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老道心中有数,隐约晓得这会儿站在自己面前的,乃是“无生老母”而不是“萧太后”,两者间自有本质区别,不能混为一谈,也不是换件衣服,换个名头的问题,而是彻彻底底,真实不虚的两个人。一个是九天之上的神祈,一个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无生老母和萧太后共享着同一具血肉之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原非一体。
直到此时,无生老母似乎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凤眼含泪朝着茅山老道看来,朱唇轻启,带着某种高高在上又满怀悲戚的语调,道:“道长可还记得十六……十七年前之事?”
茅山老道闻言浑身一震,暗道这无生老母找上门来,一不说姜映明等人被她擒住,二不提自己的来意和目的,只没头没脑地问起多年前的往事,还正好问的是那一件谁也不敢提起,谁也不愿回忆,人人问心有愧,时时避讳许多的往事!
见茅山老道沉默不言,目光闪烁,无生老母便也缓缓开口,道:“道长不愿意说,不敢说,还是想不起来了?若是道长年老昏聩,难忆往昔,老身便为道长提个醒吧!十七年前,中原与镔铁之国兵戎相见,战火延绵……”
十七年前,中原与镔铁之国兵戎相见,战火延绵,因着镔铁之国的虎狼之师威猛,沿途烧杀抢掠不绝,连累北边无数百姓身临苦海,处于倒悬,中原武林一众武道高手,纷纷投身军中,以武杀敌,抗衡对方万千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将战场局势逆转。
一众武林人士中,以姜映明和龙虎真人率领的队伍势力最大,战力也是最强,其中既有姜映明这样的百人敌武道高人,也有胡大夫那样的回春手神医,更有茅山老道这样的道门异人,便是将武林中各方的奇人异士聚拢一处,发挥出彼此的优势与能力来,只将上千人的军队统辖得铁板一块,士气高昂,几可谓战无不胜,短短数月光景就打得镔铁之国焦头烂额。
当时的一众高人,还不似今日这般位高权重,一个个说好听点是江湖义士,说难听了便是草莽散人,没有什么“上将军”,更没有什么“天师真人”。姜映明和龙虎真人因着当年无生老母之祸,门庭崩溃,默默无闻,只在这一次大战中才崭露头角,重新打出了华存和龙虎的名声,逐渐有了些名气;茅山老道则是纯粹为着入世救人,虽不通武功却着实知道些道理,在兵法和奇门之术上颇有些造诣,才与姜映明和龙虎真人凑在一起,彼此间并不相熟。
武林高人行事,就与寻常的朝廷官兵不同,凭借着高深莫测的武功,出神入化的兵法,以姜映明为首的这一支草莽队伍,数月就深入了胶着战场的深处,打入了镔铁之国大军的后方,一应是神出鬼没,击溃了镔铁之国的若干支队伍,更暗杀了好几位位高权重的将领,手段比盐帮那群莽汉高明了太多。这队伍一时引起了萧太后的注意,只将其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多次派遣大军围剿,却都未能成功,反而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这一日,姜映明等人探明往北二十里处,将有一队补给后勤的兵丁运送一批粮草兵器往前线,便觉得着实是一个打击镔铁之国大军的好机会,只要断绝其粮草兵器供给,只靠其在地方上烧杀抢掠原不能维持大军日常所需,便是此间不是江南,原本是种不出那么多粮食来的。
拿定主意,姜映明便率领队伍出发,果在消息描述之处,找到了那后勤军驻扎之地。寻常别说是这些甚少打战的后方队伍,就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也不是一众草莽高人的对手,只是姜映明一声令下,一众人当即杀了这后勤军个措手不及,只待烧毁粮草了事,却听得周遭四面八方都传来战鼓声响,才见怕不是有上万人的军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时朝着众人所在之处冲来。
与此同时,刚刚被点着的粮草车马一时烈焰熊熊,火光冲天中似乎有硝石硫磺味道升腾,才叫姜映明惊觉中了埋伏,暴喝一声便是提剑杀向重围,只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响声中,那些江湖草莽之人便是死伤过半。
要论心狠手辣,用兵如神,当年不过四十几岁的姜映明,远不是萧太后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