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灵渊便是忍不住“啊”了一声,便是天人师所说的《修罗宝典》,岂不正是自己在练的桃源乡武功?只是他修行时日还短,对那武经——或者说是《修罗宝典》的理解也还十分浅薄,倒不曾领会到这修罗真气的好处,只是从逆行奇经和识海凝气两点来做出判断。
天人师早知道灵渊练这套武功,听他惊讶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道:“只是这修罗真气虽好,却有两个莫大的弊病。其一是修行这修罗真气,功成圆满前不能有片刻止歇,一旦停止练功,自身真气就会不断外泄,直至化为乌有——这点上,修罗神远胜古人,早得圆满,自是无碍;而这第二个坏处,却是着实要紧,便是修罗真气凝聚于眉心识海,本身有一股暴戾之意,对修行者的心智多少有些影响,越高的修为,就带来越高的魔障,直到得修罗真气大臣,修行者便真如血海修罗一般,暴戾无情,最是厉害。”
这番话听在灵渊的耳中,便叫他一时生出悔意来,才知道那一日阿难陀说法之时,天人师为何会突然借尸还魂,借着阿难陀的嘴告诫自己,叫自己先不要修炼桃源乡的武功。原是那武功竟有这等坏处,修行时能引动人的心魔,若真是练到大成,化身血海修罗,能不能维持自身存在,就着实是个要紧的问题。
天人师见灵渊了悟,一时微微点头,继续道:“之所以说起这《修罗宝典》,便是修罗神神功大成,无敌天下的时候,遇上了自己命中的克星,要命的红颜……”
话说到这里,天人师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灵渊听得清楚,便是心中一颤,不由得抬头看向赤珠,就见她也看向自己。一时间竟有一种惶恐之意,从他的心头涌动出来,便是他已经知道,修罗神退隐江湖,避世隐居的缘故,自然是他那修罗真气害了他一生,耽误了那红颜知己。
果然,就听天人师长叹一声,悲悯道:“既然已经化身修罗,就应该断情绝欲而舍弃男女之情。修罗神遇上那女子,便是他命中的克星,只叫他难舍难忘,朝思暮想,自叫修罗真气受那情欲挑动,令他在凡人与修罗的身份间陷入两难。越是高深的武功,越是有不可触碰的禁忌;修罗神沉迷爱欲,便与他本身的功夫产生了莫大的冲突……某夜月明星稀,外人也不知何故,便是那修罗神真气暴行,失了心智,将那女子……”
摇头叹气,闭口不言,天人师满脸都是悲天悯人的神态,便见灵渊和赤珠都是哀叹惋惜模样,两人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十指紧扣,都为着修罗神与那女子的孽缘而感慨不已。到这会儿,灵渊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暗道自己受虚皇师尊引导,无意中练了那修罗真气在身,却不能为此害了赤珠,便是要寻个法子,将这真气散去才好。天下无敌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孤寡飘零?
沉默片刻之后,天人师便说起萧虚庭隐居桃源乡之后十年,中原与镔铁之国那一场大战,说起了姜映明等人如何被围攻,如何误闯了桃源乡,如何贪念上头,如何屠戮了整个桃源乡而逼死了萧虚庭。只说道萧虚庭坠崖而死,胖和尚也是双手合十而低唱了一声佛号,一瞬间便有无尽慈祥悲悯之意充斥此间,就是他真情流露而引起这等变化。
又是转了话头,天人师这又看向赤珠,轻声道:“修罗神归隐后,桃源乡并不曾彻底封闭;便是他抬起那断龙石,就再不曾将其放下。桃源乡中之人,都是他的旧部,随他归隐之后,偶尔也出山采买咸盐一类应有之物,便在那段光景,赤珠的父亲遇上了她的母亲,两人间暗生了情愫,便偷偷私定终身。”
赤珠紧紧抓着灵渊的手,也是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父母的故事,明知道父母都已经不再,便叫这故事中透着一股子残忍,只听天人师道:“就在桃源乡遭劫之前数月,赤珠的母亲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萧虚庭倍受情伤,却对部下着实体贴关怀,早许诺只要赤珠降生,一家人便可以选择离开或是归隐桃源。只因他修罗真气大成,见不得丝毫血腥,才叫赤珠的母亲在生产之前,暂且居于老衲的庇护之下。”
慈祥看向赤珠,天人师也是着实柔和了语调,便如个慈祥的老者一般,轻声道:“在我西域之地,未婚有子原是亵渎神灵,便是沉河的死罪。虽有老衲庇护,你娘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你如今这般坚韧,便很有她的风范。”
此言一出,赤珠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当即一头扎进灵渊怀里,嚎啕大哭起来。