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灵渊已经被吓呆,傻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回话,萧太后便转头看向太元子,佯怒道:“太元子,你怎地把他吓成了这般样子?可是打他了?”
太元子连忙跪伏,直到不敢,只说道:“未曾料到太后驾临此间,许是灵渊公子有些回不过神。弟子奉虚皇师尊口谕,断不敢动灵渊公子一根毫毛!”
萧太后点头,道:“谅你不敢!”说着话,就见老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接了那根比她身子还高的拐杖过来,上前两步,牵住了灵渊的手,道:“好小子,既然来了,就四处瞧瞧吧!这也是长见识的所在,瞧得见许多东西……”
感觉到萧太后那双满布皱纹,骨骼分明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背,灵渊却丝毫不觉得反感或是恐惧。原本在他的心里,萧太后已经与无生老母之间画上了等号,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耄耋老人,与四十年前破灭三家的女魔头原本一般,照理说被这样的人物拉住手,再胆大的人也会有些犯怵,却是反常地,灵渊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懵懵懂懂被萧太后牵着,灵渊也不知道自己朝什么方向走去,只觉得身不由己地顺着遍布山中的空洞走了很久,才听得前面传来了开山取石的声音,转过弯就见前面几丈远处,几名监工正催促着数十名砸着脚镣的苦力奋力开采山石,中间不时咒骂几句,偶尔也将手中的软鞭扬起来威胁,便叫那些早已瘦骨嶙峋,脸上显出死灰色的苦力不敢偷懒分毫,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铁镐。
一行人并没有上前,只远远站在这边观瞧,就听萧太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这些就是没逃出去的工匠,好端端的活计不作,非要自寻死路来做苦力。你瞧,紧头里那两个已然油尽灯枯,看样子是活不过今晚,便是他们非要跟我对着干,才落得了现如今这般下场。你遇见的那人,要不是因为兵丁疏忽,也该与他们一并挖山才是。”
听萧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恨,只是以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似乎在描述某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不担心因此而显得自己冷酷,便是她骨子里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就在昨天,灵渊还对萧太后有些好感,可到得这会儿,他就知道身边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原不是寻常人物。
吞口唾沫闻了闻心神,灵渊也是一时拉开干涸的嗓子,轻声道:“太后,您怎么知道那人遇上了我?我瞧正伦子的模样,早先原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萧太后闻言转头,只在灯火中露出微笑,道:“好孩子,还记得半个月前,我给你那些银钱么?那些金银叶子,都是专门打造,并有暗记的,别人敲不出来,我却是心中明镜一般。昨天玉宸将这事儿禀报给我,我只见那金银叶子就晓得是你发了善心。只是你心肠好,别人却不一定受得,那人擅离职守,逃避劳作,本该受罚,你不该这般宽厚。”
灵渊不知道“玉宸”是谁,也没有在这事上多作纠缠,只暗叹萧太后果然铁血无情,一时便也是小心道:“太后跟我说这些,是要将我也押在此处挖山取石么?”
萧太后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老身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叫你在这里挖山取石?好孩子,你误会了,我带你来这里,只是要给你瞧瞧这些人的下场,教你今后莫要乱发善心,对人还是要有些防备才是。天生众人,必有所用,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身为工匠,发来此间,就该恪尽职守,认真办事才对;受不得苦,思想着逃脱的,就要受罚。”
这话自有一番道理,但这道理实在是太过残酷,便叫灵渊听着后脖颈子发凉,忍不住道:“我听那人说,他们日夜赶工,命都快搭进去了,便真是恪尽职守,认真办事。总不该为了赶工,连人命都不顾,便如太后所言,人是天生,生来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