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前,还在高平城行窃的灵渊,便有三个秘密,讳莫如深,从来不曾对人说起。其一是他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愈合能力,却又满身的伤疤不知来源;其二是他梦中偶尔出现一位神秘的师尊,传授他些许武道却不许他显露;其三就是他的年纪,便是他的实际年龄,要比表面上看上去更大几岁,叫人难以判断。
对于自己的年龄岁数,灵渊一向都是讳莫如深,寻常要有谁人问起,他便推说自己早年间无父无母,一应生辰年岁都不记得,只靠着宛若少年的皮相,随别人猜自己的年纪,也不争辩。
天生人相似却不相同,这世界从本质上就是不公平的,便是岁月在不同的人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是不一。有些人十几岁就看着一派老成,有些人四五十还是水嫩模样,叫人恨得牙根发痒,原不稀奇。早熟还是晚成,显老还是显少,原是天定,由不得人;却是灵渊向来警惕小心,自知道自己或与别人不同,便将一切都埋在心底,从不曾主动对人说起。到如今姜映明收留他一年,除了知道他身上的疤痕之外,别的也还不晓得,便见了他的谨慎。
不愿意纠缠于自己的年岁,又见算命先生这会儿情绪缓和了不少,似乎是那奇怪的叶子的功效,叫他这会儿放松了许多,灵渊便也抓住机会,小心将自己遇上姜映明,进入华存山庄的事情大概说了,刻意隐去了其中有关桃源乡,有关虚皇的部分,只说自己这趟朝北边来,是为了寻一位救命恩人,思恩图报,才冒险走这一遭。
说谎从来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隐瞒真相才是。灵渊说的这一番话里面,十句里有九句是真,偏偏最后那一句最要紧,便不曾露了什么马脚,也将事情讲得圆全,叫那算命先生听了眉头微皱,思忖片刻之后便也稍稍点头,道:“照你这么说,姜映明并没有收你为徒,反倒是小师姐传了师父的三宝剑法给你?是了……三宝剑法并不完整,姜映明那匹夫又怎会看得上修行?倒是小师姐为着传承师父的道统,自不会辜负了你这天生的好根骨……”
思前想后没有什么破绽,算命先生便也逐渐相信了灵渊,这才道:“你说你往北边来,是要寻恩人报恩的;我请你来了这里,却不是要叫你回报于我。两三日前我就得了你的消息,又见你身后坠了至少两条尾巴,思想着怕你惹上什么麻烦,才叫手下人设法拿了你过来,甩脱了跟着你那些人——小子,纵是华存门下,纵是练成三宝剑法,也不至于惹上这么多人,你究竟干了什么?”
灵渊闻言苦笑,一时无奈摇头,真心实意叹道:“先……师伯,我也不晓得,怎的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哩!许是现如今国有大丧,皇帝殡天,有心人以为我往北来别有所求,担心我是姜叔布下的暗子吧……您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缀上了!”
算命先生点点头,眉头又是一皱,道:“你要叫我‘师伯’,就不许唤姜映明什么‘姜叔’!我只认师父和小师姐,与那丧三纲乱五常的匹夫,死生不共戴天!现如今你既然到了我这里,便也不必再担心那些尾巴;要寻什么救命恩人,师伯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灵渊小心点头,实在不知道这师伯与姜映明哪来这么大的仇恨。从他自己的角度去看,姜映明为人虽多疑些,也冷峻些,可违背道义良心的事情,应该还做不出来;而师伯更是自己遇见的第一个好人,教导自己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也是真实不虚,便也不是蛮不讲理的。
思忖着,灵渊也是小心开口,问道:“师伯,您与姜……姜映明到底有何仇怨,还请与弟子说个分明,可别叫弟子稀里糊涂,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华存山庄重立一十六载,从不见诸位师叔师伯回转,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纰漏,还请师伯明示!”
算命先生看看灵渊,自顾又弄了一片叶子咀嚼,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如今学了三宝剑法在身,便也算是我华存正统嫡传。你我原是同门,这事儿也该说给你知道,才叫你心中有数,今后说给后人,断个是非曲直。我姓陈,得师父赐名‘焕明’,于浩劫前三年拜入华存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