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灵渊便也着实无法,这才想起来太元子虽是武道高人,寻常跟自己讲述道理也是令人信服,可归根到底,他还是跟在虚皇师尊身边的神棍一类,表现得神神叨叨云山雾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那那是法船自然是上天无路,入海无法,徒留此间,或许千年后也是受人瞻仰的神迹;只是今时今日,这等无用之物便是毫无价值,即便太元子说出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来,也不可能改变这一个事实。
不欲再与他纠结此事,灵渊倒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核实,便是一时开口,道:“大师兄先前说桃源乡之事,是真心实意,还是为着取悦萧太后来的?桃源乡之人,真是镔铁之国的骨血么?为何桃源乡会在中原之地,而非在镔铁之国?”
太元子看看灵渊,道:“我今天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然而你要是不信,我就也没有什么办法。你若信我,我说天地倒转,鱼在天上飞,鸟在水里游,你也深信不疑;若不信我,便我说你是男儿之身,你也要亲自再验一验,便是多说无益,只在人心。”
他这话说得着实很有些道理,灵渊听了也是一时疑惑又涌上心头,只看着他不动,静候他再做解释。太元子原本也是要把这事儿跟灵渊说明,才对萧太后有一个交代,便继续道:“其实所谓中原和镔铁之国,都是这些年才有的说法。千余年前,赵氏不曾稳坐江山,耶律氏更不知身在何处,就已经有了桃源乡所在,原是上古遗民,不知其出身几何。”
见灵渊点头,太元子便继续道:“只是桃源乡所在,早在千年前就与世隔绝,直到几十年前,才又重现人间。当时天下大乱,自有一批不愿身受战火,也不愿参与战乱的武道高人,选择避世不出,前往桃源乡避祸,却也始终躲不开人世纷扰,才有你所见到的那些遗骨遗骸。这一批武道高人,都是镔铁之国所出;若非当日他们避世,中原高手如何能击溃百万大军?故而说你的骨血出处,原是镔铁之国,自然不错,也毋庸置疑。”
见灵渊又露出怀疑神情,准备开口,太元子也是抢先一句,道:“不过这事儿我无从向你证明,也不可能向你证明,便是桃源乡早已消弭,知情人你谁都不信。无论是中原人还是镔铁之国的百姓,看相貌都是无甚区别,不说你自己,你看看我又是哪里人氏出身?”
话音未落,太元子便是一步迈出,踩上那螺旋阶梯,道:“走罢,多费口舌,原本无益。此间污浊不堪,既然有太后口谕,咱俩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呐呐跟在太元子的身后,灵渊其实已经有些相信他所说的话语,便是只有自己是镔铁之国的血脉,才能多少解释萧太后为何会对自己这般疼惜挂念,否则老太后再是母仪天下,也不可能放着镔铁之国万千百姓不疼惜,去疼惜一个中原的外族人才是。当然,即便是镔铁之国的血脉,也不见老太后个个都这般挂怀,这其中自然还有些自己不晓得的隐秘,还是谜团。
在黑暗中绕行,灵渊也是小声开口,道:“当年那一批武道高人,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何要隐居在桃源乡中,避世不出呢?”
太元子听他这般说,便知道他已经信了几分自己的话语,也就好生道:“不是谁都愿意打打杀杀,也不是谁都喜欢上阵杀敌。练武功是为了强身健体,学武之人却大多都不得善终。那一批武道高人,便是看透了这点,晓得打打杀杀,原本无益,厌弃战火不休,这才隐居避世。只是你也见了,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恩怨纠缠,哪里是避世就能避得开的?”
听他这么说,灵渊心中也是很有些感慨,也的确明白太元子所说的道理,就是这江湖恩怨纠缠,原本不是一个金盆洗手就能洗得干净的。其实从内心说,他对自己是中原人还是来自镔铁之国,并不是十分在意,便是两国百姓,都是一模一样的血肉之躯,原本没有什么分别,善恶总是一样地体现。为善为恶,原本与出身血统没有什么关系;无论流淌着哪一国的血脉,灵渊始终还是灵渊,自己不变,身边的人也不会变。
巨石滑开,天光照进。下去那修罗场不过两个时辰,灵渊却感觉自己经历了几天几个月那般漫长。太元子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也是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这才一时轻叹,道:“真是苦了那些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