温婉贤良,只一板脸,自己就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招呼众人吃喝。
姜映明虽不在现场,倒也凭借数十年的相知,知道薛琴心在园子里的状态,一见灵渊惊魂未定的样子,便也出言道:“师妹,不是我说你,你教他们这些小子的时候,大可以再……呃……再柔和些。少年人心性,始终是活泼的,逼迫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扼杀了他们的天性。”
薛琴心闻言,好生放下碗筷,轻声道:“师兄此言差矣!刀来枪往,都是无眼的舔血之物,最是要认真的。若是不舍得对他们严厉,又为何要传授功夫给他们?岂不闻‘马下摔死英雄汉,淹死鬼都是会水的人’?当今天下,虽不是太平盛世,却也并非战火延绵。寻常人空手走在街上,哪有人会去举刀将其杀死?只有他们这些随身带着刀剑的,最难逃江湖恩怨纠缠。你既然给了他们兵器,就要教会他们上乘的武功才是!如若不然,岂不是害了他们?”
姜映明内功卓绝,这会儿也是冷汗涔涔,暗骂自己嘴欠,说什么不好非要说武功!然而这一切都已经迟了,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又听薛琴心继续道:“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则缪之千里。要是功夫练不到家,抬手戳破人家油皮,就被人家抹了脖子,岂不是冤得慌?灵渊,你说是不是?师娘教你,教得好是不好?”
灵渊抹了把汗,连声道:“师娘教训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